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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劫後餘生,給皇上磕頭的時候格外用力,顧問行在旁邊聽著都怕他把地上的金磚磕碎一塊。

老薩滿看見鄂魯,臉上才露出喜色,聽皇上又道:“鄂魯辦事機敏,可堪為用,薩滿的衣缽就傳到他手上吧。”

眨眼間慘遭優化的老薩滿:“……”

這下連顧問行都有點傻眼了。

他知道皇上沒真生氣,也知道皇上不信邪,薩滿倚老賣老肯定不會慣著,更知道鄂魯幫了赫舍裡女官多半不會有事。可他沒想到皇上會擼了老薩滿的差事,讓他提前退休。

薩滿這個職業是終身製的,除非到臨終前不會將衣缽往下傳。

想著偷眼看向低眉順眼侍立的梁九功,隻見他眼皮都沒動一下,顧問行終於明白了梁九功從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那時候梁九功對他說,赫舍裡女官是皇上放在心坎兒上的人,勸他不要有事沒事就往人家身邊湊,注意保持距離。

當時他十分不以為然。他是太監,又不是真男人,有什麼可避嫌的。

經過今日這事,鄂魯因為間接幫了赫舍裡女官的忙,就在老薩滿活著的時候,成了皇上認可的新薩滿。

再想想自己治臉那會兒,赫舍裡女官%e4%ba%b2自給他上藥,湊那麼近察看效果,顧問行忽然感覺脖頸涼颼颼的。

第66章 昏招

不過以顧問行對皇上的了解,皇上做出什麼決定,都不是一拍腦門的結果。

今日之事隻能算是導火索。

果然,皇上慢悠悠地細數了老薩滿之前的過錯,最早能追溯到皇上的登基大典。

十幾年的事,好多顧問行都沒什麼印象了,皇上說起來卻如數家珍。

其實每件事都不大,可將所有小事串聯起來,就指向了一個結論——薩滿老邁,早該退休。

皇上將這麼多事都記在心裡,直到今天才一並清算,老薩滿都筷感動哭了,隻覺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都是偷來的。

不然隻憑仁孝皇後喪儀上,他念錯了主禱詞,就該退位讓賢了。

況且繼承人是他的%e4%ba%b2弟弟,也不是外人。老薩滿磕頭謝恩,當著皇上的麵將衣缽傳給了鄂魯。

鄂魯:幸福來得太突然。

他前腳差點丟了性命,後腳便繼承兄長衣缽成為真正的薩滿,鄂魯謝恩時話都說不利索了,隻是將頭磕得比剛才還響,讓顧問行和梁九功一起擔心起地上的金磚。

康熙對鄂魯的表現非常滿意,揮揮手讓他們退下,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顧問行。

梁九功這才同情地看向顧問行,顧問行接收到他的目光,就知道要完。

不等皇上問話,顧問行自己將赫舍裡女官求到他麵前的原因說了,最後道:“事關龍胎,奴才寧可信其有,這才答應下來。”

康熙想起來了,德貴人好像是求過他,自己也跟她說過讓她悶了去慈仁宮找人聊聊天,可沒說讓她去求人辦事。

她敢求,如月就敢管。

想著哈一聲笑出來:“如此曲裡拐彎的主意,虧她想得出來。”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既能穩住僖妃,又能將德貴人身邊的釘子拔了,確實好用。

至於德貴人身邊的那個釘子,已經審問清楚,秘密關入慎刑司大牢了,以後留著有用。

僖妃與德貴人之間的口水官司,自然瞞不過太皇太後的眼睛。

即便覺得僖妃有些跋扈,孩子還沒生出來就要明搶,太皇太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上為仁孝皇後守製的三年之期眼看就到了,冊立繼後應當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可僖妃一直無寵無子,越過貴妃冊立僖妃有些說不過去。

