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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再不分輕重,不知好歹……”

楚淩沉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就蠢死吧。”

“……”

……

顏鳶並不認為自己蠢,可是她確實捉摸不透楚淩沉的目的。

疑惑就像絲線,在她的心口繞成了團。

她實在猜不出楚淩沉究竟對那夜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如若他還記得,那何以不計較她夜闖禦書房的追責?

以他敏[gǎn]多疑的性子,定然是寧可錯殺一千,定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心懷不軌之人。

可若他不記得,那又是誰把她帶回的乾政殿?

那時楚淩沉又在何處?

想不通的問題,逐漸在心口鬱結成了惶恐,就好像是一把刀懸掛在她的頭頂。她無法做到不去看它,隻能在%e8%83%b8中一遍遍重捋那夜的所有細節,試圖找出隱藏的陰謀大坑。

於是那天晚上,她罕見地失眠了。

是以第二日塵娘來到後寢時,見到的是一個兩眼青灰死氣沉沉的顏鳶。

塵娘頓時緊張起來:“娘娘,可是身體有什麼不適?”

昨日逛禦花園時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不見就憔悴成這樣了呢?

說著她便鋪好了腕枕,要給顏鳶號脈。

顏鳶麻木地伸出手,昏昏沉沉看塵娘:“塵娘,你前日交給我的藥可會使人失智或性情大改?”

塵娘疑惑抬頭:“哪種失智?”

顏鳶在心中斟酌其詞:“比如聞了以後失去神智,做些……奇怪的舉止,清醒之後也沒有全然恢複,行為舉止心悻愛好都與往日不同?”

塵娘愣愣聽完:“娘娘所說,聽起來像是西邊的巫蠱之術。”

顏鳶瞪眼:“真有這種東西?!”

塵娘失笑:“自然沒有的,人之心性是天性使然。”

她閉上閉上眼睛,仔細聽了一會兒脈,掏出銀針刺入顏鳶的手腕,而後才抬起頭為顏鳶解釋。

塵娘:“奴婢的藥不過是一些擾人心神的東西,隻是會讓人生一些噩夢而已。”

顏鳶一怔:“隻是噩夢?”

塵娘道:“要是睡得實在是深沉,可能連噩夢都不會有。”

顏鳶問:“那要是過量呢?”

塵娘的臉上越發疑惑:“若是過量,大約也隻是更多的噩夢吧?”

顏鳶問:“那做夢之人醒來還會記得夢中所見嗎?”

塵娘道:“那應該是心之所至,因人而異吧。”

問了等於白問。

顏鳶揉了揉太陽%e7%a9%b4,心中越發迷茫。

塵娘看著顏鳶,歎了口氣。

她本不欲過多涉足顏鳶的私事,隻是顏鳶的脈象虛浮,心浮氣躁,很顯然是憂思過度所致。

那她身為醫者,自然不能不管了。

她想了想,往顏鳶的手腕上又紮了一針:“娘娘還是猜陛下的心思麼?”

顏鳶點點頭,沒有否認。

塵娘道:“奴婢不知娘娘所圖,但陛下對娘娘應是沒有惡意的,反而……比從前更為關切。”

顏鳶依然有些懵懂。

塵娘輕道:“娘娘,奴婢一介醫女,不懂這宮苑人心,不過奴婢以為君心雖然莫測,但終究也是人心。”

這世上舉凡真心,其實都是相似的形狀。

隻是很顯然,顏鳶心中仍然藏著秘密。她原本就有著不一般的心思,心思過於細膩,反倒對許多顯而易見的事物無法看穿。

塵娘隻好笑了笑,換了一個話題:“陛下今晨禦藥房又送了一批藥材過來,裡頭有不少天漏草。”

顏鳶怔住:“今天早上?”

塵娘道:“是,天漏草一株便是價值連城,娘娘的小藥房如今已經可以買下一個小國了。”

塵娘笑起來:“這樣看來,聖上的心思未必純善,但必定純貴。”

顏鳶:“……”

顏鳶坐在原地發呆。

還真是,意料之外的暴富。

……

忽然富可敵國的顏鳶,早起巡視了自己的小藥房,依然有些不真切的感覺。

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在藥廬裡為天漏草發愁,而現在她的天漏草儲量大約已經夠吃兩年的了。

楚淩沉這是抄了洛子裘的老家吧?

……

不過這一單饋贈,並沒有什麼隨行附帶藥方,正好給了顏鳶理由。

午後時分,顏鳶帶著塵娘,提著兩個食盒,名正言順地去了禦醫院。

食盒裡頭裝的是一些點心,一盒給邱遇,感謝他試藥之苦,還有一盒名義上是給洛子裘的,要勞駕他從藥材裡頭選些美容養顏的,在太後壽宴之上,以她皇後的名義贈予公卿家眷的回禮。

名頭越大自然是越能唬人。

所以禦醫院的彆院內,醫徒的滿臉為難:“可是娘娘,洛掌事此刻……不在……”

顏鳶笑容可掬:“所以本宮進去等。”

醫徒的臉已經成了菜青色:“可是……”

顏鳶道:“你也可以在旁陪同。”

醫徒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膽量拒絕,帶著顏鳶進入那一座小樓。

顏鳶規規矩矩坐在樓下,隻用餘光看著閣樓,有一茬沒一茬地與醫徒請教了一些藥理常識。

醫徒便也放鬆了下來,神色漸漸平靜。

顏鳶不經意問:“洛禦醫去了哪兒?”

醫徒行禮道:“洛掌事去了乾政殿,領升掌事的文書。”

顏鳶一愣:“升職?他不是被罰了半年俸祿麼?”

