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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飛雪,人間的冬天,下雪了。

江南四季分明,隻是少有下雪的時候,便是下雪也都是如黛遠山白了頭。那一年是醉閒見到的江南最大的一場雪,紛紛揚揚鵝毛大的血都積厚到腳踝了。

那一年,醉閒剛鬆了口氣,與天界一簽完永不再戰的條約,領軍回到魔界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來。哦,你說那後續怎麼辦,君帥都跑了,怎麼安排士兵。醉閒表示,你當盤燎和逝夢是死的麼,再說他就出來兩天就回去。

魔界與天界一打就是十多年,這對於醉閒來說當然也不是什麼長久之戰。但是,對於淨離來說,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

再說......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樣算來,他也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那個小和尚了不是。盤燎和逝夢一定會理解他的。

醉閒“噗”的笑了一聲。

抬眼間,河海寺的牌匾落在了一邊的地上,牌匾破舊,金色的大字暗淡。它躺在雜草叢生的牆邊,大雪掩埋了大半紅漆,狂風呼嘯吹倒枯草,淒涼而蕭索。醉閒一默,收斂了笑容。

破舊的大門,剝落了紅漆的牆壁,還有破碎的黑瓦。時間無情的流逝,將記憶中的地方變得麵目全非。醉閒也難得歎了一口氣,歎歲月無情。

他一甩衣袖,大門自動開啟,發出刺耳的□□。醉閒負手跨過陳舊的已經有了缺口的門檻,在跨過的那一刻落在地上的牌匾掃落了積雪灰塵掛回了門前,牆邊枯草消失無蹤。便連破碎的門檻也恢複如初。

作者有話要說:

介隻已經放棄了小尾巴,誰能告訴介隻,為什麼小天使們熱愛潛水【捂臉】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不過抉擇

第三十章 不過抉擇

醉閒雙腳踏入寺內,身後大門緩緩闔上。大雪覆蓋衰草,卻難掩滿目破敗蕭索。河海寺,便是醉閒有能力在瞬間將他變回記憶中的樣子,也難以恢複當初了。或許這便是那一句物是人非了。醉閒的心中也有些沉重。

他一路走來,看到凡界各地依舊是征戰不斷。淨離在這個時候回來是用意?畢竟戰火猶在,還是不重建佛寺的好時機。不過若是淨離要做,醉閒一定幫他就是了。日後,他大不了就跟著那小和尚唄。

走過大雪覆蓋的路,這裡原該是僧人香客熱鬨往來之地。隻是現在唯有落雪狂風之聲。

醉閒知道淨離在大殿。他快步走過曾經鬆柏成行如今卻樹木枯死的大路,仗著%e8%85%bf長一步越過兩三級台階,人還沒到門口,聲音變先遠遠傳了過去。

“小和尚。”他笑著喚了一聲,那隱隱約約的木魚聲誦經聲佛珠細碎的磕碰聲都霎時停下,醉閒一步躍上最後一級台階,“我來找你了。”

淨離放下木魚,睜開眼睛,麵前是失去了金片泥偶一座的佛。隻是他依舊高高在上麵目慈悲,一手屈臂上舉於%e8%83%b8`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結無畏印,表佛為救濟眾生的大慈心願。一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結與願印,表佛能給與眾生願望滿足。

醉閒一時聽不到回應,奇怪的踏前一步,又叫了一聲,“淨離,我可知道你在呢。我好不容易偷跑了出來,這些年可累死我了,天天單挑大陣被群毆,可算是打完了。外頭風大雪大的,你就準備這麼晾著我呀。”

淨離拂去衣擺上的灰塵,指尖掐著一百零八粒佛珠串成的念珠。轉身打開殿門,寒風席卷這大雪猛然衝了進來,有些涼。

醉閒笑眯眯的依靠在大門上,雙手搭在雙臂上,一身勁裝黑衣銀甲紅繡紋。依舊是淨離隻一眼便覺驚心動魄色彩豔麗的模樣。

一片茫茫白雪裡唯一的一抹濃重顏色。那副懶散的姿態淨離恍惚看到了那一夜微雨風輕裡,也是這樣,他們一個門裡一個門外,最後他背負起了這個叫醉閒的魔頭,並且從不後悔。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他希望他可以過得很好。

