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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鄭重回禮,“小施主,嚴重。”

鄭雪滿這回連耳朵也紅了,擺著手就跑了,跑到一半又忍不住回轉過頭。隻見在天邊的最後一線光芒消失之時,僧袍勝雪的玉麵僧人略略低頭對著身邊的黑衣紅繡的倩麗公子輕聲說著什麼,容色絕豔的公子仰著臉詢問。

小小年紀的她似乎看到了淨離禪師的眼睛裡盛滿了說不儘的溫柔,還有那位無雙公子眼中的信任與依賴。隻是那時候的她並不明白那兩種情緒是何等可貴,她隻是覺得兩個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並肩站在一起讓她想起了隔壁先生曾說的一個詞,相得益彰。

他們之間站在一起,真是說不出的相稱,說不出的好看。

醉閒望著小小的身影越來越小,突然低喚,“小和尚......”

淨離牽著他往寺廟的方向走,他答應:“嗯。”

“她,為什麼?”醉閒捏著手中的油紙包,小聲的問。

“因為,你救了她父%e4%ba%b2。”淨離回答。

醉閒抬起眼望著他,聲音微啞,“我不明白。”

淨離望著他,抬手將風吹拂起的發挽到醉閒耳後。

他告訴他:“於你而言,凡人性命彈指一瞬。隻是一瞬的時間亦有人重視在乎。你抬手不費吹灰的兩劍,於他人而言卻是一個極看重的人之生死。醉閒,記住此刻的心情,記住那位小施主,可好?”

“我不明白。”醉閒還是道。

夜風習習,春日的風還是有些涼的。淨離將醉閒拉近了些,恰好是人聲稀少的石板路,月色之下潺潺溪水如灑銀。

魔頭抿著%e5%94%87,突然挑著%e5%94%87嘲諷似的笑:“我不明白,你救一個人耗費如許心力,人家卻隻是隨隨便便的一句謝謝,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東西。不值得。”

淨離道:“世間從無值不值得,隻看請不情願。醉閒,要,聽琴麼?”

醉閒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

兩人回到寺裡,淨離將吃食都分下去之後,從自己的衣櫃下頭抱出了一把古琴。醉閒本以為在外頭的院子裡聽一聽也就是了,不想淨離帶著他爬上了寺院後頭的矮山上。

淨離熟門熟路的找到一處月色甚好的地方,那是山上一條溪流的源頭。淨離在溪水邊的大石塊上坐下後招了招手。

醉閒瞧了冷冷清清的小和尚一眼,坐了過去。

“小和尚,你在給我打什麼啞謎?”溪水泠泠,他這樣問。

淨離將琴擺在膝蓋上,他邊調著弦,邊道:“本便無啞謎,如何打?醉閒,你明白世間性命之重,不在於你我如何看待,而是看待那條性命的人。所謂值不值得,你我得到亦不在眼見表象。醉閒,此刻,你覺安然。心神寧靜,很歡喜。”

醉閒眼眸一顫,定定的望著淨離。

“你怎麼知道我開心不開心?你是我肚子的蛔蟲麼,我怎麼樣你都知道?”

淨離回頭目光沉靜,醉閒望著那一雙將他所有包容的眼睛心口又是一跳。

那一雙白瓷般溫潤的手輕輕拂過他落在石頭上的發,他不言不語,醉閒卻覺得他這模樣就是在說知道。就是在表達,他知道醉閒在開心。

他這一生對於魔來說並不長,但一雙手上染的血卻是彆的魔手上的十倍百倍。如同淨離所說,救一個人並非是想在彆人身上得到什麼,但自己又確確實實的得到了。那背負在身上的血債,就在那個小姑娘一聲謝謝一雙感激的眼睛裡驟然輕了。

他不是愚笨的人,隻是沒有人教他,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隻是淨離用他自己的方法教他,什麼是良善。

淨離救助他人,於是他人敬重他。因為他們為人所助,所以日後他人有難也願意伸出援手。你救的人或許與你不相乾,但是對於在乎那個人的人來說卻是全然不同的意義。

醉閒明白,但是......

“小和尚,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淨離伸手將他的發全數攬過來,握在手中,“怎麼不束發?”

這小和尚怎麼老挑開話題!

醉閒沒好氣道:“我不會。”

淨離聞言竟薄%e5%94%87微挑,溫聲道:“我幫你。”

醉閒一愣,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隻是他還來不及抓住就消失了。佛家講究禪講究悟,說話總是說一半兒留一半兒。可偏偏醉閒不是個會猜的人。他隻是覺得,這小和尚好像突然和以前不一樣了許多,隻是他很喜歡。

“小和尚,你笑了是不是?”

淨離頓了一下後將醉閒的發理順,他從袖子裡掏出醉閒掉在床上的不知道是石頭還是玉的發扣扣上。

而後低聲問他:“想聽什麼?”

醉閒雙手撐著下巴看月亮,“我問你是不是笑了,你問我要聽什麼。真是......算了算了,你彈什麼我就聽什麼唄,我又不知道有什麼曲子。”

他話說完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掃了一眼淨離,又像是被針紮了似的回過頭去。“我,我沒聽過什麼曲子,你隨便吧。”

淨離低垂了眼,“那,你可有會唱的曲子?”

