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遊戲了。
她雖然字字沒提《勁舞團》,但是她的個人信息很快被人人肉搜索出來,包括《勁舞團》的賬號。
風口浪尖上,《勁舞團》成了眾矢之地,被有關部門點名七宗罪。玩《勁舞團》的人也成了被群嘲的對象。
然後,5月22日,《Q炫舞》公測,將從《勁舞團》流失的玩家再次聚攏起來。
無論久遊多麼努力,也終於難挽頹勢,徹底拉不回來了。
公司的上市時間,是在默哀日之後,要是有哪個腦殘玩家,或者競爭對手趁機安排這麼一個人搓火,那公司的股價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路菲菲深吸一口氣,搓了搓臉,最後刷新了一次新聞網頁,然後,關閉網頁,針對競爭對手和腦殘玩家可能乾出的騷操作,做了幾個預案設計,包括實時關注輿論、公司本身要做些什麼,以及召集遊戲的核心玩家,希望他們多多放出正麵積極的態度,一定要表示完全支持國家政策。
此時,沉默表示支持不算支持,沒有人說話的時候,一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就會顯得特彆大,不管他們說得是什麼,都會被人當成整個群體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一定得多說,就算捂不住一兩個瘋子的嘴,也得讓彆人聽見更多的遊戲玩家的聲音。
讓公眾知道,大多數遊戲玩家是人格正常,有正常人類的同理心,至於那一兩個打個遊戲就喪失人性的垃圾,完全是意外,就像不能因為中國人中間有罪犯,就說全體中國人都是罪犯一樣。
第二天去公司,路菲菲把方案在會上公布給各個負責對應接口的同事,同事們對路菲菲的行動力歎為觀止:“這麼快!我們都還在看新聞,你就已經想到可能對公司的影響了?”
部門裡有幾個同事知道段風跟路菲菲之間的關係頗為%e4%ba%b2密,段風平時有意無意流露出的態度,怎麼看都很不正常。
他們也聽說段風和趙老師兩人可能就在震中,聯係不上。
他們做為真沒什麼感情的吃瓜群眾,昨天晚上都刷了一晚上的新聞,討論了整晚上災區的事,就算中間有什麼事打斷了,過一會兒,也能聊回來。
而路菲菲居然在寫可能與公司有關的預警備案,寫得條理分明,思路清晰,可見她寫的時候,非常冷靜。
看來,她對段風的感情也就是普通同事。
路菲菲平靜地回答:“總不能等出了事再做補救,好了,你們各自安排吧。”
與此同時,段風看著手機,手機上信號欄始終顯示“無服務”。
他把手機舉過頭頂,又蹦又跳,還是提示“無服務”。
趙老師回頭看了他一眼:“彆蹦躂了,基站肯定全塌了,沒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蘿卜寨的情況不容樂觀,死傷過兩百,道路完全坍塌,寨子裡一千多人都被困著。
山上不產糧食,平時他們的糧食都是從山下背上來的,存糧不多。
此時糧食最多的人是段風和趙老師。
兩人這次的計劃就是在城市和比較成熟的旅遊景點待著,正常情況下,可以住屋子、吃飯店,壓根沒想帶公司醫療包的。
是段風想著路菲菲整天都在想爆點,找可以發新聞的東西,萬一在路上撿到一個迷路的徒步旅行者,上個新聞什麼的,他跟趙老師互相拍拍照片,把有公司LOGO和《正義的鐵拳》圖標的醫療包露出來,好歹能給她湊點素材。
實在不行,就擺拍,趙老師冒充受傷迷路人員,由段風背著包來救他。
本著想要幫路菲菲湊點宣傳照片的夢想,兩人都帶著醫療包出發了。
現在包裡除了本來就配發的壓縮餅乾,還有段風和趙老師在汶川縣城裡采購的二十多斤農家老臘肉和風乾香腸,想帶回家送人。
看起來很多,足夠美術組所有同事一人分一小塊,路菲菲能獨得兩斤。
但是一攤到一千多個人,這一點,真就是杯水車薪。
他倆完全不敢把那點吃的亮出來,在物資極度匱乏,而且又與外界規則秩序完全隔斷的世界裡,那麼多沒東西吃的人就在周圍,把食物拿出來的結果禍福難料。
兩人隻敢把淨水片和淨水袋拿出來,讓大家把已經渾濁的溪水挑過來過濾。
就這樣,在排隊領乾淨水的時候,也有人為了誰先誰後的問題吵架,還得村長和幾個身強力壯的村長%e4%ba%b2戚站出來控製場麵。
段風和趙老師慶幸醫藥包下麵多了一個帳篷倉,兩人出發時本著“有個倉,讓它空著多不好”的心態,真帶上了帳篷。
現在兩人可以在帳篷裡偷偷煮一點,偶爾看到餓哭的小孩子,兩人實在於心不忍,就把孩子叫過去,偷偷給孩子嘴裡塞一把切成細條的臘肉,讓他吃乾淨,還用力漱過口才讓他們走,並反複教他們:剛才你吃的那個東西叫草。
趙老師甚至煞有介事的從地上拔了草,指給孩子看:你吃的就是這個,揉一揉,搓爛了,就是你剛才吃的東西。
兩人在又想幫人,又怕被餓急眼的人吃了的煩惱中,過了一天半時間。
第二天中午,他們看見幾個穿著藍色製服的人出現在寨子裡,到處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段風的人。
“我就是。”段風向他們走去。
其中一個看見段風,非常高興地問:“聽說還有一個?”
趙老師頂著亂成%e9%b8%a1窩的頭發,眯著眼睛從帳篷裡爬出來:“啊?”
為首的隊員從兜裡掏出一個衛星電話,遞給段風:“打一個電話給路菲菲吧,她很擔心你。”
段風:“!!!”
