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1 / 1)

朝堂上驀然出了這一趟事,也是前無古人,一時眾人都是無語倒是死寂了,於是便弄得小皇帝後頭那一句話語,竟是脆生生得無比清晰響亮。

不少人心中所想都是,皇上啊,尼瑪你這樣說了,葉禦史還能好麼,你要逼死他啊。

也是葉禦史平日裡嘴炮開得多了,得罪了不少人,心寬一點的那些平日裡的確是不計較,但是看著如今葉禦史吃癟,丟了如此大的一個臉,雖然嘴上不說出來,可是心裡同情的同時,還是稍微有些暗爽的好嗎。

至於宋觀,他是被葉禦史猝不及防地噴了一袖子的鼻血,也是傻了眼,一時沒說上話,最後這亂七八糟局麵,還是太後出聲給圓場圓了過去。宋觀同葉禦史的這一場對掐就這麼結束得有頭沒尾,很是沒滋沒味,讓旁邊看著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貨不對板的感覺,雖然宋觀的原來打算是要狠狠噴一回葉禦史,但既然太後是預備著將此事給不輕不重地揭了過去,宋觀自然也不會再追著計較地不放人,隻是他被噴了一袖子血之後感覺太囧了,所以表情很有些木然。

所以這朝堂之上,諸人隻見了宋二公子漠然到沒有表情的樣子,本就是清風白月的樣貌,襯了那情景背景,這宋二公子,不論內心活動是如何,但就外表模樣來說,是的確很容易讓人想到凜然不可侵犯之類的遣詞句子的。

下了朝之後,宋觀就被太後叫去談話,連帶著小皇帝一起。以前的時候,宋觀雖然總是被太後留下來用個午膳什麼的,但都是極少遇到小皇帝,因為太後好像從不與小皇帝共膳,是以這一回是兩人難得午時的時候同在一屋。

可是同在一屋也沒說上什麼話,宋觀被太後留在了外間,而小皇帝被人帶著領去了偏殿。被領去偏殿之前,小皇帝抬頭將宋觀看著,他軟弱得像一隻小白兔,摸著也像一塊現磨的嫩豆腐,此刻表情有些哀哀淒淒。

這皇宮裡頭,大概眼前就屬小皇帝是食物鏈最底層的人了,不管以後是不是,但眼下肯定是如此的。執掌皇宮的人是太後,倘若太後是要對他做些什麼,打了或是罵了,隻要彆外顯得太厲害,都是沒人知道。

小皇帝紅著眼眶,將宋觀瞅著,沒有言語,不過黑亮的眼睛哀哀地看著宋觀,仿佛是求著宋觀能在太後麵前說上一句話,好讓太後彆單獨把他帶走。

不過宋觀還沒做出什麼表示,一旁的太後就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很溫和,目光也是平靜溫柔的,就這麼將手搭在了小皇帝身上,笑了一下:“你這樣看著你的宋愛卿做什麼,倒好似哀家會將你吃了似的。哀家啊,向來將你視如己出,何時苛待你,此一回也是你做錯了事情,哀家自然要好好同你說上一番,有些話是你必須要懂得的,卻是會落了你的麵子,所以哀家將你單獨領到偏殿去說,怎麼皇上這副樣子,倒似哀家作踐了你一般?皇上這樣,也未免太叫人寒心了。皇上你捫心自問,哀家這麼些時日,都是怎麼對你的?可有半分不好?”

這言辭說得懇懇切切,太後望著跟前小白兔似的半大孩子的表情,也是當真如慈父一般,小皇帝是不敢再看著宋觀了,他感受著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太後手掌的溫度,小小的身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而太後同他貼得這樣近,自然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小皇帝這一點變化,太後笑了一聲,指間刮過了小皇帝白嫩的脖子,這一點細小動作因為角度的緣故,宋觀自然是一點都沒注意到。

