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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叫起來吃東西,但同樣記得不太清楚,隻有一次很清醒地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被諾亞摟在懷裡,兩人正在一輛拉貨馬車的後車廂當中。除了他們之外自然有很多裝了貨物的板條箱,諾亞就這樣摟著他坐在兩個條板箱之間,而他們的對麵還有三個人,兩個年青人,還有一個老人。

打量完這一切的宋觀回頭去看諾亞,此刻的諾亞因為太累已經睡著了,臉上灰撲撲臟兮兮的,嘴%e5%94%87乾到起皮,他睡夢裡孩子氣地皺著眉。宋觀看了一會兒又輕輕趴回原位置去了,不想吵醒諾亞,然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自己的臉是被人用繃帶纏了起來。同時他感覺自己身上衣服穿得不算很多,對麵那三個人都裹著大衣,他分明感覺自己鬥篷底下隻穿了利於行動的簡便衣衫,但很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冷,有一股熱源自%e8%83%b8口那兒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然後傳遞到四肢百骸。

宋觀手指摸到自己%e8%83%b8口的地方,摸到脖子上掛著一個墜子,他輕輕將那個墜子拽出來,這墜子離體的瞬間寒涼降臨,幾乎將人的全部血液都凍結住,宋觀重新伸手握住那墜子,一股熱力立刻自手心相接觸的部位重新蔓延開來。

焚焰石。

明明是先前從來沒見過也不知曉的東西,但這一瞬間宋觀腦中冒出這三個字,然後他就想到先前自己躲在衣櫃裡聽到的那支離破碎的對話。自掌心傳來的溫熱瞬間就有些令人尷尬,他將墜子重新塞回衣領裡。這是……諾亞靠美色換來專門給自己的。宋觀想到這兒,心情有點複雜,他感覺身體有點不太舒服,好像是方才取出焚焰石的那間隙裡受了涼。

果然那天宋觀就發了高燒,他被燒得半死不活,不過病成這樣最後居然還是沒有死掉也是生命如蟑螂般頑強。他們是在農舍裡暫住了一段時日,漏風的房子,空氣裡難聞的氣味,發黴的布料,夜壺的衝鼻味道……那些諸如此類的攪和在一起,最終的氣味發酵簡直令人聞了想吐,但聞久了好像也沒什麼。

至於吃的,則是隻有腥得要命的豬肉還有硬到可以媲美磚頭來砸人的麵包。這邊的豬都不是用放血法來宰殺的,所以那滿是血味的肉,簡直能把人腥昏過去。宋觀勉強吃了兩口,這少爺矜貴的殼子就開始抗議著要嘔吐,於是他選擇吃麵包。諾亞將麵包敲碎泡著水喂他吃,宋觀鳥食似的啄了幾口就要躺回去睡覺,諾亞歎了一口氣,他將宋觀的臉扳過來,自己把食物咀嚼碎了,就這樣嘴貼著嘴喂宋觀吃。

這種喂法宋觀根本接受不能,而且病疼之中他脾氣很不好,諾亞想要這樣喂他,迷迷糊糊裡,他悶聲不響地扭頭躲了好幾次,但諾亞抓緊了他,那口食物還是渡進了他的嘴裡,他開始在諾亞身子底下又踢又踹,還連抓帶撓的,但是因為一點力氣也沒有,所以這點攻擊完全沒有殺傷力,隻除了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乖,乖,聽話,你總是要吃一點的。”

回應諾亞的是宋觀吐出來的一口血。這一口血吐出來之後,宋觀神智稍微清醒了一點,但很快困意襲來,闔目之前,他聽到響動看到有人打破了窗子從窗戶外頭跳進來。那是個佝僂的老頭,他見過的,馬車上。

那個老頭背光,昏沉沉的日光之下,犀利的目光像鷹隼一樣。明明之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丟在路邊都不會讓人多看兩眼的老頭子,但如今身上的氣勢卻相當嚇人。

“老朽也不多說廢話了。”那老頭眯了眯眼,“你們身上有焚焰石的是吧。交出來,老朽不殺你們。”

