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1 / 1)

浮圖 倫河玫瑰 4298 字 2個月前

,早一點和宋一相遇,早一點愛上他,早一點……

拐角處逐漸走出一個瘦高的身影,附近一些學生笑鬨著和他打招呼。顧律銘靠在座椅上,意興闌珊地隨意擱置視線,隻單純因為那個男人鶴立%e9%b8%a1群的身高才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男人穿寬大的衣服,戴碩大的黑框眼鏡,頭發蓋住了臉的輪廓,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他越走越近,偏過頭去和學生打招呼,露出一個讓顧律銘大腦卡殼的笑容。

顧律銘麵上毫無表情,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卻在瑟瑟發抖。他的視線仿佛被粘住似的,無法從那個男人身上剝落。直到那人轉身走進路旁的食堂建築內。他回過味來,最先湧上心頭的居然不是喜悅,卻是心有餘悸。如果他今天沒有幫主任這個忙;如果主任讓他女兒自己回家;如果沒有那場突然的急診手術……

這一瞬間,顧律銘冷汗淋漓地靠坐在椅背上,驟然放鬆下來的手已經有了輕微痙攣的症狀,驚喘讓他的%e8%83%b8膛劇烈的上下起伏著。他看起來像個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的人。

顧律銘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的是手術室,手術台,穿綠色手術服的術者,還有將那些心臟保護層小心翼翼剝離開的持手術刀的修長手指。

他控製不住淚腺,副交感神經發作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很多。

陳鬆林說宋一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宋一了。顧律銘不信。

現在他%e4%ba%b2眼見著宋一穿灰撲撲的衣服,把眼睛藏在碩大的眼鏡後邊,仿佛連頭發都了無生氣。

那個永遠把自己吊在懸崖邊忙碌的宋一;那個被所有人津津樂道的宋一;那個站在國際醫學學術峰會講台上的宋一;那個他憧憬、仰望,從心底裡默默喜歡的宋一,已經徹底讓自己雲端跌落。

沒有白色巨塔一樣的醫院、沒有走動時狂舞的白大褂、沒有堆成小山高的煩人的病曆,也沒有緊張到汗流浹背的手術……瑞林一中的教學樓不高,路麵因為周遭還在施工的建築而灰塵漫天,食堂餐盤裡甚至能看到殘留下來的油垢。生物老師一天上三節課,有積極努力的學生,也有滿不在乎的學生。教師宿舍距離教學樓隻有三百米,距離食堂隻有一百五十米。每天一遍又一遍重複在這些地方來回著,講同樣的課本,批改大同小異的試卷,看講台下的學生換了一茬又一茬,然後徹底回歸安逸和平庸。

顧律銘並不理解當老師的樂趣何在。假期多?還是被一些熊孩子氣個半死。

宋一用夾病曆的方式把課本夾在胳膊下,如果他換一身衣服,顧律銘會以為他隻是去某個醫學院講了幾節課。

外科教學書比高中生物課本厚了三倍,但把有關心臟的挑出來卻又要薄上太多。

心臟被無數血管包裹著,不知疲倦地跳動、泵血,儘心儘責地讓它所在的機體存活。它不知道自己供養的究竟是鞠躬儘瘁的科學家還是殺人如麻的變|態殺|手。它很堅強,亦很脆弱。

修複一個破損的心臟需要多強大的能力?

宋一曾經對此無比熱愛,仿佛攀越一個又一個險峰。

但是宋一的心壞了,誰能去把它修好?

顧律銘自詡沒有這個能力,他隻能期盼著讓那可怖的傷口在時間的輕撫下不再哀嚎哭泣。

瑞林連綿的雨水終於停止,露出讓人歡喜的陽光。

而宋一,也終於用最不可思議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生命中。

宋一他,一直都是讓人吃驚的天才。

☆、chapter 31

14

顧律銘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現在的心情,他離開宋一已經太久太久了,而和宋一相處的時間又太少太少。曾經他是奮不顧身被吸引,被美麗的、強大的、光彩奪目又宛如空中高閣的宋一所吸引。如今宋一沒有了光環,甚至也沒了讓人心醉的神采。

顧律銘生氣,氣到不能自已。他做了那麼多,逼自己在國外深造,想要有一個能配得上宋一的職場身份。但宋一卻毫不猶豫的丟掉那些榮譽,丟掉頭頂的王冠,像個戰敗的國王,衣衫襤褸敗走他鄉。宋一不是被陳磊的死打敗了,也不是被方媛的死打敗了,更不是被胡寫一通的媒體打敗了。

他被自己打敗了!

懦夫!膽小鬼!

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為什麼不再堅強一點……

至少為了我,為了我再堅持幾個月。

我回來了,我會站在你身邊,站在你身後。你累了想要倒下來就儘情倒下來,我一定會接住你。你想要去散心,我陪你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你害怕繼續站上手術台,我當你的刀,當你的眼。你可以隻當我是你的師弟,你可以無視我,甚至可以討厭我。但不要,不要這麼決絕地徹底和我斷絕關係。我找不到你,到哪都找不到你,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顧律銘有多愛宋一,在那一瞬間就有多恨宋一。但這種恨意隨著顧律銘終於又可以偷偷摸摸地在暗處觀察宋一而像從嘴裡吐出的煙霧,逐漸消散。

顧律銘有偷窺癖。

他一直不太想承認這一點,因為他隻偷窺過宋一,對其他人則毫無欲望。而這些所謂的偷窺也僅限於在宋一不知情下偷拍的那些照片,更出格的事他不敢做,也沒那個機會。事實上顧律銘覺得更大程度上是因為沒有機會,他相信如果給他足夠的條件,他一定能夠鼓起勇氣做一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情。