事實上宋觀隻注意到了太後拉住了小皇帝的手,微微側過了臉,那一張綴著一顆淚痣的臉表情甚是溫柔,連聲音都是恰到好處的溫柔。這屋子半開得猶如琵琶半遮麵的窗欞,過濾著漏進了秋日淡薄的日光,那明亮溫存的日光鍍在人的臉上,也就給人蒙上了一層紙畫一般的溫柔感,於是太後本就顯得溫柔的神情仿佛是越發得溫柔了,他就這樣對小皇帝說:“都這麼大的人,還鬨孩子脾氣。”然後笑著牽緊了小皇帝的手,太後輕聲道,“走罷。”

小皇帝被太後帶去偏殿領罰,木門和屏風隔絕了視線,這太後怎麼罰的小皇帝,又是訓斥了些什麼,這些宋觀都是不知道的。

隔了幾重木門還有屏風,宋觀隻隱約聽到了點小皇帝壓低了聲音的抽泣聲,但沒有聽到什麼責打的聲音。可這一切都不好評說,畢竟這世界上有時候眼見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是憑借著一點聲音呢。皇宮裡頭啊,總歸有的是辦法,可以不著痕跡得叫人吃足了苦頭好記住自己過錯。

事實上那偏殿裡頭,小皇帝也的確是被太後折騰得夠嗆。

窗外頭天色淡得仿佛泛灰,日光自雲端跌落而下,明德宮的偏殿裡頭,太後不緊不慢地將人用繩子綁好了又喂了藥。

一國之後,自然是儀態極佳,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是不慌不忙的模樣,那動作比烹酒煮茶也要優雅上幾分。可這喂入小皇帝口中的藥卻不是什麼好藥,藥名三個字,是為“相思方”,這名字取得纏綿悱惻,而藥效也是纏綿悱惻得緊,隻是這纏綿悱惻纏綿得不太對味,死去的老皇帝原來常拿這藥來/床/上/助興。

杯盞湊到小皇帝嘴邊,太後捏著小皇帝的下巴,硬是將這藥給灌了進去。

這“相思方”藥效烈得很,甫一入口,小皇帝原本透白的臉色就潮紅了一片。

太後一手支了下頷,就這麼靠在一旁笑著看著,小皇帝的鞋子也是早就%e8%84%b1了的,常年不見光的這一部分肌膚竟是比手還要白上一分,腳趾甲是粉紅色的,此刻腳趾因為用力緊繃而蜷了起來。太後靜靜地在一旁將小皇帝看著,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審視了個遍,是真真正正的“從頭到尾”,他看著小皇帝緊閉的雙眼,黑色的睫毛闔著,因為沾了眼淚的緣故而濕漉漉的,緊緊抿著了的嘴%e5%94%87由原本極淡的顏色抿出了血色出來。

其實死去的老皇帝年輕的時候生得是好看的,隻是後來了老了,就失了顏色,一身鬆弛的肌膚,讓人抱著都感覺能嗅著一股腐朽的味道。蒲太後是老皇帝的第三任皇後,前頭兩個都死了,這後來才輪到的他。太後看著跟前的小皇帝,小皇帝的眉眼其實同老皇帝生得並不算太像,大體還是隨了其已死的母妃,生得並不算太好看,若非要說有什麼出彩的,那大概就是一身白嫩的皮肉,小皇帝雖看著瘦弱,但骨頭亭勻的,又嫩得像塊豆腐,稍微磕碰著點就能青紫了一塊。太後伸出手指托著了對方的下巴,覺得有趣,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神色,仿佛是第一次見著一般。

小皇帝被捏著下巴,額頭上滲出了汗水,這藥性上來太過猛烈,他張開了眼,被眼淚潤濕了的眼睛,像是浸了水的黑寶珠一樣。

太後無視了對方哀求的眼神,低下頭去,用手指輕輕蹭著對方的下嘴%e5%94%87邊緣處,小皇帝一直死死地咬著嘴%e5%94%87,眼裡有光,也許那隻是淚光的反射,又或是彆的什麼,太後不知道。

其實平日裡受了這樣的懲罰,這孩子倒也不會這麼忍著的了,可是今日忍得死死的,%e5%94%87上隱約被咬得出了點血跡,也不願漏出一點不合時宜的聲音來。

太後覺得有意思極了,食指勾著對方的下%e5%94%87畫了一個圈,壓低了聲音附到小皇帝耳邊道:“皇上若是忍得這麼辛苦,倒也不用這麼忍著了,何必這樣辛苦,不如就叫了出來了事。”

