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出不出去已經不要緊。
翌日溫嫽便有所行動。
她覺得,她的作用是在謝屹支提出桓使美人不如她時,桓使被拒,能接受的最順理成章。
那她該如何做,一切已經清清楚楚擺在台麵上。
她要讓她的愛慕做到最讓桓使印象深刻的地步!
溫嫽一早對鏡沐了臉,她又精心梳著發,簪了釵。
妝罷,望了望外麵。
一個時辰後。
溫嫽抱著一把琴,候在一個可能等到人,又可能永遠等不到人的地方。
但等不等的到謝屹支是最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條路是桓使肯定會經過的地方。溫嫽要的是桓使看出她在等人的執著。
至於她抱的這把琴……
是她花了銀子托仆婢在燕城琴鋪買的最普通的一把。
溫嫽並不會琴,她抱它,是為用它以示決絕與心死。
溫嫽接連在同一個地方等了三日。
三日中,第一日,桓使隻偶然瞥見她如木雕似的抱著琴在假山之旁等候。
有了這一回,第二日,桓使便是特地過來,就為了觀察溫嫽。
這日也是不巧,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溫嫽硬生生在長廊之外站到從雨起,到雨停。
渾身濕透的她依舊枯站如雕塑,隻目光僵了似的,始終望著一個方向。
那裡是司馬府內府,是她此生踏入不得的地方。
也是她心心念念,等的再久,也永遠可能等不到結果的地方。
溫嫽的眼角被淋透。
不知是天上落下來的雨,還是她已等的肝腸寸斷的心死。溫嫽隻閉了眼。
手指用力,掐進琴上,繃緊摁了一個弦。
錚的一聲,嘈雜的音調像是在啼血。
桓使因這一聲,環視四周。
她苦等兩日,無人驅趕她。
這意味著什麼?
……
第三日,他見溫嫽仍然在等。隻不過,她無論再等幾天,雖無人驅趕,卻也沒見這府中的謝司馬心軟,肯施舍見她一見。
桓使覺得這個人他越來越討厭了,她等的越久,來日他帶她走他心裡就越得回憶起她對另一個人的執念。
這像什麼話!
桓使看的心裡極其煩躁。
以及,不得不說,心裡其實也怕,怕真會因此讓事情有了變故。他怕以她容貌之盛,沒準哪一日謝司馬還真被打動了,對她有了特殊。
他忽然不太想帶走溫嫽了,他現在想溫嫽死。她既寧死難從,那她趁現在死了好了。那樣對誰都好,誰都丟不了顏麵。
桓使深深皺眉,眼不見為淨。
想在司馬府中殺人,不可能。
溫嫽也正是在他揮袖離去時,繃緊力道,作了斷弦之舉。
弦斷便是念斷,昨日淋了雨本就體弱的她,此時都不用裝,弦斷之時,過度用力的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指尖因為過於用力,一滴又一滴血珠不斷往外滲,落入土中。
至有人發現她時,溫嫽的食指指腹已經染紅。
……
溫嫽的身影在原地消失,被聞訊以為有人尋死的虎賁命仆婦把她抱回了客房。
她那把不算貴重的琴,弦斷兩根,仍被遺棄在原地,一時無人去碰。
這場見了血的場麵,僅僅兩刻鐘,驚動了各方。
桓使是被驚動後臉色變得最難看的。
因他竟聽身邊掾屬附耳來說,“大人,大司馬他……去見溫女了。”
桓使縮了縮眼睛,豁地看來。所以,還是去見了?
他不想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第13章 13
“可注意到大司馬神態?”
桓使現在需要知道這點。
掾屬回想了下當時看到大司馬過去的情形,道:“大司馬行色匆匆。”
行色匆匆……情況不妙。
他望向南邊的方向,此行,恐怕難達桓公預期。
四名美人明麵上是想與謝屹支交好,實際上,是想她們在得寵後,為桓家及時交底謝屹支在某些事上的態度。
可現在……謝屹支幾日過去,遲遲未收。桓使沉了眸。
還出了溫嫽這麼一樁事。
……
謝屹支在溫嫽房中待了有一刻鐘,才出來。
“去傳桓公使者。”
“是。”
……
“主公傳見,還請使者移步。”虎賁向使者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桓使不得不去見。
……
“先生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麼。”謝屹支見到桓使時,淡淡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入座。
看向羌申,讓他說。
羌申依命。
麵對桓使,道:“使者所求溫女高熱不退,遣了醫者去看,醫者歎氣,道其鬱結於心,有死誌。”
“如今,內熱不減,情況危殆。”
桓使不想聽這個,溫嫽是死是活他已經不大想管了,他想知道的是謝屹支的態度。
垂眸,“倒是不巧。”
羌申看出他沒什麼興致,但此時,他沒興致可不行,主公說,事情必須在今天有結果。
問:“事已至此,使者可仍有意替桓公次子聘娶溫女?”
桓使咧咧嘴,“自然。”
她讓他失了顏麵,他還能讓她好受了?
哼!
羌申望向謝屹支。
桓使的態度……看起來很固執。
謝屹支四兩撥千斤,平淡道:“那恐怕,要讓使者失望。”
他一發話,無形中便是一錘定音之勢。
桓使眼皮微妙一跳,提起精神。
什麼意思?
這是……直接拒絕了他?