淨離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

醉閒揚起入鬢長眉,比往常略豔些眸閃著絲絲縷縷不絕的笑意與思念,低低呢喃似的,“小和尚,你.....老了。”說完他又癡癡的笑出聲,眯起一雙上挑的豔麗眉目,綿綿的聲音低柔婉轉,“我不嫌棄。你變成什麼模樣,我不會嫌棄就是了。”

這樣動聽的話,如斯愛慕的魔。

淨離聽著風雪喧囂中傳來的低回語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聽見自己再風雪裡沙啞的聲音,“施主,佛門清淨地。施主為魔,日後不便再見了。”

醉閒的笑含在%e5%94%87邊,一絲未變,如同雕像刻印。他眼中紅光一閃而逝,又立即壓抑下來。他微微蹙著眉,歪頭看向淨離,麵露疑惑,難得竟有兩分溫柔味道,收斂了一聲銳利鋒芒。

“小和尚,你說什麼呢?難不成還怕以後變成老和尚,不好看呐。那......那時候我也變成一個老頭子,你是老和尚,那我做老魔頭,咱們誰也彆嫌棄誰。再說了,你現在也不難看呐,倒是有些曆經風雨看儘滄桑的味道。

算我剛剛說錯了,你是成熟了,不是老了。你莫挑我話中錯處啊。”

如溪水流沙,泠泠淙淙中少了一份清脆悠揚,可在低回情意裡愈發纏綿無儘。

淨離緊扣著一直撚在指尖不曾移動的佛珠,猛然睜開了眼睛。醉閒怔怔盯著那一雙墨色的眼,似遠山如黛,似湖水澄清。他看著他,清晰的倒影著他的影子之外,還有漫天的大雪白茫的世界朱紅的殿門,空曠的台階。

醉閒來時踩出的腳印早在鵝毛大雪裡掩埋乾淨,不見痕跡。

醉閒突然怕了。他看著那一雙遠離紅塵,帶著無邊悲憫,平等的看待萬物生靈的眼睛,他怕了。他慌亂而無措,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他們不過十多年沒有見。對於魔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滄海一粟罷了。

可醉閒忘了,對於凡人來說十多年是很長久很長久的時間了。長到可以讓一個人完全的遺忘另一個人,久到愛恨變淡看透恩怨。

不會。醉閒堅定的相信著,淨離不會。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可能朝令夕改,但淨離絕對不會。六界的所有仙、佛、妖、人、鬼、魔都可能會欺騙醉閒,但淨離絕對不會。

醉閒知道他們會分彆,他甚至做好了此生不見鬼界相迎的準備,但他從來不曾有一瞬間懷疑淨離會忘掉他,會放下他,甚至有絲毫未想過淨離有著所謂看破的一天。因為,他一直堅信這就算有一天淨離立地成佛,也絕不會將他當做虛無。

風卷著大雪,紛紛揚揚散進屋簷之下。這時淨離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白,低聲開口,“施主曾望沙中腳印隨風逝,雪中痕跡片刻埋。”

他微微垂下手指掌中融化的雪水順著下垂的指尖滑落在地。醉閒似乎聽見雪水落入水中消失的聲音。

“世間緣分如掌中雪,愛恨如雪中水。接不過轉眼逝去,晨露雷電,鏡中花月。施主,如何便看不破呢?”

淨離雙手合十,一身勝雪僧袍在風中翻飛,似是已經看透人間,下一刻便禦風而去。

講道。這個和尚在同他講道。說他悟不透,說他看不破。那他呢!

