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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願天空不生雲 阿蠻 3302 字 2個月前

這是抱怨,也是譴責。

“對不起,爸不是故意的,隻是公事實在太忙了。”

“是啊!你鬢角邊的頭發白了不少。”金不換眼利的看著老爸的臉,注意到他一直盯著二媽瞧,識趣地說:“我四處走走、見識見識、看看有沒有熟人,不理你們大人的事了。”金不換聰明的暗示若茴他會幫她找人,然後就走了。

“他長大了,很有男子氣概。”金楞不禁稱讚道,口%e5%90%bb裡有莫大的驕傲。

“是啊!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顧我。”若茴微點著頭,強擠出幾個字,但就是裝不出笑容來。要在這麼多人麵前公事化的談離婚的私事,她還真是有點彆扭,所幸她已事先蓋好了章,也就減低了那份傷感。

她的鼻間多了些雀斑,眼睛的光彩不似以往,頭發也少了光澤,被隨意的用根發簪鬆軟地紮在腦後;說不上好看與否,隻能說她有十足的孕婦味。

“很抱歉,我無法及早趕回來過年。”

“謝謝你的解釋。”

中間停頓了五秒,他才再開口。

“預產期什麼時候?”

“這個月三十號。”

“哦!就剩兩個禮拜了嘛!”

“是的。”

“我……人可能在東南亞。”

“沒關係,一切都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不客氣。”

“哪裡。”

這就是他們客套的談話方式。兩人坐得如此近,心卻各自天涯一方。

不知什麼時候,坐在對麵的人都悄悄地走開了。

若茴突然說道:“噢!這信封裡是你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已簽名、蓋章,一份不少,都在裡麵,要不要檢查一下?”信封被遞了出去,她浮腫的指端離得遠遠的。

他順手接下,隨便一折就直接塞入%e8%87%80後的口袋內。“不用了,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很謹慎。”

“那……”若茴開始找尋金不換的身影,有些焦慮了,她現在很需要金不換的支持與打氣,沒有他,她很可能還沒走到門口就會昏倒。“我想走了。”

“不妨等小換回來,你挺了個大肚子,不好到處找人。孩子還好吧?”

“血壓偏高了些,目前還在矯正胎位,是個女……”若茴霍然住口,覺得似乎多談益。

金楞佯裝沒聽到最後一個字,改問:“醫生怎麼說?有危險嗎?”

“危險?沒那麼嚴重!事實上,和其它準媽媽相比,我的噸位算是大恐龍了,這得多虧我母%e4%ba%b2天天給我灌補的效果,等坐月子時,可就慘了,屆時我媽會比典獄長還凶。”

“你媽是一位好媽媽,她很關心你。”金楞說出了他最深的感激。“很抱歉,讓你有了孩子。”

若茴對他的話付之一笑,“我才要感謝你呢!當我知道自己能懷孕的那!剎那,心裡的感動不是三言兩話可形容的。也許我是真的太傳統了,視結婚與生子為女人的必經過程,以前得悉自己不孕時,常安慰自己這並非大不了的事,如今,覺得自己更完整、更幸運,懂得去體諒***心、父母的愛。”

金楞坐在那兒,細聽她柔柔的嗓子,像輕撥著一串平靜的弦音訴說著自己的感受。

他悵然若有所失的心空麻無力,嘴裡也說不上任何一句話。隻知道,她所該得的,他全沒有給;他不該得到這種禮遇的對待,她卻絲毫不計前嫌,毫無刁難的給了;他是那個說不想要感情束縛的人,卻自私的運用感情的繩子將她緊栓住。

這時,兩人皆已默默無語,想著自己的心中事。

一陣吵鬨聲,從另一個包廂傳來。

若茴揚首想一探究竟,“怎麼回事?”

“酒醉打架鬨事習以為常,過幾分鐘就會有人出麵調解,彆管太多!”

三兩聲的勸阻卻抵擋不住一名口氣甚惡劣的客人,接著聽到酒瓶、酒杯互擊的碎裂聲,隻見一個酒氣衝天、獐頭鼠目的男子揮舞大手,叫囂著:“什麼公不公主的,我不管!大爺我帶兄弟到這裡來花錢、散財,就是買酒、買女人。什麼賣藝不賣身!來這裡做事,就是得下海,一回摸摸手,下回摸摸%e8%83%b8,久而久之,上癮之後,你求之不得。”

“張大哥!看在我的份上,就饒了這個小嫩草,我推薦……”女經理出來說話了,但看到對方兄弟往腰間一撩,露出個槍袋後,倏然打住了口。

“怎麼?說不下去了?就算大哥我肯,隻怕我的小兄弟不高興,一旦發飆起來沒上眼,到處亂竄,傷了人、壞了感情,豈不難為情。”這人好生邪惡,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著繼續拉著一個女孩要往外走,順手掏出了槍,威脅地抵在女孩的背脊,“老子的大哥今天就是要帶你出場,由不得你。你再裝賤,我一槍斃了你。”

若茴聽著這個蠻子大放狠話,一定眼,發現那個女孩竟是她的學生邵玉琳,不假思索地,她甩開金楞放在她肩上的手,衝出人群,撞開一些擋路的人,大喊:“放開她!

