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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就沒有活路了。

好在,他隻是沉默。

顏鳶便自行向他請辭,趁他發呆,趕緊跑路。

顏鳶:“陛下,天色不早……”

楚淩沉淡道:“皇後真的不去小屋與孤一敘麼?”

顏鳶的手抖了抖,連連推辭:“不必了不必了。”

小屋裡的東西她惹不起。

楚淩沉笑了笑,目光幽幽:“也罷,會有機會相見的。”

顏鳶聽不懂他的話中意,但她聽得懂“也罷”,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生怕楚淩沉後悔,於是連忙行禮:“臣妾告辭。”

夜色深沉,她來時的提燈已經落在了溫泉邊。

她踮起腳尖,從小亭邊上摘下了一盞燈籠,又從路旁的灌木叢裡折下了一段枯木枝,把它們拚在一起,便有了一盞新的提燈。

顏鳶提著燈,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小亭。

路過小屋時,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還在。她本不該停留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e8%83%b8口有些發悶,握著枯樹枝的手有了一絲絲的顫唞,她終歸還是放緩了腳步。

果然還是太冷了麼?

顏鳶心想。

她已經走出去了十數步,依然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麼的耳畔就響起了楚淩沉那句“會有機會相見”,頓時全身的%e9%b8%a1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算了算了。

惹不起惹不起。

顏鳶提著燈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屋。

……

小亭裡,楚淩沉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而後才緩緩抬起了眼睛,目光飄向山腰。

山腰上那一點紅色微光,就像是暗夜裡的星星,在一片晦暗之中停停走走,隻需看它的姿態,不難想象它的主人此刻摸索山路的模樣。

慢慢吞吞。

停停走走。

像一隻蝸牛伸出小心翼翼的觸角。

隻需要稍微嚇一嚇,就會抱頭鑽進笨重的殼裡。

楚淩沉就這樣看著那個小紅點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了目光,而後嫌棄地皺起了眉頭:

“愚蠢。”

第52章 有何不可

身為定北侯之女,本可以做一個金枝玉葉,卻隻剩下半條命;為了這苟活的半條性命入了宮,卻卷入權欲的鬥爭,淪為他人的棋子。

她以為自己能在這夾縫中,謀得一條生路麼?

還是妄想他會相信她可笑的理由?

隻是因為怕疼?

楚淩沉低著頭抿了一口茶,再抬頭時發現那點紅光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暗夜裡,他的眉心皺得越發緊了。

“茶涼了。”

洛子裘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

楚淩沉沒有回頭,也沒有聽從勸阻,他依然抿了一口茶水,隨後隨手一揚,連茶帶著茶杯一起丟了出去。

茶雖早就涼透,藥效卻尚存。

能解亭中燈油燃燒的毒。

洛子裘站在楚淩沉的身後,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眺望,雖然遠處已經沒有了痕跡,但是他知道那是顏鳶下山的方向。

真是有意思。

洛子裘勾了勾嘴角。

他本來以為,今夜顏鳶必死無疑了。

她是顏宙的女兒,她就在他的麵前使儘花招,她還差點就撞破了楚淩沉最是逆鱗的秘密……

楚淩沉可從來不是一個寬厚仁德的君王,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樣都足夠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可她偏偏,又一次虎口逃生了。

隻是巧合麼?

洛子裘不動聲色地看了楚淩沉一眼。

此時年輕的君王低著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宇間卻還依稀殘留著一絲罕見的慍色,也不知是在惱怒方才的談話,還是彆的什麼。

洛子裘自然是不敢問的。

他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天際,此時黑夜已經快到儘頭,東邊的天空已經泛出一點微茫的曦光。

天快要亮了。

洛子裘悄悄吸了口氣,正色道:“陛下,時候不早。”

楚淩沉抬起頭。

洛子裘道:“老和尚卜算出的良辰吉時就在今日,昨日深夜文武百官都已經啟程,今日上午便能抵達皇陵。”

自古祭祀皇陵都是一項重要的議程。

皇帝先行,在皇陵住上一夜養精蓄銳,文武百官半夜出行,當日抵達,而後君臣一同祭拜先帝先祖,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山下的滾石早已經清理乾淨,所有的事情都順理成章。

如今隻剩下一件事還沒有處理妥當:

溫泉小屋裡的那三具屍體。

洛子裘輕道:“陛下,見薄營的那三位……需要儘快送走,否則怕是容易被上山的人撞見。”

他其實也不是很明白,楚淩沉明明可以在山下就辨認屍身,為什麼非要讓人把他們送上山來?

眼下山上溫泉水暖,屍身已經開始腐壞,就算是快馬加鞭運下山去,也恐怕很容易被上山的文武百官撞見或者聞見。

可是若是在山裡秘密放上幾日……

洛子裘歎了口氣,隻怕是要真的不好看了。

楚淩沉淡道:“把他們送到山頂,火化。”

洛子裘一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裡是楚氏皇陵,是整個晏國的龍脈所在,這山裡即便是死了一隻鹿都要拖到山下去填埋安葬的,唯恐壞了靈山風水。

而他竟然想要把那三位的屍身移到山頂火化?

這、這怎麼可以?