醉閒有些壓抑不住眸中紅光,他臉色慘白搖著頭,呢喃般在呼嘯的寒風中瞬間便被卷走了,“和尚,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小和尚,外頭可冷。”他上前一步,伸手眼看著便要拉住那和尚,卻又眼睜睜看著淨離後退一步,避開了。

醉閒瞪大了眼,%e8%83%b8肺之間氣血翻騰。他聽見那個若冰雪的和尚,帶著寒風大雪的冷意的聲音,“施主,貧僧隻是在我佛與你之間選擇了前者。緣生緣滅不過一念,施主何必在意。”

醉閒輕顫的抬起眼,那時候的他當真是沒出息極了。

他想看一看,那個抱著他說他哭他便聽的小和尚,那個背著他在雨裡耐心的一聲聲答應著他的小和尚,那個背著他一步步從山中頂著星月走回寺院的小和尚,那個說便是在奈何橋頭他不來尋他他便等他一直等他的小和尚。

“小和尚,我聽不懂!你知道的,你一說那些佛啊法啊的,我總是聽不明白的。淨離,我們說好了的,你要等我,等我來找你。你看我來找你了呀,你是不是生氣我來的晚了。我錯......”

“施主。”淨離冷喝,“何必糾纏。貧僧所識魔族君帥狂放不羈,不將萬物放進眼裡。而貧僧心中唯有我佛,施主,請回吧。日後亦不必再見。”

是什麼東西模糊了眼睛,讓他看不清麵前那個和尚了。怎麼會呢?他怎麼可能認錯了淨離。這全天下他可以誰都不認得,但是他一定......一定會在人海裡第一眼找到淨離的。∮思∮兔∮在∮線∮閱∮讀∮

他看著那一片雪白衣角消失在視線裡。他抬起頭,勝過霜雪的背影帶著無邊的陌生與冷意。

“小和尚。”

淨離對著高大的佛像邁前一步。略薄的嘴%e5%94%87緊抿。

“小和尚。”

淨離揮手朱紅雕花的破舊殿門緩緩闔上。

眼見視線之中的那雪白身影愈發單薄,醉閒心口一痛,那刺骨痛苦席卷全身。眸中顏色鮮紅欲滴,他大喊著,聲音嘶啞,“淨離。你答應過我的,我喊你一聲,你在我身旁定會答應我的。”

淨離的背影一僵,關合的朱紅大門亦霎時靜止。

醉閒痛苦的按住%e8%83%b8口,渾身顫唞起來,可他卻不管不顧。他疼的彎下腰,卻還是緊緊的盯著那鬆柏似的身影。硬壓抑下痛苦的□□,從喉中艱難的吐出那個名字,“淨離。”

順著如落花便輕落的兩個字湧出的鮮血霎時間溢出了牙關。

“唔,噗。”醉閒眼前紅幕鋪天蓋地而來。他想看看那個和尚,可曾回頭了。

他知道那是嗜血咒認主不久的反噬。他知道他內傷未愈,必須要穩住心緒才能儘量接下反噬之害。他更知道十分七八的嗜血咒宿主都死在突然爆發的反噬中。但是,他不管不顧,他想要看看那說永不再見的和尚會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可惜滿目鮮紅中,唯有淒厲的北風,呼嘯過耳。

淨離......

意識被淹沒前,他還在想為什麼他不回頭呢。為什麼,連答應一聲他都不肯。

明明拉他入這場緣中的是他呀。

明明是他先喜歡他的呀。

明明他說過緣分由愛恨定深淺的呀。他還這樣的......愛著他。

明明他說過,出家人不打誑語,那為什麼他騙了他呢。他答應他的全都不算了。

小和尚,我與你而言是否就是一場看破呢。小和尚,從遇見我開始,你早該告訴我有一天你會將我看破,泯然於重人。

小和尚,我好像知道了。

你看是你先喜歡的我,可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喜歡。

你看你對我那樣好,從頭至尾,一樣的好。可我呢,每多見你一麵多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