我已報警了!“

她的爆發力讓大夥都嚇著了,隻瞧數十名客人已慌忙起身,逃難似地就要奪門而出。

手持著槍的男子惱羞成怒,一句臟話迸出,槍一舉,就朝若茴的心臟方向瞄準,正扣下扳機時,受到臂中女孩的一撞,子彈便飛也似地爆了出來;槍鳴、尖叫與驚呼混雜不清,隻聽到一聲像是發狂猛獸的怒號,淒厲的喊著“若茴……”,刺穿了哄鬨的暗室……

宇宙的沙鐘彷佛靜止了五秒。

子彈的衝力讓眼前的人踉蹌後退幾步,便倒進了另一位衝上前的影子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若茴!若茴!”金楞以手壓著她左%e8%83%b8上噴出的血液,急促的呼喊著,深怕懷中的人不應他。

“答應我,你要……幫我……保……住……孩……子……”

※※※

這是金楞一生中第三次的大撞擊。第一次,他十九成,殺了人,一刀刺心,不見滴血;第二次,得知於嬙死訊,不掉一滴眼淚;第三次,%e4%ba%b2眼目睹那顆子彈朝若茴的方向飛來,還來不及應變,她已倒臥在地,躺在血泊之中,大量的鮮血從她左%e8%83%b8口上緣處冒出,將她粉黃的孕婦裝印染成鮮紅一片。

他發狂了,失去了理性,緊抱著她無助的身子,不知所措。

他們是如何來到這家有名、專門搶救危急病患、素有“肉死人生白骨”之稱的兄弟醫院,他已不記得了;隻知道在救護車上,一路有兒子在旁陪侍,有江漢與左明忠處理緊急狀況、聯絡心臟權威趙明軒、應付在院外的記者,有律師為他料理殘局、起訴肇事的莽夫。如今,他好似少了腦袋的廢人……隻能動,卻無法思考;隻能淚眼朦朧,卻哭不出聲;心中的萬一,搖撼著他。他有好多話想跟她傾訴,有好多愧疚要跟她懺悔,他千萬的恐懼加在一起,就是隻怕一切都來不及挽回。

而今,一位院長、一位婦科醫師,以及休假中的趙明軒,團團圍著他討論如何應變的措施。

主治醫生之一問他:“全身麻醉,若母體心臟不勝負荷,隻能救一人時,該如何?”

趙明軒搶著說先救母%e4%ba%b2。

金楞激動地馬上揪住對方的白袍領口,威脅他說:“沒這回事!兩個都得給我救活,你最好彆耍花招,如果小孩與母%e4%ba%b2有任何一人喪命,再加上你欠我一條命債,我馬上揭穿你所有的底細,讓你身敗名裂!”

趙明軒臉色一白,詫然不已,“你胡說什麼?”

“你欠我一條命!記住!”

※※※

冷風啊!你該停息了吧!你該如願了吧!彆再咆哮地流連忘返。你看!在那橫生於小河流畔的光凸樹椏上,正冒出一抹新綠呢!它正舒展著懶腰打著嗬欠,吐出一絲絲的生意。瞧!那嫩嫩的芽兒是多麼晶瑩青翠、透明露骨啊!它捱不過你冷酷無情的摧殘的。

請息息怒火吧!冷風!

息息怒火?!教一個冷酷的寒冰息息怒火?小姑娘!順其自然吧!新綠不屬於冬季,它來得太早,當殺!怎能怪我心狠?要軟化我的心,隻怕你沒那個能耐反而凍傷了自己,何苦來哉!

那一陣喪心狂風趁勢襲來直竄上樹梢,那一抹綠就這麼的被狂風奪取,被邪風轉得失去了方向,要向上不得上,耍向下不得下,最後才被拋出了旋風之外,慢慢地轉落在一攤黑水上。轉動是一種習慣,一小片如扁舟的嫩芽旋轉不止,轉得她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