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憑空消失了。
一般這種情況無外乎兩個可能:
要麼是死光了。
要麼是轉入地下。
魁羽營解散十幾年後,還能出現在邊關殺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第二種,先帝過世之後,有人吃了魁羽營為己用。
可惜區區一本名冊,能夠透露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還是得多摸幾本出來才行。
顏鳶在心底長歎了口氣。
彼時天色已黑。
月亮剛剛爬上窗欞。
顏鳶的餘光落在書桌上的一摞奏折上,忽然意識到今夜楚淩沉好像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準時報到。
今夜他不來了麼?
還有這種好事?
正當顏鳶暗自慶幸擁有了一個完整自由之夜時,書房門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下一刻楚淩沉身旁的近侍公公便走進了書房,對著顏鳶俯首行禮:“奴才參見皇後娘娘,奴才傳聖上旨意,今夜請娘娘自行溫習功課,不可懈怠。”
顏鳶:“……”
他還真當自己是夫子了?
顏鳶在心底翻白眼,臉上擠出一抹遺憾的表情:“聖上不來了嗎?”
公公道:“聖上偶感不適,去了禦醫院,今夜怕是趕不及過來了。”
禦醫院啊。
顏鳶頓時明了:“哦~”
公公又道:“陛下囑托奴才提醒娘娘,勿要忘了五日之約。”
顏鳶滿臉理解:“明白。”
他要裝出帝後和睦的假象,所以初二還是擺駕了望舒宮,以彰顯聖寵正隆。
但假象終歸隻是假象,差不多便也撂了。
到如今,顏鳶覺著自己似乎剛剛反應過來自己的這份活計,頓時對皇後的身份又有了全新的理解:楚淩沉之所以悉心培養她,也許正是因為看上了她的家世,以某些及附帶著特殊屬性。
比如體寒無法生育。
那就是連無所出的黑鍋也要她背了。
他倒是會物儘其用。
忽然想明白的顏鳶,臉黑了一半。
抬起頭時發現乾政殿的掌事公公還沒有走,顏鳶不由一怔:“公公可還有事?”
公公對上顏鳶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表情。
他似乎是在憋笑。
顏鳶:?
公公朝著門外招了招手:“搬進來吧。”
顏鳶遲疑望向門口。
隻見門口人影攢動,好幾個宮人抬著一個巨大的木籠子走進了書房裡,他們在書房裡繞了一圈,隨後把木籠子擱在了顏鳶書桌的正對麵不遠處。
燭光照亮籠子。
籠子裡赫然蜷縮著一團白乎乎的絨球。
顏鳶:???
公公麵不改色道:“傳聖上口諭:孤今夜無暇,著浮白為皇後伴讀。”
顏鳶:“……”
公公抿著嘴角,艱澀道:“前日要背的內容,娘娘……背給浮白聽便可。”
顏鳶:“…………”
公公%e4%ba%b2自端著一個竹筐,輕輕放到顏鳶的書桌上,乾咳了一聲道:“娘娘,浮白睡覺時還是頗為安靜的,有時發火要是啃籠子,娘娘喂它些菜葉子或是肉乾就好了。”
顏鳶死氣沉沉抬起頭。
公公又是乾咳一聲道:“奴才已經傳完旨意,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便火急火燎地逃離了書房,徒留顏鳶獨自一人對著那隻碩大的木籠子。
書房裡燈火如豆。
顏鳶和浮白眼對眼。
“……”
“……”
書房裡四下無人,顏鳶深深吸了口氣,忍無可忍低聲罵出了一句臟話。
楚淩沉這狗東西……
他是不是有病啊???
……
禦醫院彆院小樓。
書案上放著一張精巧的十字弩。
洛子裘指尖在十字弩上擦了擦,放到鼻尖嗅了嗅道:“這哦十字弩是皇後娘娘托定北侯府製作完成後送給邱遇的,其上塗抹了一種邊關特有的雪鬆鬆油,應是陛下在娘娘身上聞見過的冷香味。”
楚淩沉目光低垂,落到十字弩上:“……鬆油?”
洛子裘道:“是,想來是因為娘娘那夜的衣裳是與這張十字弩一同送入京,長久浸染了味道。”
書房裡一時間寂靜無聲。
洛子裘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前夜一場用藥的意外,楚淩沉他似乎對皇後娘娘生出了不一樣的期待與疑惑。
但這期待有些太過荒唐了,他居然疑心堂堂中宮皇後,與那年在雪原救治他小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洛子裘輕輕歎了口氣:“陛下,請恕屬下直言。”
他知道戳破人的幻想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可他是一個帝王。
堂堂國君有執念並不可怕,但若把執念寄托在一個無關的活人身上,於他自身與江山社稷都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所以他狠下心腸,戳破楚淩沉的幻想。
“那位寧姓的小將軍,陛下並不全然肯定他是女兒身,不是麼?”
“男女終究體質不同,若是男兒在雪原跋涉尚有一線生機,若是女兒……”
洛子裘停頓片刻道:“活下來的可能性何其渺茫。”
冰天雪地,茫茫雪原。
若真是一個姑娘家,縱然是將門虎女,恐怕也是難逃一死的。
洛子裘說完,便低下頭,等待著楚淩沉的反應。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等到。
楚淩沉仿佛是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他隻低垂著眼睛看著桌上的十字弩,仿佛留在此間的隻是一具空心的軀殼。
洛子裘低聲道:“陛下,不願意查證,是麼?”
