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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萬般,哪一個比得上你宋丞相?!

太後覺得自己心頭仿佛被人潑了一捧烈酒,燙得他心尖都猛得縮了一下,說不清楚是疼還是醉。宋觀就跪在他麵前,他看著他,他看了他那麼多年,每次都是這樣近得可以隨意%e4%ba%b2%e5%90%bb的距離,可他從來什麼都做不了。

而此時此刻他又聞到對方身上的檀香了,和宋大公子身上完全不同的檀香類彆,蛛絲一樣綿密地纏上來,要人逃%e8%84%b1不得。他被徹底蠱惑了一般地捧住了宋觀的臉,就這樣一同跪在了宋觀的麵前。他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了。咫尺之間的距離,彼此的呼吸交錯。他什麼都不想管了,隻是想做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掩飾了這麼久,實在是受夠了!

宋觀被太後驀然捧住了臉,一時驚愣難言。這個動作太不對了,這個距離也太不對了,太後是他從來想都沒有想過會發生意外情況的人,他一直以來都是把太後當大嫂來看的好嗎,他一直覺得太後對自己肯定也是同樣對等的感情。可是此刻兩人之間升騰起來的,這種不容錯辨的侵略曖昧感。

太後依舊年輕的麵容近在眼前,這個距離,宋觀能夠清晰地看到太後眼角那一顆綴著的淚痣,鮮紅溼潤而形狀飽滿的嘴%e5%94%87,還有對方眼中仿佛燃燒著暗火一般膠著的眼神。宋觀因為過度驚愕以致於一時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幾乎被%e4%ba%b2上的瞬間,他猛地一把推開太後,將太後推得後仰隻能單手撐在地上。

殿堂上一片寂滅一般的寂靜。

宋觀開始慌了,他覺得這周目似乎已經全然在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他猛地深吸一口氣,跪膝後退,沉默裡也不抬頭看太後,就維持著跪伏的姿勢,伏在地上。現在的宋觀是覺得這整個世界都是不正常到自己難以理解的,一驚再驚之後已是麻木,可能就算此刻大哥跑過來跟他說喜歡他,他也是不會再吃驚的了。

蒲太後被推得坐在了地上,那張少年時以豔麗著稱的臉上顯出一種茫然的神情。他感到自己耳朵裡充斥的全是嗡鳴聲,太陽%e7%a9%b4突突跳起,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咬牙垂首掩麵,他以寬袖遮住了自己此刻的表情。牙齒咬在嘴%e5%94%87上,咬得原本就鮮紅顏色的嘴%e5%94%87,更是透出一種仿佛會有汁液流淌而出的飽滿色澤感來。也許宋觀不推開他,他就真的會做出一係列不可挽回的事情。

這勉強撿回來的理智裡,全遍布著心驚肉跳的後怕。太後急促呼吸著,感覺在許久之後那暈眩感才消退下去。這期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然後他慢慢地從地上起來,他知道的,宋二還是那個宋二,而他也隻能還是那個太後。

說不上難堪,隻是他也的確此刻不太想麵對宋觀,更確切一點來說,可能是有一點心灰意冷的感覺。

“這事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太後沉默片刻之後,輕聲說道。好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他的行止之間,又恢複成了往日模樣,“你也要……”他心裡泛上來一點形容不上來的微妙惡意,“你也要想想,到時候要怎樣跟你大哥解釋這件事情。”

隻是等宋觀默然告退離開以後,蒲太後轉身一把將後頭案幾上的物件全都掃落到了地上。

那些東西都摔得七零八落,碎的碎,撒的撒。他手扶著桌麵,十指緩緩用力到關節發白。濃秀的眼睫在燭光映照下,便於那張秀麗的麵上落下了一道鴉青色的晦暗陰影,這光影交錯裡,愣是催生出了一種陰冷詭譎的豔麗感。太後眉峰緊蹙,他恨恨想著,太少了,到底是他握在手裡的東西太少了,所以不夠他去攫取他想要的東西。