昏過去之前,宋觀聽到諾亞冷得透出點陰寒意思的聲音,一字一頓:“你做夢。”

再次醒來,宋觀是被諾亞背在背上。兜帽鬥篷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天上一輪勾月,月光清輝明亮得根本不用人點燈就能叫人將夜色裡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身上依舊是暖和的,這證明焚焰石還在。夜半冬寒撲在人的臉上,他們在林間急行,樹枝有時候打在人身上是很疼的,宋觀在夜風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聲音很啞,很輕:“諾亞啊。”

諾亞疾行的腳步微頓,他沒說話,隨後隻發出了一聲模糊的鼻音,是詢問的意思:“嗯?”

“你受傷沒有?”

宋觀的聲音啞得非常厲害,諾亞停了下來,他拿出小水壺喂宋觀喝了點水。宋觀根本自己坐在地上坐不穩,他靠在諾亞身上:“我之前在馬車上,拿出過焚焰石,那個人他可能是……”

“不是的。”諾亞打斷宋觀的話,夜幕裡這天上星子明亮得像是盞盞明燈,天空裡漂浮的雲團被月光照得透亮,那些光亮灑落大地,水銀似的落在諾亞臉上,諾亞的目光很柔和,像是月光下的湖光粼粼,“他早就想要焚焰石了,跟了我們一路,同乘一輛馬車也是早就預謀好了的。”

宋觀不再說話。

這身體依然容易得病,依然很嗜睡,宋觀很難記清楚到底日子過了久,林子裡哪兒看起來都是一樣的,也說不清楚他們兩人到底在林子裡待了多少天,但可以肯定的是,顯然,這距離那天的老頭來襲,是過去好些時日了的——也就是說,過去了很久,宋觀才發現諾亞少了左手。

從左手小臂中部以下部位全部缺失,而諾亞對此的解釋是:“你睡著的時候,遇見狼了,不小心被咬成這樣。”諾亞臉上的表情非常淡然,就好像自己失去的不是一隻手,而隻是一件衣服上的紐扣那樣,他說,“不和你說是怕嚇著你。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勢,等到時我們到了城鎮裡,到一些繁華一點的大城市,我可以裝義肢,和*沒什麼差彆,我以前見過有人裝過,你完全不用擔心。”

宋觀用手捂住嘴咳出了很多血,血從指間滴滴答答落下來,在地上彙成了一小股。諾亞摟住宋觀,他拿出藥瓶給宋觀喂下了藥。宋觀服了藥之後靠在諾亞懷裡,他的身體還在慣性地痙攣著:“好,”宋觀喘了半晌終於能開口說話,“我們要買最貴的,最好的。”

諾亞聞言,用單隻手撫了撫宋觀的臉。他靠近了,然後低頭%e4%ba%b2了%e4%ba%b2宋觀被風吹得有點泛紅的鼻尖。這個%e5%90%bb有點發顫,諾亞嘴%e5%94%87下移了一些,印在宋觀染血的%e5%94%87角上。他的眼睛明亮,映著月光:“嗯,”諾亞輕聲重複宋觀的話,“我們以後就買最貴的,最好的。”

宋觀攀附在諾亞衣領上的手緊了緊。

被狼咬的?騙誰呢。

方才摸到了傷口的切麵上,那繃帶裹得服服帖帖,儘管諾亞很快將手收回去不讓他再碰,但宋觀清楚知道,這傷口平整,狼怎麼可能咬的這樣——那分明是利器砍斫造成的。

遇到老頭之前,諾亞的手都好好的,之後他們兩人就再沒遇到什麼人了,如果是利器砍傷,那隻能是那老頭做的。諾亞不願讓他知道這事,連斷手了也不說,直到被他發現瞞不下去了,才又扯了一個謊來糊他——他不想他知道,怕他知道這事之後會想太多會自責,所以一字不提。

他是想要怎麼樣?宋觀將額頭抵在諾亞肩側,如果自己這一路都沒有發現斷手的事情,那他是不是準備一聲不吭地直接瞞到底?然後到了城鎮裡背著他換好義肢,正好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他斷手的時候不疼嗎?沒有人給他止血,包紮傷口。他受了這傷全都要自己處理,還要帶著他上路,要給他找吃的找喝的,要提防一路野獸出沒,要警惕有沒有人來追殺——或許就是為了這顆“焚焰石”。