自從知道宋一在一中任教之後,顧律銘便輾轉弄到了一中的外來車輛通行證。永遠不要小瞧醫生手機通訊錄裡的名單,你可以一輩子不吃海鮮,不看電影,但你無法預料哪一天身體就出了問題。

但顧律銘去一中的次數並不頻繁,他不想被人發現,更不想讓宋一發現。他的相機裡逐漸多了宋一頹廢慵懶,和相機此前保存的所有形象都大相徑庭的照片。

宋一有時會站在陽台上,倚著防護欄抽煙;有時也會被一群學生圍住;他冬天的時候總把自己裹得很厚很厚,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頭來,每次冬雨都遭罪得要命。他的審美喜好卻幾乎沒變,黑色讓他看起來更沉鬱、消瘦。隻是大部分時間裡,顧律銘拍不清楚宋一的臉。他隻敢和宋一保持距離。

宋一不再拿手術刀,終於不用再惴惴不安地睡覺,也終於可以優哉遊哉地走路,甚至一年有好幾個月的帶薪假期能讓他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宋一似乎很難養出點讓人賞心悅目的肌肉來,他總是很瘦,而且缺少鍛煉。顧律銘有點懷疑這樣體質的宋一要是再度站上手術台,還能不能熬過一場持續幾個小時的手術。

一中的校園綠化很好,位於郊區,比鄰矮山,有隨處可見的小樹林和灌木叢。生物實驗樓被一群高大喬木包圍其中,樓下還圈出一塊地來做培養基地。生物實驗樓是一棟三層舊樓,白色瓷磚泛著一種經年累月的黃,大門上那一根根的鐵欄也生滿紅鏽,手一抹上去就能摸下來鏽渣,氛圍很適合驚悚片取景拍攝。過了生物樓,再走幾十米就是小樹林,裡頭零落配置著幾套石桌石椅。夏天的時候,很多學生都會跑到這裡來避暑。小樹林深處不知道為什麼倔了一片地做籃球場,常常可以聽到男孩們喊叫和籃球嘭嘭嘭在地麵上拍擊的聲音。聽說操場還沒有建完的時候,體育課都是在小樹林裡上。

顧律銘常坐在這些石椅上,遠遠看著從教學樓裡走出的宋一,亦或是課間到陽台上抽煙的宋一。這是個很妙的位置,有樹木的遮擋,又能看到宋一教的那幾個班的陽台走廊。

“喂,泥底迪做咩啊?(你在這做什麼)”

顧律銘回過頭去,一個穿著一中校服的女生距離他不遠,有些困惑地問道。她說的是瑞林方言,本地人總是下意識說方言的,普通話不是他們的習慣。好在一些簡單的瑞林話,顧律銘勉強可以聽懂。

顧律銘用普通話回她:“寫生。”說著亮了亮自己的速寫本。

這是顧律銘為自己做的偽裝,相比起攝像機,速寫本的攻擊性就太小了。

女生也換成了普通話,“我能看看你畫的什麼嗎?”

顧律銘點頭,女生便走了過來,湊近去看速寫本。

“啊,這不是老宋嗎!”

“老宋?”

顧律銘看了眼畫,上麵有宋一的蹤影,但不算特寫,隻是讓風景更美好的點綴。

“是隔壁班的生物老師啦,雖然不教我們班,但我們都認識他。”

“他很出名嗎?”

“嗯,算是吧。我們都很想他來我們班教生物欸。聽說他其實是個大帥哥!”

“看著不像。”

“那是表象,表象!都是裝的。不過你畫的老宋好像哦,就這麼一點都能認得出來。你為什麼要畫他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隻是剛好看到而已。”

“哦,這樣。你說老宋為什麼要把自己打扮成那樣啊。難道男生都是那種買衣服隻認耐不耐臟的?我爸的衣服都是我媽給買的,我哥也是,無語。我猜老宋肯定還是單身。”

她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來。不知道是在吐槽宋一的糟糕衣品,還是隻單純覺得她周圍所有男性的穿著都差得離譜。

“你明天還會來這畫畫嗎?”

她臉蛋紅撲撲地問。

顧律銘搖頭,他明天要上班,隻是剛好今天休息而已。

女孩露出明顯失望的表情。有人在不遠處喊她的名字,她絞儘腦汁又和顧律銘多聊了幾句彩盒和顧律銘揮手說再見,跑向她的朋友那邊去。

顧律銘低頭,翻了翻速寫本前頁,嘩啦嘩啦紙張翻動,每一頁都有宋一,每一頁都是宋一。

顧律銘有偷窺癖。

但他拒不承認。

☆、chapter 32

15

瑞林是個很小的城市,很小很小。

他和宋一又一次在醫院不期而遇了。並非精心設計。

一個年輕人死在了搶救手術台上,成年了嗎?可能沒有。

宋一坐在安全通道樓梯上抽煙,他喘熄的聲音讓人以為他在哭泣。顧律銘忍不住打斷他,打斷他妄圖痛哭的意圖。

他終究還是個醫生不是嗎,殘存於內心的救死扶傷的使命,見不得人死去。

顧律銘一直都認為宋一要比自己偉大得多。宋一的病人死了,死在手術台上,宋一會悲傷,會心痛,會精神奔潰。但他顧律銘不會,他就是陳鬆林說的那種標準化醫生,對於陌生人的病痛並不能感同身受。他骨子裡是冷血的,不管是對待家人,亦或是患者。他可以對患者禮貌有度,但同情這種東西,稀有,並且廉價。

但讓顧律銘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和宋一的關係居然出現了轉機。

那炎炎的夏日,顧律銘幾乎不敢相信宋一在怎麼樣糟蹋自己的手。那是外科醫生的手,不是用來乾農活的!若不是宋一那汗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