而德貴人的孩子不出意外會在今年落地。太皇太後打算等德貴人生下孩子便抱給僖妃養,然後晉封僖妃為皇貴妃,等到皇上大封六宮的時候再正式冊立為後。

若僖妃抱養孩子之後能自己懷上,那麼德貴人的孩子仍舊是德貴人的孩子,僖妃頂多算養母。

若僖妃與太後當年一樣,不得寵,沒有子嗣,那麼就將德貴人的孩子記在僖妃名下,算作半個嫡出。

皇後的養子哪怕記在皇後名下,也隻能算半個嫡子,並不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太皇太後每天燒香拜佛,祈禱德貴人這一胎是皇子。

結果龍胎還沒坐穩,德貴人那邊就鬨了邪祟。僖妃求太後出麵請薩滿到永和宮驅邪,太皇太後覺得處置恰當,便沒插手。

誰知薩滿做完驅邪的法事居然換了人,老薩滿還沒死,新薩滿已然繼承了衣缽。

太皇太後聽說之後直蹙眉,把順利辦完退休手續的老薩滿叫到跟前問話:“你的身體可是有什麼不妥?”

老薩滿聞言心中苦笑,他知道太皇太後跟皇上一樣,不信命,更不信神佛。

太皇太後不信還願意裝裝樣子,在慈寧宮設了佛堂,每日做早課,佛珠不離手。

皇上到底年輕些,不信就是不信,連樣子都懶得裝,屬於“平時不燒香,出事讓佛剛”的類型。

西天佛祖都是這個待遇,更不要說薩滿教的神靈了。

神佛對於皇上來說,不過是召之即來的借口罷了。

皇上隻要結果,太皇太後是女人,比皇上心細,要結果也要過程。

所以他在自己身子骨硬朗的時候將薩滿的衣缽傳給鄂魯,就猜到太皇太後會過問此事。

理由他早就編好了:“太皇太後明察秋毫,我這把老骨頭確實不中用了。”

太皇太後上下打量他:“我瞧著挺好的,是哪裡出了問題,要不要傳太醫看看?”

老薩滿搖頭:“我這病……太醫治不了。”

太皇太後挑眉:“到底是什麼病?”

老薩滿挽起袖子,將自己的手腕露出,舉到太皇太後麵前:“前些天受太後之請,去永和宮驅邪。那邪祟衝撞胎神,委實厲害,我請神靈上身將它驅逐,卻也為它所傷,恐怕命不久矣。”