撥通電話,路菲菲:“喂?”
段風:“是我,我和趙老師都沒事,你放心吧。”
“有吃的嗎?”
段風壓低聲音:“有,但不多。人多肉少,也不敢拿出來。”
路菲菲:“沒事,餓不死人的,武警已經出發了,我估計明天就能到,你和趙老師注意安全。等你回來我再找你討論一下,關於你和趙老師私奔不帶我的事情。”
段風:“好的,到時候趙老師任你處置。”
兩人的通話,到此結束,藍天救援隊的衛星電話,還要空出信道,讓給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他們人少,就算路菲菲提醒他們,那個地方很偏很窮肯定缺糧食,他們在全身裝滿了能量棒和壓縮餅乾,也就勉勉強強讓全村的人喝個糊糊湯。
結果還被幾個無知小鬼嫌棄:“噫,沒有草好吃!”
嚇得大人趕緊捂他嘴,連連向救援隊道歉。
地震發生時,寨子裡能包紮的隻有一個衛生所大夫和會土法接生的接生婆。
再加上從醫療包裡扒出簡易急救手冊,努力現學的段風和趙老師。
四個人,包了兩百多個人。
那個手法……一言難儘,救援隊的人來了,有一半得重包。
段風本來對自己的學習能力非常自信,現在發現自己包過的繃帶,已經有不少鬆%e8%84%b1了,很是不開心,立誌回去以後專門報個急救班。
趙老師:“倒也不必如此要強。”
段風:“萬一現在在我身邊的不是你,而是路菲菲,我不就丟臉了嗎!”
救援員的人勸他倆在原地等救援,以前從這裡走到汶川不遠,但是現在地形發生了變化,對於沒走過山路的人來說,又危險又耗體力。
但是趙老師和段風兩人實在不想再忍受自己手裡有糧食,還得偷著吃,生怕被人看見的痛苦了。
他們堅定地要求跟救援隊到汶川去。
得到救援隊的同意,他倆馬上把背包裡的臘肉香腸全給了村長,讓他自己看著辦,他倆再也不用考慮道德與法治的問題。
到了汶川縣城,問題果然更嚴重,到處都是廢墟,通信完全中斷。
最新消息是今天早上有一支兩百人的隊伍,計劃強行軍九十公裡,預計今晚到達。
當時剛好有部隊換防,昨天晚上他們已經到達縣城,正在廢墟裡救人。-_-!思-_-!兔-_-!網-_-!
救援隊的人一到,馬上就各自行動起來,沒空再搭理段風和趙老師了。
兩人想幫忙,一時不知從何處下手,忽然,他們聽到了微弱的哨子聲,從某處廢墟裡傳來,那裡是一棟不高的小樓,露出了不少電腦屏幕。從還沒倒的一片牆上粘著的海報看,這裡曾經是個網吧。
兩人馬上從包裡掏出防割手套,準備扒廢墟救人,趙老師抬%e8%85%bf就要走,被段風拉住:“菲菲叫我們注意安全。”說完,順手把包裡兼職做鍋的頭盔給扣在了趙老師的頭上。
趙老師嫌棄地說了一句:“人都不在,你在這表演什麼怕老婆。”
兩人在廢墟裡扒拉的時候,忽然,大地又開始搖晃,一塊水泥從沒塌乾淨的二樓屋頂上%e8%84%b1落,對著趙老師的腦袋就砸了下來。
“咚”一聲悶響。
趙老師被砸了個正著,白色的塗料迸碎成粉,撲了他一臉。
段風嚇了一跳:“你怎麼樣?”
趙老師眨了眨眼睛。
段風豎起兩根手指:“這是幾。”
“二,我沒事。”趙老師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頭,把頭盔摘下一看,砸掉了漆,出現一道凹痕,沒裂沒破。
“臥槽,牛逼啊,這塑料頭盔有這水平,回去我得給廠家燒香。”趙老師趕緊把頭盔戴回去,這次,他順便把背包上的防衝擊甲也翻到前麵,扣好。
兩人繼續扒拉廢墟,段風嘴沒閒著:“剛才是誰說我是在表演怕老婆的?”
“對不起,我錯了,一會兒有空,我給你磕一個。”
廢墟裡的人被扒了出來,是個孩子,運氣不錯,他鑽在桌子底下,桌子沒塌,他隻是在黑暗裡被封印了幾天。
剛見到一絲光明,那孩子就想往外爬,被段風擋住:“先彆出來,老趙,把眼罩給他拿出來擋一擋。”
他又對裡麵的孩子說:“你先戴上眼罩再出來,不然見光你就瞎了。”
“哦……”孩子接過眼罩,借著一縷微光,看見了《正義的鐵拳》LOGO,他激動萬分:“啊啊啊,這個遊戲,我剛才就在玩!”
這孩子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還以為今天是12號。
段風和趙老師拿著背包裡的小工具,儘己所能,把能扒的廢墟都扒開,把人救出來。
當天晚上十一點,連續走了九十公裡強行軍的部隊到了,人一到,馬上開始救援。
等到縣城通訊恢複,有車輛可以把段風和趙老師捎出去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十八日。
他們的背包空空如也,裡麵所有的食物、工具,全都被他們送了出去。
剛開始被困在寨子裡還挺樂觀,還能互相開玩笑的兩個人,經曆了幾天之後變得很難過,一路上都沒有再怎麼說話。
借道江北機場回去之後,嚴凱又給他們放了兩天假。
這一趟,趙老師勘透了人生,堅定地走上了“得意須儘歡,誰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來”路線,這兩天每天都約朋友們狠狠地花天酒地。
他也約了段風,段風去了,然後全場悶悶地不說話。
趙老師打電話給路菲菲:“段風想不開,我勸不動他,你要不來跟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