謝屹支拒絕的確實明顯。
他不鹹不淡的指了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正是溫嫽客居之處。
指罷,望著桓使,手臂隨意搭於旁邊矮幾上,“我不是強人所難之人,於兒女情事上,也一向不喜強壓著誰的頭讓其頷首答應。”
“如今她寧以死名誌。此事,便作罷。”
桓使怎會樂意呢,麵上一時愣著。
除了愣,多餘的反應他也不敢太明顯,桓家與謝家,實力差距擺在那。
麵皮微僵,終究強咽一口氣,“是。”
謝屹支又道第二句,“使者那四個美人,我也無意留客,來日使者回桓公那,還望代我傳達一聲謝意。那四位美人,司馬府便無福消受了。”
桓使這回變了變臉。
還真一個都不留?
“卻無一人,入了您的眼?”
哪怕留下一個!桓使實在不大願意麵臨這個結果。不然,他此番不是白走一趟?
待回了桓公那,一乾看他不順眼之人豈不是俱要嘲他無能?
謝屹支不留就是不留。
責任,推到了溫嫽身上。她既扯了他的虎皮,現在就該是她承擔的時候。
再度指了溫嫽的方向,“傷春悲秋要死要活之態,司馬府出一次就夠了。”
“使者明白屹為何不願留人了?”
桓使……桓使趕緊辯解,“此番四位俱是知書達禮之人,斷不會若溫女一般惹您再看要死要活鬨劇。”
謝屹支:“品性無二。”
桓使:“……”
無言以對,無話再說,再說也隻是徒勞。
他不以為他有那個能力讓謝屹支改主意。
桓使回去的路上,麵色難看如土。
他對溫嫽真是恨透了。
誤事!
……
溫嫽看著自己的手,或許以為是錯覺,她之前是抓了一個人的。
她又環看四周。
被抱回來時,沒一會兒,她聽到屋外非常嘈雜。有男人的說話聲,有仆婦的回答聲,還有一些熟悉的虎賁們的應是聲。
那時她屋裡來了不少人,隻是她當時神誌不清,未能睜眼看看都有誰。
溫嫽下意識抓了抓手指,眼睛一閉,又倒過去。
仆婦聽到動靜來看,飛速摸摸她額頭。糟糕,熱還是未退。
一邊遣人再去喚大夫,一邊又奔去告訴一名虎賁。
虎賁大步去了謝屹支處。
不一會兒,謝屹支又來。
這是謝屹支第二次踏入溫嫽的房間。
一眼先看向榻上蓋著被子的人,尚是二月初,天氣不算暖和。
不怪她昨日淋了大半天的雨今天就直接倒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屹支走到溫嫽的床頭。
若以病為美,那她此時的美貌比彎眼笑著的她還要勝上兩籌。
不知不覺看了她有一會兒。
不止那名使者看到了她抱琴苦等的姿態,謝屹支也曾看過,隻是,再怎麼深情,都是裝的,隻是她為了達到目的而特地做出來的。
她現在的脆弱,估計也隻是看著而已。
她什麼事沒有經曆過。
衢通的城破,後來與溫家搭上線,再後來又敢走,更敢一人北上來燕城……這些,都是得狠狠吃苦頭的。
昨日淋的雨,對她來說或許根本不算什麼。謝屹支眯了眯眼神,麵無表情轉身。
袖子卻被拽住。
“……”
略略一頓,幾息後,看不清表情的回頭。
女人的手未收。
謝屹支皺眉。
又是昏迷中糊塗的亂抓人?之前便已抓過他一次。正要把她的手弄開,但溫嫽收了收手指,卻睜開了眼。
所以,這次不是糊塗之下的行為。
謝屹支驟然沉了眼底。
溫嫽平視自己的手。
是唐突了,可剛剛不抓住,他是不是轉身就離開了?
第14章 14
溫嫽的眼睛又往上抬,看謝屹支的眼睛。
不知道他眼裡是不是冰冷以及對她當下舉動的不喜,但溫嫽既然都已經邁出了試探的第一步,還是他眼睜睜看著的,又豈能再退縮。
指腹上的疼清醒提醒著她,現在在做什麼。
“大司馬……”溫嫽說,“明日,溫嫽可還需去等?”
事情有結果了嗎?
還是說不夠,她需要把這場病變得長些,讓她自此纏綿病榻。
溫嫽是不想再受罪的,可有些時候,不想也得不得不。
溫嫽竟下意識握緊了謝屹支的袖子。
謝屹支往後抬了手,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扯開。
衣角一截截從她手中溜走,就像她眼前的這個人。但溫嫽靜靜看著,卻也不能冒然若死纏爛打,又扯上去。
白著臉色不語,一錯不錯看他。
謝屹支:“桓使不日離燕城。”
“我可須隨行?”
謝屹支大步離去。
“無須。”
兩個字隨著他的身影在門邊落定,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處。
無須……
溫嫽坐了起來,久久望著門外已窺不到的人影。
所以不用去了。
或許是開心,又匍匐下去。頭暈目眩的起不來。
……
羌申發現主公回來後就在垂眸瞥著自己衣袖一處。
羌申莫名也望了過去。
以為主公是在瞧衣袖上的紋路,但瞧著瞧著,瞧出不對了。
主公真正在看的,應該是袖上的那塊血跡。
他記得這塊血跡是從溫嫽那來的,之前他聞訊趕過去時,看到溫嫽抓到了主公的衣袖。
這……
無聲又瞥了瞥主公看著袖子的模樣,羌申不知哪來的直覺,竟沉%e5%90%9f一聲,問了出來,“主公何故一直盯著袖子看?”
能看十幾息。
主公從前可不曾如此。
羌申眼睛不眨的看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