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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病了,沒事的,媽媽帶你去看病,等你病好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他曾經也是這樣以為的。這就像過去很多時候的小感冒一樣,過幾天就全都會好了的。但是沒有。沒有。這是一場餘生都不會好的絕症。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被綁架過的日子。那個醫生看著他的眼裡有狂熱的神采,“嚴格來說,你這並不能算是垂體機能減退症,這應該算是當中的異變。如果你這病例研究成功了,那結果將會造福全人類。而我也會成為醫學界的神話。”

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因此眼睛瞎了一隻,後來被救出來,母%e4%ba%b2給他選了一隻金色的義眼。

他的母%e4%ba%b2說:“你看,這隻金色的眼睛很漂亮。”她優雅的握著那些義眼,如同挑揀什麼貨物,看著他的眼神沒有過多的感情,如同看什麼與她生活了很多年,卻並不討她歡心的寵物。

她說那隻義眼漂亮,可她卻沒來問他是否很疼。

他想他到底是恨過他父母的。那是潛藏而蟄伏的感情,在有朝一日尋找到一個宣泄口失卻理智。

他將母%e4%ba%b2的頭顱砸出血的時候,他在心裡竟然有一種變態的快意。血液噴濺到臉上的溫度這樣溫暖,溫暖得就仿佛他是被人愛著的一樣。一種很深很劇烈的窒息感湧上來,仿佛瀕死的掙紮。母%e4%ba%b2倒在地上的屍體在逐漸冰涼。

他抱緊唐宋的力道就仿佛要將他骨頭全揉碎了嵌進懷裡,一如抱緊那最後的一點救贖。闔著眼睛,睫毛纖細微弱的顫唞,血液的味道在空氣裡無依無憑的漂浮。他的聲音裡帶一種神經質的冷靜,他對唐宋說:“我隻有你了。”

我隻有你了。

隻有你。

於是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吧。就是從這裡。

那樣扭曲的占有欲,可是後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最後竟然變成那樣沾滿血腥的占有欲?

他用儘那麼多殘忍的手法,將所有同與唐宋有沾染的人一個個革除。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也不是這樣啊。他在一開始的時候,也隻是不動聲色地關注著那個孩子的生活。一天都做了什麼,去過哪裡,又見了哪些人。如同守著最重要的財富,他舍不得對方受一點委屈。

可是從有一天開始,有那麼一個人,他頻繁地出現在唐宋生活裡。再後來唐宋跟他說,哥哥,我喜歡上一個人。

那天他坐在藤椅裡,手中半涼不熱的茶水,他到死都這樣清楚地記得那一句,唐宋說,哥哥,我走了。

他那時聽完這句話,很久都沒有開口,隻是過了好久才輕輕地笑了。他對唐宋說:“好。那你晚上回來,我有禮物給你。”

那天唐宋離開,合上門的時候唐宋從門縫裡看見唐隋坐在藤椅上的剪影,那麼單薄的一抹,心裡頭忽然地便這樣重重地顫了一下。後來唐宋他知曉,那也許是預感也不一定。

這一天晚上,唐宋歸家,推門便聞到一股極度濃厚的味道,濃厚得幾乎要讓人吐了。而大廳的中央站著唐隋,他靜靜地站著,仿佛對此一無所知,麵前擺著一口長長而又透明的玻璃缸。

聽到動靜後,唐隋就這樣回頭看他,那張十二歲的麵容上是一種奇異的笑容,唐隋輕聲說:“你來了?”他的聲音輕柔得仿佛怕打擾了安眠中的人們,他說,“你過來看看。你那麼喜歡他,我就把他製成了標本。我等會兒就把他搬到你房間裡去——你想把他放到哪兒?”

唐宋腦中空白了一瞬。他僵硬地轉動脖子,他看到了玻璃棺裡他已死的愛人。那個今早才%e5%90%bb過他的掌心,對他說著未來展望的愛人。

唐隋看著唐宋笑起來。

——是啊。你說你要走了。

——可是你要走去哪裡呢?