楚淩沉依然沉默不語。
洛子裘便輕輕歎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這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一個人在絕境之中沉落太久,好不容易得到一線浮木,他也並未做什麼,隻是想要再抓取片刻而已,這原本……就是十分情有可原的事情。
沉淪幾日便沉淪幾日吧。
洛子裘心道,反正派去西北調查定北侯府的人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向楚淩沉辭行,正準備退出書房,卻聽楚淩沉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他說:“排查書房。”
洛子裘一愣:“什麼?”
楚淩沉抬起頭來,眼裡還帶著淡淡的血絲,唯有聲音是溫柔的。
他說:“今日她來過這裡。”
那夜她在乾政殿,就曾經潛入過書房,她必定是在找什麼東西。
不論是顏鳶還是寧白,都不是會做無用功的人。
洛子裘猶豫道:“可她並未上樓。”
楚淩沉道:“搜。”
洛子裘:“……是。”
洛子裘於是又折回了書房裡。
此間的書房其實並無什麼要緊的物件,但是確有許多要緊的文書,包括了灰騎相關在內的所有文書都存放在這裡,他雖然認為缺什麼的可能性,但確實應當小心。
他舉著蠟燭仔細排查。
楚淩沉便坐在書案前,聽著近處傳來的翻閱之聲,指尖輕柔地在那張十字弩上撫過。
顏鳶。
他在心中低念她的名字。
他清楚地知道。
這一刻自己對她,心存妄想。
第110章 一家三口
他也無法確定,這一絲妄想是何時產生的。
也許是見到她就無端生出煩躁之時,也許是看她安適就心生惡念那刻……但他真正捕捉到那一絲猙獰的虛妄的念想,是在那夜初醒之時。
夜幕降臨,暴雨落下,窗台上水滴飛濺,喚起他%e8%83%b8口陳年積壓的恐懼。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隻知自己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切還不是很真切。
那人就躺在他的懷中,柔軟的發絲觸碰到他的脖頸,蒼白的臉色在燭光之下,透出些許暖色。
他不敢動,也不敢輕易呼吸。
因為那股縈繞他夢境的冷香,此刻真真切切地環繞著他。
鬼使神差地,他低聲開了口:“……寧白?”
黑暗之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喑啞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的。
那人的眉地就頭皺了皺,勉為其難的“嗯”了一聲。
隻這一聲,卻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他無法呼吸,也看不清楚她的臉,指尖仿佛所有千萬根針紮入似的疼痛麻木。
那一絲妄念,便是從那時清清楚楚地滋生出來的。
靈魂懸在虛空,冷靜地,嘲諷地看著自己做著愚蠢的事情。
他抓住了她,逼她抬頭,對著她的睡顏低聲道:“寧白。”
這一次她沒有應聲,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於是俯下`身去,在她的脖頸上輕輕咬了一口,再低聲叫了一聲:“寧白。”
那人似乎正陷於夢中,被他的聲音驚擾之後,她不滿地掙動了起來,又因為地方狹小,隻能在他的懷中從一個不舒服的姿勢,換到另一個不舒服的姿勢。
然後,她顯而易見地,炸毛了。
“閉嘴,不許叫了,好好睡覺。”
她埋頭在他的%e8%83%b8口,也不知道是在威脅夢中人還是他:“再叫就打你。”
她閉著眼睛,用最迷糊綿軟的腔調,說著最大逆不道的話。
那一刻萬籟俱寂。
楚淩沉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激越的淩亂的心跳。
仿佛是闊彆多年後重新複蘇。
屋外忽然響起驚雷。
那人被吵到,又在他懷中掙動了起來,隨後她揉了揉額頭,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燭光昏暗。
唯有那雙眼睛澄澈明淨,仿佛從未被這世上的臟汙染指過的透亮。
他見過那樣的眼睛,在那個絕望的暗無天日的山洞裡。
她舉著火把來,降落在他的世界。
而如今,如同在夢中。
那人神智轉醒,眼神就逐漸變得內斂虛浮,變成了他所熟知的虛偽的模樣。
“……陛下?”聲音是屬於顏鳶的。
冷香還在,悠悠地縈繞。
他不想走出夢境。
於是抓住了她的手腕,用最凶殘的姿態,咬住了她的嘴%e5%94%87。
……
楚淩沉閉上了眼睛,呼吸微亂。
十字弩的一個零件落在書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楚淩沉睜開眼,細長的指尖夾起了那個小小的零件,他把它舉到眼前,紛亂的呼吸漸漸平緩。
書房裡,洛子裘正舉著蠟燭,仔細翻看著書架上每一部分的文書。
他天生對這些落於紙上的東西記性卓著,且這些東西都曾經經過他的手,因而並不需要多大的力氣便可以用眼睛盤查。
每一本文書都是分門彆類擺放,他先從最要緊的灰騎相關的文冊開始,這些年灰騎為楚淩沉做了許多無法落在史書上的事情,亦是這間書房裡頭最要緊的存在。
結果並不意外,並未缺失。
洛子裘鬆了口氣,暗自在心底嘲笑:
楚淩沉是在絕境待久了,好不容易抓住了的浮木才會疑心皇後,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