醫徒笑起來:“陛下當時隻是在氣頭上,嚇唬一通罷了,陛下與洛掌事的交情非尋常人能比,自然不會動真格。”

顏鳶眨了眨眼:“哦?怎麼個非比尋常?”

第108章 他愛好成謎

洛子裘當然不會是普通的禦醫。

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之前也未對他的身份有過多餘的猜想,畢竟一個君主身邊有幾個近臣,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君主大發雷霆之後又升官發財的近臣,就不是那麼常見了。

閒著也是閒著,顏鳶來了興致。

“哦?陛下與洛禦醫交情甚篤嗎?”

“那是自然。”

小醫徒到底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人,提起皇帝對自家上峰的恩寵,不由地兩眼放光起來。

“師父與陛下那是打小的情分,在陛下還隻是太子之時,師父便已經深得陛下信賴。”

“那麼早啊。”顏鳶感歎。

這一句倒是真心。

楚淩沉繼任帝位的時間早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就是因為繼位時間早,年幼無依,所以才有了後來太後垂簾戚黨橫行的局麵。

洛子裘若是那時便在楚淩沉的身旁,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情誼了。

小醫徒驕傲地抬頭:“娘娘聖明,先生與陛下相識之時,方入禦醫院做醫徒。”

顏鳶笑道:“那不是與你一般的年紀?”

小醫徒頓時滿臉窘迫:“小的哪能和師父比,小的……”

顏鳶支著下巴,換了個問題:“洛禦醫娶妻沒有?”

他與幼年楚淩沉相識時已經十三四,那之前她對他年齡的推斷應該是錯誤的,洛子裘比她想象中的年齡要大上一些,理論上早就過了婚娶的年紀。

小醫徒一愣,臉上泛起紅暈:“師父潛心醫術,未曾有過婚配。”

未曾婚配啊。

顏鳶若有所思。

洛子裘長得風度翩翩,又是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這樣的人物想來應該多的是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官員,即便他無心,怕是也早就被人榜下捉婿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麼多年居然都沒被捉到麼?

他倒還挺滑。

顏鳶心中一動。

正想要再多問問,卻忽然聽見院外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

另一個醫徒匆匆跑進了院落之中,跪在門外,聲音驚惶:“小源!小源你在裡麵嗎?看你知洛掌事回來了沒有?”

想來這座小樓並非人人能進,那人的聲音慌張,卻也隻是著急地在原地打轉兒,始終沒敢跨入門檻半步。

顏鳶若有所思地望向小醫徒。

小源應該是他的名字。

此刻他也聽見了,他的神情焦急,臉上寫滿了為難,又不敢輕易地探頭。

顏鳶道:“你去吧。”

叫小源的醫徒越發糾結了,腳下卻遲遲未動,很顯然並不敢放任她一個人留在小樓。

顏鳶想了想道:“本宮點心送到,也不多留了。”

小源頓時如釋重負,感激地笑起來:“多謝娘娘體諒!”

顏鳶點點頭,跟著小源走出小樓。

那個聒噪的醫徒已經急出了滿頭大汗,看見小源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險些忘了向顏鳶行禮,頓時又是一頓手忙腳亂:“皇、皇後娘娘也在?小的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娘……”

顏鳶:“……”

小源已經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樣,問他:“發生何事?”

聒噪醫徒道:“是連、連翹出事了……”

連翹?

顏鳶隻覺得這名字莫名有些耳熟,定神想了想才記起來,是那個往佛骨塔送吃食的憨憨的小姑娘,洛子裘的徒弟。

她陪著小源與聒噪醫徒同行,堂而皇之地偷聽了一路。

今日她來得時間十分湊巧,禦醫院裡正副職兩大掌事都不在,穆禦醫去了慈德宮,洛子裘則被楚淩沉召去了,又趕上禦醫院三月一次的宮人的會診,偌大的一座禦醫院裡便隻有醫徒當家。

不巧碰上碧熙宮裡的人上門求藥,沒有經過禦醫的會診卻要擅自改動藥方。

碧熙宮那位娘娘有多受寵,所有人都知道,往日裡能通融的禦醫們都會通融,醫徒們也有樣學樣,自然不會橫生枝節。

可偏偏今日撞上了連翹。

洛子裘的醫徒。

一個心智不算太過健全的小姑娘。

“你也知道連翹這丫頭的脾氣,她就跟碧熙宮來的朱雀姑娘吵起來了。”

“我們誰都勸不住,隻能來找你。”

“走快些走快些,不然禦藥房要被朱雀姑娘給掀了……”

聒噪醫徒說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路上把前因後果說了個透徹。

顏鳶自然也是想看熱鬨的,便主動提出要為他們做主,於是在小源與聒噪醫徒感激涕零的目光中,跟隨著他們到了禦藥房。

還未及進門,就聽見一個尖細囂張的聲音:“這藥是栩貴妃要取的!你區區一個醫徒,誰給你的膽子從中阻撓?!”

顏鳶在門口停下腳步。

自打她入宮,還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尖銳囂張的聲音。

她示意醫徒不要出聲,她自己輕手輕腳地走進了禦藥房的大殿。

禦藥房裡層層疊疊都是藥櫃,她隱身於一處屏風後麵,遠遠地看見了那個氣焰跋扈的人。

竟然隻是一個宮女。

雖是宮女,看打扮確實要比普通宮女精巧得多,頭上金銀珠釵貴氣,眉宇間的妝容也精致可人,如果不是此時她麵目猙獰,恐怕比外頭的官家小姐也不遜色上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