——你要去哪裡。

——你怎麼可以想要離開我。

——我%e4%ba%b2愛的弟弟啊。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最愛的%e4%ba%b2人啊。

——你怎麼能離開我。

他砸碎了母%e4%ba%b2頭顱的那天,他對唐宋說,我隻有你了——我隻有你了。這五個字多好。那麼甜蜜而又絕望的詞句。這五個字是他的原罪,是他餘生全部的罪孽。

而如今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在這最後的彌留之際,對於人生這樣的結果,唐隋想著,其實這樣死了也好。你看這死前最後的場麵到底足夠熱鬨,天崩地裂得仿佛一場歡天喜地。唐宋打來電話的時候,他大抵已有預感,卻並不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這個死前的最後通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馨的——又或許是他一廂情願的以為。但唐宋和他在電話裡回憶著那些過往的一些東西,這足夠了,他們已經有許久都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哪怕最後唐宋和他說,“我很多時候都恨不得你死了。”

死。

這從來都不是有多難的事情。

—— 一個人的死亡是這樣地容易啊。他手上終結過那麼生命,其實他比彆人都清楚,人的生命,一直都是這樣脆弱的東西。想要一個人死,有那麼多的方法,要一個人死亡是這樣容易的事情。

他被人引至這裡,這個被引燃的軍火庫,那轟然響起的炸裂聲中,他想他這最後的死亡,到底是讓人費了大手筆。血肉被燒成灰的溫度裡,他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他大概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場死亡,也許他一直知道,他一直都有著這樣模糊的感知,自己有一天會被唐宋殺死,而他在心裡頭已經預演了很多次,這一次終於真真實實地上演。

這一片炸裂的光影,如同一場絢爛的煙火。人生最後的時刻,唐隋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唐宋的那個已死的“愛人”。那時候相愛的唐宋是不是幸福的呢?因為那個人能讓那時候笑容總帶幾分半真半假的唐宋露出真切的笑容來。

唐宋有很長一段時間和不同的男人糾纏,那副身體被他母%e4%ba%b2調/教得離不開男人,於是那個孩子就幾乎是帶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和人濫/交著。他有一次將一個男人從孩子床上踹下來。在他心裡,他總是將唐宋當做一個孩子。似乎永遠都是那個記憶裡不知時日長久的孩子。他站在唐宋的床前,唐宋仰著臉看他,身上的%e5%90%bb痕色/情地交疊著,唐宋沒有要遮掩的意思,隻是看著他,笑著說:“哥哥。”

他們兩個人怎麼就會變成這樣的?年少的偎依,那時的月光如水。然後他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宋家的少爺。一個人的容貌若是好看到了一個極致,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小時候的唐宋長得,給人的,也是如此的印象。於是他將人關起來。他有時候常常會想將唐宋關起來,將人藏著,隔絕所有的覬覦。可是他那麼寶貝的唐宋,他自己大半近乎於痛苦的記憶都來自於母%e4%ba%b2給他的禁閉,那他又怎麼舍得讓唐宋經曆?他怎麼舍得把他關起來。

這大約是一種移情。他將宋家的小少爺關起來。於是仿佛終於又撈到了記憶裡那個隔著柵欄,會攥著他手細聲細氣說話的孩子的薄影。他不去想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那一時的心情安穩一如夙願得償,如同守著一段遺失的歲月過往。可是,唐宋把人帶走。那個晚上他在背後靜靜地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如同看著已經成人的唐宋,攜著年幼時的唐宋在一同離他遠去。

怎麼可以呢?