太皇太後看去,隻見老薩滿的手腕上有數道抓痕,好似被鋒利的指甲所傷。傷痕極深,並未結痂,卻不見血絲,整體呈青紫色,猙獰而詭異。

如果有太醫在場,一眼就能看出是用藥水泡過的,可老薩滿在太皇太後心裡還是很靠得住的。

老實人頭一回扯謊,很難被識破。

於是太皇太後信了老薩滿的話,也信了永和宮鬨鬼的事,好言安慰了老薩滿一番,賞了他不少東西,派人送他出宮。

老薩滿欺騙了太皇太後自然不敢繼續住在京城,翌日便啟程回了盛京老家,一直到太皇太後薨逝,他還硬朗地活著。

這本來是老薩滿和太皇太後之間私下的對話,以慈寧宮鐵桶似的規矩,這種對話一般不會外傳。

可長春宮的人就是神奇般地打聽到了。

不但打聽到了老薩滿被邪祟所傷,命不久矣,被迫在活著的時候將薩滿的衣缽傳給繼承人,還額外打聽到,被老薩滿驅除的邪祟,並未除儘,極有可能還在後宮。

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新薩滿一上任,老薩滿就拖著將死之身跑回了盛京老家。

似乎為了印證此事,新薩滿才上任就在太極殿開壇做法,聲勢鬨得很大。

按理說邪祟第一次出現在永和宮,便是做法也應該在永和宮附近才對。可新薩滿一通折騰之後,將做法地點從東六宮改到了西六宮,最終選定了太極殿。

此時的太極殿甚是破舊,並無人居住。東麵一道之隔是永壽宮,住著布貴人母女,北麵緊挨著僖妃住的長春宮。

永壽宮還好,離得遠些,並沒受到多少影響,可苦了住在長春宮的僖妃。

然而最讓僖妃鬨心的還不是太極殿的噪音,而是新薩滿選定太極殿做法的原因——邪祟就在附近。

論遠近,太極殿離長春宮最近。

論淵源,老薩滿第一次在永和宮做法驅邪的時候,僖妃也在場。

於是宮裡很快有了一些猜測,連太後都免了僖妃請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僖妃才穩定下來的情緒,因此再掀波瀾,又病了好幾日。

看見夜晚風吹樹搖,都能嚇哭。

太皇太後知道此事很是憂心,特意安排鈕祜祿家女眷進宮安慰僖妃。

此時遏必隆已然病故多年,他的福晉巴雅圖氏帶著九歲的兒子阿靈阿進宮探望僖妃。

見到女兒,巴雅圖氏眼淚就滾了下來。前些日子宮裡傳出僖妃生病的消息,她就日夜懸心,今日一見果然不好。

過年的時候,她進宮請安,見女兒雖然不得寵,日子過得還算舒坦,至少臉色紅潤。

現在人瘦%e8%84%b1了相不說,臉色也越發灰白,都不像一張活人臉了。

難怪太皇太後會忽然給她這個恩典。

先是芙心,再是芙玉,她送了兩個女兒入宮,兩個女兒都混得人不人鬼不鬼。

好像鈕祜祿家跟愛新覺羅家天然犯衝似的。

僖妃見到額娘便是一通委屈哭訴,把巴雅圖氏哭得肝腸寸斷,一時都沒了主意。

阿靈阿在旁邊聽得十分不耐煩,高聲道:“姐姐糊塗,額娘也糊塗了不成!這世上哪有神鬼,所謂神鬼不過是拿捏人心的玩意兒罷了。”

額娘是阿瑪的第三任繼室,為了彈壓後院的小妾,沒少拿神佛當幌子。

那時姐姐早已有了自己的院子,或許不知,可他正養在額娘身邊,將許多事都聽在耳中。

額娘以為他是小孩子,聽不懂,諸多籌謀和布置都沒背著他。

其實他都能聽懂。

如今輪到姐姐被這種事拿捏,額娘居然亂了陣腳,可真是“常年打雁的,反被大雁啄了眼。”

巴雅圖氏聞言頓時止住哭,怔怔地看向兒子,半晌才緩過神來,邊擦眼淚邊屏退屋裡服侍的,對僖妃說:“娘娘彆怕,其中肯定有鬼!”

僖妃此時已如驚弓之鳥,最聽不得“鬼”字,嚇得整個人縮入被中。

阿靈阿隻覺心累,看也不看僖妃,隻看巴雅圖氏:“額娘靜下心來想一想,宮裡能指使薩滿的人都有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太皇太後和皇上了。

想到此處,巴雅圖氏悚然一驚。

僖妃是太皇太後挑中的繼後人選,並沒犯錯,想來太皇太後不會為難。

那麼幕後黑手就隻剩下……不行,她得去稟報太皇太後,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巴雅圖氏才想到這裡,就聽兒子繼續說:“若告狀有用,姐姐便不會落到這般田地。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為今之計,隻有挽回聖心一條路可走。”

說白了,他阿瑪還活著的時候,太皇太後在宮裡說話比皇上管用。幾年過去,太皇太後老了,皇上如日中天。

在太皇太後麵前給皇上告狀,企圖讓太皇太後像若乾年前一樣,以皇祖母的身份壓製皇上,簡直是癡人說夢。

弄不好還會適得其反。

因額娘嬌慣,阿靈阿一直養在後院,再加上額娘總拿他當小孩子,說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