宋觀捂住嘴咳出許多血來,他靠在諾亞身上,諾亞身上特有的那股氣味湧進鼻腔裡,那是他這麼多年來聞慣了的,似花非花,似木非木。↑思↑兔↑網↑

☆、208|第十三彈 傀儡王座

儘管一路過來,宋觀很努力地企圖讓自己保持健康狀態,想讓自己彆在路上生病拖累人,但他這身殼子的確羸弱到了令人沒有想法的地步,哪怕再怎麼小心注意了,也仍舊大病小災不斷的,喝個涼水都能腸胃感冒病個半死不活,真的是要把人折騰瘋的那種。難為諾亞沒有被折騰到崩潰,他摸摸氣息微弱的宋觀的臉,一整天的時間算下來,其實他們倆走的路並不多,諾亞多半的時間都花在喂宋觀吃東西的時間上,他費儘心思不讓宋觀冷著餓了渴著,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倒沒那麼在意,他自己受凍挨冷吃不飽沒有關係,卻隻怕宋觀過得不好。

這趕路的過程裡,宋觀多半都是昏迷的狀態,醒著的時候很少。有時候神智醒來還算清楚,諾亞喂他,他問諾亞自己吃了沒有,諾亞說吃過了。諾亞總是把食物最精華的部分留給宋觀,自己吃剩下的。他照料宋觀總是非常仔細的,萬分的周全,鬥篷全然將宋觀裹住了,儘管有焚焰石在那兒可以確保人不會冷著,但他還是怕宋觀受到風吹。他擔心的東西太多了,林林總總的一大籮筐,有時候清晨趕路,他怕宋觀鞋襪被露水沾濕,半道上,他%e8%84%b1了宋觀的鞋子,用僅剩的右手將宋觀的腳包裹住,確認了這是乾燥的,他這才放心。

宋觀高燒低燒反複發作,幾乎就一直都是病著的,他整個人都快被燒成白癡了。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時間,兩人總算走出了那個林子,然而重新步入城鎮這件事並沒有讓宋觀覺得有多高興,因為他精神勁兒一鬆,反而病得更凶。死去活來又活來死去地折騰著,病中的時間十分漫長而且難熬,宋觀意識昏沉,但知道自己被搬運過好幾次,病中有醫生來給他看病,似乎都頗為束手無策的樣子。

這病治不來,隻能靠慢慢養著。大約過去了整整半年吧,宋觀總算身體狀況穩定了。那天諾亞早上起床的時候,宋觀跟著一起醒了,兩人還說了一會兒話,不過對此諾亞倒未覺得如何,因為往常宋觀偶爾也很會有那麼幾次從病中清醒過來,但要不了半天又病重。他失望的次數多了,也就儘量不對此抱有希望。在給宋觀一勺接一勺地喂過早飯之後,諾亞出門做事,至於中午十分對宋觀的照看,則是諾亞付錢托付給了一個盲眼的老婆婆。

宋觀以前病得厲害,對這些情況都不太了解,如今醒來,把這新家情況摸索了一圈,待中午見了老婆婆,他有點感慨,心想自己先前挺屍,自我料理能力全失還不如人家盲眼老婆婆。

從老婆婆那兒打聽到了諾亞每天回家的時間,黃昏時分,宋觀撩起袖子準備做點吃的。這新家大約四五十平米,沒有所謂房間分割,就那麼統共一間房,一眼望去有什麼家具都是一目了然的,廚房臥室一體,宋觀研究了一下燒飯的鍋具還有家裡剩下的食材,然後估量著自己不用眼下這殼子時候的飯量,就那麼動手煮了一鍋。

諾亞回來看到坐在飯桌邊上的宋觀,很吃驚。

“你身體好了?”將抱回來的一大堆東西都先放在了門口,諾亞跑到宋觀跟前,他兩手捧住宋觀的臉,怎麼都看不夠似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