右手食指的指節,在剛才掃落物件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擦出了一道血痕,溼潤鮮妍得如此不詳。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可越是想要,就越是要禁錮著自己不去碰。因為一旦擁有了,更加害怕的就是失去的那一日。但是憑什麼他看了這麼多年的人都不敢下手的人,要平白讓給其他人。既然這樣,還不如由他自己將人攥在手裡不放。誰管那最後結果如何,誰管那最後得失如何,他就是要那人誰都不能見,誰都不能看,誰都不能碰,他要把那個人牢牢占為己有。那人還去做什麼丞相當什麼官?合該被他鎖在深宮,隻許日日夜夜在床上哭給他一個人看……

指關節上的血跡,因為手指的用力而越發洇出血跡,蒲太後見著了,將手指送到%e5%94%87邊慢慢%e8%88%94上一口。

他將傷口處的血液全部%e8%88%94食而去了,忽然沉沉笑起來,那眼波流轉之間流瀉出的光彩,和著眼角的淚痣,恍惚像極了脈脈含情。隻是這瀲灩宛如一往情深的波光裡,總歸是彆有用心,於是靡靡之中,便豔得像是裹了一層毒/藥。

長夜涼得像一汪含著碎冰的水,天色是一種霧蒙蒙的灰,這楚王宮裡殿台樓宇仿佛是矗立在黑夜裡的一道道剪紙影像,宮人提著宮燈在旁側引路,離宮的路上,宋觀一語不發地前行。他心裡焦躁煩悶,不痛快極了,總覺得事情像是要糟,現在隻恨不得能立刻飛去邊疆一死了之,再不管旁人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夜風一陣一陣,吹得人手腳冰涼,總算也將心頭那些焦躁的情緒給吹得冷卻了些許。一路急行,走過兩座樓宇之間的複道時,宋觀抬眼裡冷不丁的,就看見前方夜色之中慢悠悠地晃過來一盞宮燈。

因隔得遠,執燈之人的身型俱是模糊的,所以這盞宮燈就像是憑空飄移一般,竟像是個鬼故事。但宋觀是沒有半分心緒,能分出來給怕一怕這眼前景象的,而且這也的確沒什麼好怕。也不知是誰,這半夜還有人像他一樣在外頭走動。不過能有宮燈照明,想必不是什麼內侍。

宋觀這般分析,心中不以為意。待到雙方逐漸逼近相逢,對方籠罩在夜色的細節逐漸清晰起來。最先分明的,是對方手中宮燈模樣。走得近了,才看清原來那燈罩上頭描畫的是竹影橫斜的光景,經由了燭光的渲染,便有一種日暮黃昏獨立之感。夜色裡這般看著,竟是分外淒清的。隨後再近了,跟著慢慢浮現出來的,是提燈之人的身形模樣。在瞧清楚那身明黃色的衣服時,宋觀猶自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直到再靠近,對方的麵容在那昏黃的光線裡浮現,虛弱無力的光亮自下而上烘托出了那張臉,確然是小皇帝的臉無疑。

今夜還真是熱鬨。

你方唱罷我登場,還每一出都是個大戲。

宋觀驚疑不定地站定,對方夜間這樣出行,不合帝製,接下來的這個想法雖有“臉大”之疑,但他的確是覺得這是專程衝著自己來的。不過心中如此想著,麵上卻沒一點情緒痕跡給帶出來,宋觀給小皇帝跪下請安,跪了一半的時候便叫小皇帝伸手攙扶住了。攙扶住他的那隻手,於昏昏夜色之中,簡直有一種比擬白瓷的瑩然感。那五指是修長潔淨的,但這修長之中,又帶一點類似於花枝柔弱的意思在裡頭。這是很纖細,而且很柔軟的一雙手,實在是有彆於大多數男子,若隻瞧這一隻手,宋觀幾乎要以為對方是個小姑娘了。

“宋愛卿無須多禮。”