——如果離開的話就殺了你。

他殺了宋觀。是了,那個宋家的小少爺。他不敢對唐宋做的事情,全都驗明到了宋觀身上——離開的話就殺了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樣絕望的情緒,這樣惡毒的情緒。不死不休的糾纏。可他到底舍不得唐宋死——於是死的便隻能是宋觀。

恍惚裡他第一次見到唐宋。那是他二十歲的生日。父%e4%ba%b2從外麵帶回來一個小孩子。父%e4%ba%b2說,這是唐宋,你弟弟。那個小孩子站在他父%e4%ba%b2身旁,低著頭,等抬頭看他的時候,便是個有點驚訝的模樣。兩個人其實在今早的時候就見過。

那時他在琴房待了一宿,一夜未眠,天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走出房門經過院子,隻是想回到主屋裡去拿一疊舊琴譜。冬日遲遲裡,凋敝了綠葉的藤蔓攀爬著老舊的牆頭。風吹在麵上,也是十一月的風寒。然後他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響,便抬起頭來。

於是他便看見一個小孩子,騎在牆頭,是個要翻牆過去的模樣,卻不想被人瞧個正著,所以麵上很是無措。他看到那個孩子嘴裡咬著一朵花枝。那樣鮮豔的紅色,於這個蒼白的冬日,明麗得幾乎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撞疼了他的眼睛。

這些往日的記憶,零零碎碎的,在人生的最後時刻是這樣清晰地呈現出來。比如年幼時母%e4%ba%b2教會他的第一首歌,父%e4%ba%b2對他說“你是最棒的”的話語。還有人生中第一次和家人去遊樂園,來不及吃完的棉花糖,那漂亮得像雲彩一樣的糖果黏糊糊地化在手上,它們由原本秀麗的顏色像生了鏽一樣被氧化。他看著來不及吃掉便變質的棉花糖並不難過,隻是覺得茫然。那個時候母%e4%ba%b2安慰他說,媽媽再重新給你買一個好了。是啊,隻要再重新買一個好了。那麼輕易的重拾,那麼輕易的安慰,那麼輕易的許諾。

所有的記憶都變得斑斕得再無法辨清,如同黏在手心化開的棉花糖。最後合上眼睛的時候,唐隋仿佛聽到唐宋當年拉著他手說的那句話——小哥哥。小哥哥。外麵真的好冷呢。我覺得好冷啊。

他聽著這句話,便果真覺得有些冷,可是到底辨不清自己到底身處何方,隻是覺得很累很累,於是他閉上眼。閉上眼,便不再醒來。不用醒來,也就不用知曉時日長久。

【番外完】

☆、第56章 第五彈 鄰居一兩個都是謎

【現代網遊。原本,主cp是感情上飽受創傷的溫潤受&深情如許daio大活好陽光攻,還有一個企圖將主角受毀容但沒成功的炮灰攻。原。本。原本故事應該是這樣的……】

那鏡中猝不及防浮現出來的鬼影一般的臉,驚得宋觀連連倒退,卻不想因為過於失措,未曾注意周遭環境。他退著退著,都退到後頭貼牆的浴缸那兒了,還下意識的往後退,以至於最後失足跌進浴缸。,腦袋磕在瓷磚上,“咚”的一下,可疼可疼,疼得宋觀眼淚花冒出來,不過他整個過程裡沒發出什麼驚呼,於是一切就像一出默劇。

等宋觀一臉狼狽地從浴缸裡一瘸一拐地爬出來,他已是緩過神冷靜下來。膝蓋上已經浮起烏青,宋觀繃著臉再次走回鏡子跟前,這鏡子自然是麵好鏡子,照得人影非常清晰。他對鏡心裡罵了一聲坑爹,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臉,眼見著鏡子裡頭那個影像隨之而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宋觀又僵硬地咧嘴笑了一笑,於是鏡子裡頭那個影像便跟著露出一個十分瘮人的笑來。

果不其然,這鏡子映出來的就是他此刻本人,也就是宋觀這一周目裡的身體殼子。

——本周目還真是有一個讓人好生“驚喜”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