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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 倫河玫瑰 4313 字 2個月前

眼睛,最明亮,最好看。

顧律銘一直都覺得,手術台上的宋一是最吸引人的。這個時候的宋一比平常任何時間都要專注、認真,英俊非凡。

因為有院長主刀,整場手術的氛圍比較輕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顧律銘感覺有點愧對宋一的栽培,幾個小時的手術裡,他幾乎一直都在看宋一,甚至數宋一眨了多少次眼睛。唯獨就是沒怎麼關注手術。

宋一流了很多汗,這和院長給他分配了許多高難度操作有關。他是院長嫡%e4%ba%b2弟子,即便是二助也多少會偏幫一點。方主任也是院長派係的,對於栽培宋一自然也是不遺餘力。

手術後期,院長基本已經不動手,全是一助二助在做,自己則在旁邊坐鎮監督。

宋一全神貫注,他已經至少有二十多分鐘沒有抬頭了,顧律銘知道他現在腦子裡眼裡一定隻有術野暴露出來那些心臟組織。

他壓力很大。

整場手術持續了很長時間,結束已經是淩晨。宋一扯點口罩,急喘了幾口氣。顧律銘連忙把事先準備好的口服葡萄糖遞給宋一,被彆的醫生看到說怎麼沒有準備他們的份啊,小顧真是偏心。

顧律銘呆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宋一一把攬住顧律銘,吸幾口葡萄糖,樂顛顛又得意地翹著尾巴說,那當然得偏心我了,沒白疼他。

宋一大大咧咧攬著顧律銘出了手術室。

宋一雖然看上去累,但還不算精疲力竭。他和顧律銘去更衣間換衣服,%e8%84%b1到一半,扭頭問顧律銘,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什麼要乾這一行嗎。

嗯?

顧律銘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對著宋一露出一個有些呆愣的表情。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也虧得宋一還記得住。

為什麼?顧律銘追問著。

因為爽啊!宋一臉上是明朗的笑,比頭頂這盞明晃晃的大燈還要晃人眼。

顧律銘夾緊了眉頭,他半點沒看出來哪裡爽了,這種三高一低的工作一點都不爽吧。

宋一一下看出來顧律銘眼裡那種疑惑和嫌棄,嗬嗬笑了幾下,伸手揉亂顧律銘的頭發。

就像做|愛,憋了幾個小時,終於能射|精了,能不爽嗎。

顧律銘口罩下的嘴巴張大,訝然無語……

宋一說這話時神采飛揚,目光如炬,顧律銘幾乎沒辦法把這句輕佻又□□的話和他這種神情聯係到一起。宋一明明隻是微笑,顧律銘卻能感受到宋一眼底的那團火,燒得旺。他自己也快要被這團烈焰燒成灰燼了。這一瞬間,顧律銘眼裡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隻剩下宋一那好看到一塌糊塗的側臉。

這地方就是這麼無聊的,不給自己找找刺激,怎麼堅持得下來。你也要好好加油啊,這身衣服可不是那麼好穿的。

宋一是拚命三郎,但宋一更是狂徒。

顧律銘隻覺心脹滿脹滿,他說不出來心裡那些複雜的情感。他太驕傲,能遇見宋一,能看到宋一的好,能喜歡上宋一。但他又心痛、怨懟、委屈,宋一離他太過於遙遠。他配不上他,甚至於仰望也隻能小心翼翼。

他高估了自己的豁達。

他低估了自己對宋一的喜歡。

☆、chapter 26

9

三月,顧律銘在婦產實習了一個月,帶他的果然是張誥高的夫人。顧父本來是想讓他停下實習,專心去上德語預科,但顧律銘執意要去婦產再輪轉一個月。這是宋一的人情,顧律銘無論如何都要承下來。

準備出國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學語言,看英文課本。德國的醫學院大多用英文教學,錄取卻也要求很高的德福分數。這就變相要求學生得熟練兩種語言。

海德堡的醫學院雖然不是世界top行列,但在歐洲也聞名遐邇。但更多的原因是顧律銘沒那個耐心在美國再念一個學士學位。德國醫學院承認國內的醫學本科學曆,他可以直接在海德堡念碩士。

顧律銘想要趕上今年十月的冬季學期入學,留給他準備申請資料的時間就非常短了。但他學習的熱忱非常高,遠比大學時期要刻苦努力太多。

顧父顧母對於顧律銘這樣的態度是既喜又憂,不太明白自家兒子怎麼突然就開竅了,但他們依然開心顧律銘這般的熱忱。

事實上,顧律銘全憑一股子毅力在念書。他在醫學方麵的興趣完全來源於對宋一的愛,對宋一的追逐。雖然感覺很辛苦,每天都處於一種瀕臨失控的邊緣裡。但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下去。

顧律銘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甜蜜的苦海。一麵是學習陌生語言的艱澀和寂寞,一麵是幻想未來的滿足和動力。

他已經不用去實習,很久沒有去醫院,也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宋一。其實可能並沒有過去多久,算算時間,四十三天,真的不算久。但對顧律銘來說,仿佛過去了一個、兩個世紀。

他很想宋一。想宋一是不是還是那樣不分晝夜地上手術;想宋一是不是還常累倒在值班室的床鋪上,;想宋一有沒有好好吃飯,胃藥按時吃沒,在空調房裡睡覺有沒有蓋好被子。他是不是真的快要和方媛結婚了。他們家會同意嗎,感覺有點困難吧。畢竟長輩們總是講究著門當戶對。等自己回國了,宋一會不會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晚上睡覺,想好幾遍宋一,念好幾遍宋一。想宋一微眯眼笑的模樣,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全世界再沒彆的什麼好風景。然後他的心便停了雨,放了晴,飄來慵懶的雲朵,歡心、喜悅。

但他不敢去見宋一。

六月畢業,寄出申請資料,七月簽證確認,八月拿到offer趕赴德國。顧律銘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錢不夠用就跟媽說。逢年過節記得打電話回家。那邊機場有人去接你嗎?你自己知不知道怎麼去學校?行李會不會太重了,就算是男生,你一個人也拎不動。住的房子找得什麼樣的?房東人好不好?室友呢?”