小皇帝笑%e5%90%9f%e5%90%9f地用那一雙看起來蒼白纖弱的手,將宋觀從地上扶起,可將人攙扶起來之後,也不鬆手,就這麼順勢握住了宋觀的手腕。

宋觀感覺自己右眼皮跳了一跳,頓了頓:“皇上這樣握著臣的手腕,怕是於理不合。”

小皇帝些許年前小的時候,就長得像小白兔,如今過了些年份,人長大了,養尊處優了這麼些年,養出一身貴氣,卻依然看著好像還是過去那軟綿綿的樣子,笑起來有點羞澀。但也就是這一位小皇帝,近些年很有些擁戴的臣子為之給太後添了賭。宋觀當然清楚地記得大綱上寫著小皇帝後來長成了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會有那般結果,小皇帝內裡肯定也不像現在表現上看起來的這麼軟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太後和小皇帝兩個派係近來暗湧不斷,也不知以後會是個什麼光景,不過一直以來,太後對小皇帝本人是一點威脅也不放心上的,隻是以嘲諷的口氣提了提那些個鬨事的大臣,然後也不太願意多說什麼。宋觀自覺無需多此一舉,自然也不會去跟太後說小皇帝的事,但總覺以後要出事。不過那都應該是他死後的事,既然是他死後的事情,即使洪水滔天,這些人的明爭暗鬥也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宋觀想將手抽回,但對方五指握得極緊,他此刻實在沒什麼心力拉拉扯扯,也就沉默在那裡。

而此刻小皇帝聽到宋觀說到“於理不合”四字,他手上沒放,隻笑了一聲。少年天子,他長得沒有宋觀高,一步站近了,還要仰著臉同宋觀說話,抿了一個薄薄的笑出來,偏偏浮於表象,隻黑色的眼瞳望著人的時候,是濕漉漉的黑,像春雨洗滌過一般的明淨,一眼見底的乾乾淨淨,蓋過了原本笑容裡的敷衍之感:“朕隻握了握宋愛卿的手,宋愛卿便要說朕於理不合,可朕現在還仰著頭同宋愛卿說話呢,這下愛卿是不是也要說於理不合?”小皇帝似笑非笑,“倒還有一件事,朕十分好奇。說到於理不合,愛卿一直以來總是滯留太後宮中商討國事,這個也是極其於理不合的。可怎生的對於這一件事,朕就從未聽丞相大人提起過‘於理不合’呢?”

這話說的,平日裡宋觀鮮少有和小皇帝單獨說話的機會,未料此時相遇便是這樣咄咄逼人場景,倒是一怔,小皇帝這時已經再次開口:“宋愛卿是不是奇怪,今晚怎麼會見到的我?”

的確奇怪,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氣氛詭異,宋觀不想再由著對方握著手,膝蓋一曲,就要再次跪下。而這一回小皇帝沒攔著他,倒是鬆了手後退一步,由著宋觀去跪。

宋觀沉聲道:“臣是萬萬不敢有此念頭的。”

此時夜已深,月更東沉,四下裡隻有夜風呼號而過的聲音,小皇帝輕笑一聲,卻是對著那些執燈的宮人說道:“你們都站開些。”然後他走到宋觀跟前,步態隱約有殺伐之氣,半彎下了身子。需說小皇帝體態的確好看,是種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模樣,他微微啟%e5%94%87,湊在了宋觀耳邊悄悄話一般的,%e4%ba%b2昵地輕聲說道,“這有什麼敢不敢的,宋愛卿連太後都敢戀慕,敢問這天下間還有什麼是宋愛卿不敢做的嗎?”

宋觀:“……”

宋觀被這驚人的話語給嚇呆了,一下子抬起了臉,他委實沒想到,小皇帝的腦子裡,居然開著這樣的腦洞!

大抵是宋觀驀然抬頭時臉上的表情太震驚,小皇帝忍不住伸了手想摸摸宋觀的臉,但手伸了一半,隔空裡虛虛的一觸,就又憑空收了回來。小皇帝直起身子,背過了手,淡淡道:“這有什麼難知道的。而且你同上官今夜之事,朕當然也知曉,上官宴同太後生得相似,若朕還猜不出宋愛卿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