醉閒覺得這和尚的話問的很是奇怪,他曲子都沒聽過幾首,來來回回都是逝夢那些打架的時候吹的煩人玩意兒,哪裡會什麼歌。

想到此處,他猛然記起,“小時候聽過......一個長輩唱過一首歌。那是許久之前了,她隻唱這一首,我才勉勉強強記了兩句。她,也是個凡人,唱的也是你們的曲子。隻是時間太長,我記不清了。”

“無妨,你且唱。”淨離雙手搭上琴弦,如是道。

醉閒笑了,雙目微微眯著:“那行啊,我唱,你彈著,我唱什麼調子,你就跟著彈什麼調子怎麼樣?”

山間靜謐,唯有流水潺潺,月色溶溶。風過處,樹影斑駁,颯颯作響。

長長的發絲飛揚而起,掃過淨離的衣袂落在白雪般的僧衣上。

淨離點頭,“好。”

“我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隻是婉姨說,不好亂唱的......”

下一刻,纏綿的語調緩緩從他口中吐出,他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

綿綿沙啞的聲音唱著人世間最長的思念最深的等待,最纏綿的情長。

他學著當初梅婉%e5%90%9f的調子,磕磕絆絆的唱著。淨離愣了片刻後起弦,醉閒偏著頭瞧他,竟然跟著唱順溜了。也不知道是淨離在跟著他彈,還是他跟這淨離唱。

繾綣纏綿的歌聲和著泠泠淙淙的琴聲,霎時天地遙遠。風靜了,水止了,萬物迢迢便隻剩下他們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一首唱完,醉閒突然將臉湊近了淨離,他試探似的將頭慢慢的靠在了淨離的肩頭。忍不住勾著%e5%94%87角笑,“我不知道她唱的是什麼意思,你可曉得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淨離輕聲回答:“《子衿》。”

“那說的,是什麼意思?”

“......”

“你說呀。彆一不想回答就不說話,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婉姨說,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要告訴他的。如果你對一個人好也一定要告訴他。不然到了最後你後悔,他遺憾。小和尚,你說這首歌在唱什麼?我唱的好不好聽,這可是我第一次就給你聽了。你回答我呀。”

......

那個小和尚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醉閒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是忍不住了仰頭就啃了上去。他的腦海中總回蕩著那個小和尚看著自己的眼神,還有那抹笑,讓他忍不住想要......碰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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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阿難七夢

第十九章 阿難七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子衿》唱的是......相思。

思之念之,情透肺腑。

不過是一個女子在等待著她的心上人。

不過是,動了心,而已......

醉閒似乎看到幽幽月色,流水潺潺。那個越發淡然從容的小和尚紅了耳尖,頗有些無措的想要推開他,卻又怕傷了他。

那個時候他一見得逞,便躲在一邊癡癡的笑。那個小和尚最後無奈,隻得彈琴,彈了一首又一首,他未曾聽過的曲子。很好聽。

畫麵漸漸變淡,漸漸悠遠模糊......後麵的事情他真的記不大清了,似乎他想要學著彈琴,卻一上手就拉斷了兩根琴弦。淨離指尖的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他一上手就是“鬼哭狼嚎聲不絕”。

醉閒睜大了眼似乎這樣就能挽留住夢境,讓他長一些再長一些讓他再看一看他,就再多一眼......

山風與樹梢呢喃之中,醉閒尷尬的抱著琴,硬是裝出了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咳咳,這個,琴沒得聽了。我們回去吧。我幫你背琴,你背著我就行了。”

微風吹拂起雪白的衣袂,幾片落葉悠然旋轉而下,飄揚間,冷清的和尚柔和了麵容,“好。”

......

醉閒倏地睜開眼,%e8%83%b8口劇烈的起伏著。煙霧朦朧中,是一襲不染半粒塵埃的雪白僧袍。耳邊是一首......《子衿》。

是,《子衿》。

醉閒似乎還沉迷於夢境之中,他愣愣的看著垂楊下蓮池邊背對著他撫琴的和尚。

口中突然喊了一聲,“淨離。”

那一聲,他以為一定是響徹雲霄,可事實上他傾儘全力也不過是在喉嚨口打了個轉。嘶啞乾澀的聲音大喊出來在他身邊的人也未必能夠聽清。

然而,不知的背影一僵,已到尾聲的《子衿》驟然斷開。

不知低斂了眉目,回過身,淺笑道:“施主醒了。”

原就蒼白的臉色驀然失了所有血色。醉閒怔怔的望著對著自己笑的溫潤的佛,他顫著眼睫緩緩的緩緩的垂下了眼。他真的魔症了,那個小和尚,他早就......找不到了。

那一刻,不知覺得心口那道愈合的十萬多年的傷口又突然撕裂。他起身,走到失魂落魄似乎下一刻便會落下淚來的魔頭的身邊。

卻見醉閒一把掀開了蓋在身上的雲被,坐起身。他微抬著下巴勾著%e5%94%87笑,暗紅的眼眸中不辨情緒不露喜悲,隻是一副高傲嘲諷的姿態。

“不知禪師,久來無恙。不曉得,禪師要如何處置在下呢?”

不知霎時僵在原處。

他收斂眼眸,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唞著,“貧僧,並無此意。”

或許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