顧母一邊往行李箱裡塞東西,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顧律銘站在衣櫃前挑衣服,想帶的,不想帶的,都過濾一遍。

“要不我還是請假跟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就行了,你跟著來乾嘛啊。”

顧母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喉嚨哽咽。

“你說你想考研讀博,在北京不就好了,就算想去國外,等你工作了,還可以出國進修的啊。怎麼突然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一讀就是那麼長時間。”

“不是你們要我學醫的嗎。”

顧律銘承認,他心裡是還有怨氣的,但比起先前,這點怨氣已經被稀釋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隻是條件反射性地厭惡他母%e4%ba%b2的眼淚,這是她常用來讓他屈服的武器。

“我隻是擔心你!”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來收拾。”

顧母在顧律銘冷淡的堅持下,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顧律銘蹲在行李箱前,把顧母剛才放進去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他走的那天,北京居然在下雨。父母都請了假到機場去送他,三人坐在候機室裡,相對無言。顧律銘很怕父母流露出難舍難分的情緒來,他一點也不擅長應付這種分離。最後,母%e4%ba%b2還是哭了。好在是偷偷哭的,沒有要顧律銘表示什麼。

飛機起飛的失重感讓顧律銘有一瞬間的不適,但他很快調整了過來。這是一段漫長的飛行,顧律銘任由自己看著窗外發呆。他在窗子的倒影裡看到自己的臉,那是一副除了眼淚,其餘完全符合悲傷這個詞的麵孔。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飛抵法蘭克福是在當地時間的早晨八點三十分,房東讓他的兒子到機場來接他,一個開著大吉普的高大德國男人,帶著他十歲的女兒。兩人都不算健談,一路上隻有小姑娘瞪著大大的藍眼睛看他。

顧律銘看著車窗外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和建築,終於生出一點出門在外的茫然和恐慌感。

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獨自度過六年時間。

一個隻有他自己的城市。

☆、chapter 27

10

海德堡和北京是完全不一樣的城市,她優雅、靜謐、宜居,是諸多大師鐘愛的“偷心”之城。而北京則像是開了加速器,把人文和古典遠拋在身後,一切都走得太快了。

他在海德堡的生活隻能算馬馬虎虎。課業太重,壓得他毫無閒心娛樂。在海德堡,即便是研究生階段也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而醫學院的課程和考試也對非母語留學生非常不友好。德國的大學是全世界都聞名的入學易,畢業難。如果不想留級,亦或是延遲畢業,圖書館最好成為這些年裡占據生活比重最大的地方。顧律銘就有一個睡袋,用來在圖書館過夜。

學習不那麼緊張的時候,他早上會早起晨跑。學校沒有圍牆,和整個城市街道融為了一體。海德堡的空氣相比起北京實在是好上太多。

他和同學的關係說不上多好,隻是沒什麼矛盾過節。因為他幾乎不怎麼參加學生私人派對,作為亞洲人和學校裡的其他中國人也不太籠絡。不過他加入了學校的滑雪俱樂部,有時間便會和滑友一起去法國和瑞士滑雪。

他在學校裡騎自行車,比在北京時要更不修邊幅。有女生大膽又熱情地追求他,他也無動於衷。

他來海德堡的第一年,對宋一的想念還沒那麼明顯,隻是偶爾因為一些事聯想到宋一,然後驚覺自己已經離開北京很久了。

第二年的時候,過年他沒回家,和父母爺爺隻通過視頻聯係。見到那邊熱熱鬨鬨的場景,再看自己,身處沉靜冷漠的圖書館,麵前隻有堆成小山高的文獻和書籍,以及一根根拆開的速溶咖啡。要多淒慘有多淒慘。母%e4%ba%b2在視頻那邊又哭得不行,連帶著向來不苟言笑的父%e4%ba%b2眼眶也紅紅的。他心煩意亂的很,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他想起來自己離開北京的最後一個春節就是和宋一一起過的,雖然宋一隻是在那狂吃飯,然後沉沉睡去,讓他一個人演足了獨角戲。

他因此靠在圖書館咯人的椅子上,擠出那麼點時間來懷念。

這一想,便一發不可收拾。

第三年的時候,顧律銘把壓在行李箱底的相機拿了出來,並非是為了留住他在學校的這些單調日子。

他學會了抽煙,長期的□□攝入已經讓他對其產生了抗性,他已經不再是幾杯濃咖啡就能在圖書館硬邦邦的椅子上熬一整夜的年輕人了,他被迫尋找新的提神品。

尼古丁讓人上癮,吐出煙圈的那一刹那會讓人以為所有的煩惱也隨之送出,消散。

那是非常難熬的一年,對於顧律銘來說。艱深的課題、一籌莫展的Dr.med論文、晦澀的文獻、不近人情的導師、還有海德堡酷寒的冬季。

他沒有傾訴痛苦的對象,甚至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