洛子裘又驚又懼,失聲道:“陛下!萬萬不可,皇陵重地,龍脈所在,豈容……”

楚淩沉卻無動於衷。

他的目光低垂,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峭的弧度。

“有何不可。”

……

顏鳶回到行宮時,宮人們早已經鬨翻了天,見到她出現,宮人們的眼淚都要橫飛出來了。

還好還好。

兔子和皇後,起碼回來了一個。

阮竹急吼吼道:“娘娘,您可算回來了,還好沒有誤了時辰。”

顏鳶傻眼:“什麼時辰?”

阮竹道:“祭祀的時辰呀!”

顏鳶遲疑問:“不是午時嗎?”

老和尚重新卜算出來的時辰,是今日的午時,距離此刻還兩個多時辰。她大半夜沒有睡,本來是想著好好補上一覺的。

沒想到覺沒有睡成,一到行宮就被宮人們前呼後擁迎了進去,緊接著上了一整套的沐浴焚香梳洗,最後被摁倒讓梳妝台前一頓操作,她終於變成了那個雍容華貴的當朝皇後。

阮竹看著顏鳶疑惑的臉,歎氣道:“娘娘不會以為隻需午時出門便可了吧?”

顏鳶抬頭:“不然呢?”

阮竹:“……”

阮竹忽然意識到,顏鳶可能真的對宮中的事務所知甚少。

按照常理來說,她入宮之前應該會有教習的嬤嬤入府教禮儀的,就算沒有,身為當朝的皇後,入宮之後也會有專人負責從旁指導教授這些事宜。

可是她家娘娘入宮後就病了。

她不得寵,性子又軟,被苛待的又何止是這些地方?

阮竹的心念一動,%e8%83%b8口又燃起熊熊火苗,再看了一眼她家白白嫩嫩的娘娘,頓時滿腔的怒火就變成了心疼。

老天爺真是不公。

專門挑軟包子欺負算什麼本事?

阮竹壓低著呼吸,給顏鳶頭上的鳳釵做最後的調整,順便自家可憐的主子:“娘娘,你放心,栩貴妃也不會占儘先機的。”

顏鳶莫名其妙看著鏡子的阮竹。

她不明白為什麼忽然在阮竹眼裡看到了……額,悲憫的目光?

隻能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阮竹的指尖輕柔整理好最後幾根亂發,冷笑道:“就算栩貴妃現在獨得聖寵,今日能陪在聖上身邊的隻能是娘娘。”

阮竹咬牙切齒:“奴婢一定會幫娘娘得到聖上的心的!”

顏鳶:“……”

阮竹的眼裡怒火重重,顏鳶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向她明說,大可不必謀劃這些事情。

她對楚淩沉半分興趣都沒有。

……

可即便沒有興趣,皇後終歸是顏鳶謀生的活計。

午時將至,她就身穿著朝服,坐上了轎輦,一路到了先皇先祖真正的陵寢之前。

“皇後駕到——”

彼時天朗氣清,文武百官都已經跪在了陵寢前。

顏鳶在百官朝拜聲中慢慢前行,遠遠地就看見了一身黑色朝服的楚淩沉。此時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莊嚴肅穆,唯有他一人麵無表情,就像自己隻是一個無關之人似的煢煢孑立,突兀得令人心驚。

不知道成%e4%ba%b2那日,他是不是也是這副神情呢?

顏鳶的心念動了動。

楚淩沉已經近在眼前,他朝她伸出了手,顏鳶想了想,便把手放在了楚淩沉的手心,與他一同走到了群臣前。

午時已到。

百官跪伏行禮。

護國寺的法師誦念的經文之聲響徹雲霄。

在儀式開啟之間,顏鳶的目光在文武百官中搜索自家爹爹的身影。

那老狐狸已經稱病不早朝很久了,今日是皇陵祭祀,這種場合總不能再稱病逃%e8%84%b1了吧?

她的視線在百官中來回轉了好幾遍,終於在武將隊列的前麵找到了他。果然那老狐狸一身官服,麵容抖擻,器宇軒昂,哪裡有百分憔悴之貌?

也許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顏宙的也轉過了頭顱,視線與顏鳶相接。

顏宙勾了勾嘴角,舉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意思是無需多說。

顏鳶:“……”

顏鳶嫌棄地移回了視線。

中途中她的目光隨意掃了一眼文官隊列,忽然發現了個特彆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麵容斯文雋永,卻坦坦蕩蕩站在了文官之首的位置。

年紀輕輕,卻身居如此高位嗎?

顏鳶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他顯然也是發現了顏鳶的目光,朝著顏鳶躬身,徐徐行了一個朝拜之禮。

顏鳶點點頭,收回了目光。

這一場儀式耗時漫長,顏鳶也不敢輕易東張西望,乾脆雙手合十,虔誠地跪在了身下的軟墊之上,在一陣陣誦經聲中閉上了眼睛。

她其實是不大信鬼神的。

然而今時今日此情此景,她忽然間有了一絲奇異的遐想:如果這世間真有鬼魂,如果見薄營的亡魂還在就好了,若他們能夠看見,是否會指引她快些找到魁羽營的下落呢?

下一刻,顏鳶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如果他們真能看見,發現昔日兄弟已經成了現在的顏鳶,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呢?隻怕是會嚇死吧。

她有些想笑,於是頭低得更下。

看起來越發地虔誠了。

前排幾個老臣看在眼裡,頓時鼻一酸。

過去的三年裡,聖上年年祭祀都帶著那位貴妃娘娘。

皇陵祭祀原本沒有貴妃什麼事,他帶了也就算了,可偏偏那位貴妃穿得、穿得不登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