說到此處笑了一聲,太後刻意地對著小皇帝的耳朵吹了一口氣,那一口氣下去,小皇帝是整個人都劇烈地顫唞了一下。

相思方的藥性洶湧得很,小皇帝又被這樣欺負,神智其實已經是有些不清了,終於是控製不住地漏出一聲哭音。

太後聞聲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嘴角勾著一抹笑,瞧著有些涼薄,不像在宋觀跟前矯飾的那樣,他褪了溫和的表象,就像極了長滿刺的什麼有毒植物,隻留了一身浮華豔麗的惑人外表,卻是碰不得的毒。

太後就這樣捂著小皇帝的嘴,並不怎麼溫柔地伸手,他就這麼扯著對方的頭發,迫使對方抬起頭來,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小皇帝的眼睛,輕聲道:“皇上忍得這麼辛苦又是為了什麼呢?不如讓哀家來猜一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太後笑容並未到達眼底,還有一個當事人就在這偏殿的外頭,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就在那裡什麼都不知道地坐著,那個人是他平日裡看得見摸得著,卻做不得彆的什麼過分事情的人,隻能叫他存在心裡頭惦念著,還不許叫旁的人知道。

他都感覺自己都快分裂成了兩半,一半還是那個冷血冷情的太後娘娘,做事毫不留情,告訴自己那人不過就是個“磨刀石”,另一半卻貪戀這個人的皮相,連對方平日裡在他此處喝過了的杯盞都叫他事後收了起來,再照著對方啜飲的位置抿上一口,病態得連自己都受不了。

簡直是……瘋魔了。

是的,瘋魔。

他這半生從沒嘗過這種滋味,本以為“一見鐘情”這種事情在多接觸了當事人之後,這感覺就會消褪,哪裡料得多見幾次麵的行為倒似飲鴆止渴,這迷戀的那一半人格倒似越發癡迷不堪。

有時候蒲太後也是懊惱得很,也會有過分衝動的想法,大概就像是直接辦了宋二公子得了的念頭。人啊是一旦得了手也就多半不會珍惜,更何況是他這樣不著調的迷戀。可更讓人惱恨的是,平日裡他隨便臟了哪個人或是拖了哪個人下了那欲/海渾水都沒有關係,唯獨此人他每次細想起來竟都是舍不得動的。

見了是心煩意亂,不見卻偏偏又要生念,那些念頭交雜著,那感覺仿佛被人拿刀子磨磨蹭蹭地割著心頭,不給人痛快,也不給人結果,偏偏他又求不得什麼結果。而當事的那個人卻是置身事外,竟是對此一無所知,簡直袖手乾淨得讓人覺得可恨了。

蒲太後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何時扭曲到了這樣一種地步,也許是因為求不得,所以想看著旁人對那個人迷戀,好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卻同時又恨不得將那些個覬覦此人的旁人全都一刀斬了個乾淨,好叫自己一個人獨占著,不叫彆人看了去。

所以無論怎樣都是煎熬,這邪火鬨騰起來沒個消停,偏偏小皇帝往著刀眼上撞,太後伸手扯著小皇帝的頭發:“哀家若是沒有猜錯,皇上這樣忍著,一定是為了皇上那候在外頭的宋愛卿了。”

一聲輕笑,手指摩挲在小皇帝的嘴%e5%94%87上,那嘴%e5%94%87幾乎被咬得洞穿,太後盯著小皇帝眼睛:“既然是要忍著,那皇上可是要一直一直地忍住了才好,莫要到時候錯口喊出了聲音,屆時叫宋愛卿聽見了,也不知道宋愛卿到時候會怎樣想著皇上,那時,哀家可是什麼都幫不了的皇上了的。”

一句話落,小皇帝張開了眼,那眼睛裡有血絲纏繞,寶珠一般的眸子都快成了纏絲瑪瑙。

這憤恨不甘的眼神終於叫太後有點了真實感,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