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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現在這樣樂子大點,嚶嚶嚶。】

他裝模作樣地抹起眼淚,眼見該配合表演的祝槐對他視而不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作態。他恢複了正常的聲音——或許隻是最適宜人類理解的聲波,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01號是個失敗品。】

他說。

【最初那邊認爲既然要和人類打交道,那還是由人類自己來更便捷。教團在事前已經獲得了01號……嗯,大概還有其他人的大腦,就直接用來進行了實驗。】

【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在收容筒裏安靜地陷入幻覺的腦體在接受改造和安排後始終拒不服從,所以在幾次實驗未果後就開始另尋他路——而在不久之後,重新回歸收容狀態的01號設法越獄了。】

【它到底怎麽做到的這一點,到現在好像也是個謎——啊,不過這都是我上崗前就發生很久的事了,我也隻是聽說了個大概,你要不幫我問問?】

祝槐沒搭理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提議。

透過營養液與圓筒筒壁,她看著對麵那個半圓球狀物,無端産生了一種被注視著的感覺。

它似乎完全清楚她正在與KP交談的事,就像那時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申請過骰的一瞬間。

“你是誰?”祝槐問。

這乍聽起來與剛才的某個問題差不太多,可在場的兩個人類——或者說曾經是人類的生物——都清楚它的意義不同。

“我說過,我已經忘記了。”

01號給出的仍然是相似的答案,“而且,我想這並不重要。”

“在我逃脫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要做的是什麽。可很遺憾,嘗試了這麽久之後,我還是發現這一切是無法停下的。”

“我可以接受這一點,但不代表別人可以,”它說,“我更不知道你會做出怎樣的事,所以——”

“你選擇一開始就掐滅危險的苗頭。”祝槐說,“繼續。”

大腦爲她搶話的行爲沉默了兩秒,才重新道。

“所以我選擇犧牲必要的代價。”那陳述時的電子音呈現出一種帶著溫和的冷酷,“另一方麵——”

“如果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怎樣也無從說起改變。”它說,“那無知才是幸福。”

“真難想像這竟然是一個從那些家夥手裏逃出來的人說的話。”祝槐不失感歎地說。

【喂!】

04號顯然有點不滿自己也被一併歸進“那些家夥”裏。

“大家都很疲憊了。”大腦說,“長年累月地經曆那些,不光是肉|體,對精神也會造成毀滅性的傷害,用生不如死來形容都不爲過。”

“一旦知道自己所遭受的恐怖永無盡頭,並且爲了對抗它們作出的努力可能在不久後的未來就不存在任何價值——我相信還是會有一部分人堅持下去,但更多人會完全失去支柱。”

“這不是意誌不夠堅定,而是這就是最正常的人性。”

與其因爲即將到來的毀滅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相信黎明會到來直到最後一刻。

祝槐:“要是我說我有辦法呢?”

她這句話來得太過突兀,連01號吐出的機械音都帶了一點很隱蔽的怔愣,“什麽?”

“誠然,”祝槐說,“人類實在很渺小。”

“但我想——”

“說不定就是太微不足道,”她笑笑,“反而因爲對方的輕視在夾縫之中存活下來了呢。”

大腦:“你說的方法——”

“目前還在猜測階段,要實施恐怕少不得合作和幫助。不過,其實我想談談最開始的話題。”

祝槐頓了頓。

“你不會以爲我之前說護短是隨便說說的吧?”

大腦:“……”

“你的經曆和立場都與我無關。”她站起身,“有時候我確實準備稍微抓住一點眼前的東西。”

剛走到旁邊,祝槐就發現了橫亙在她複仇之路上的第一個難題——這收容筒的構造相當精妙,初次上手還真搞不定。

【好消息,我知道怎麽開。】

“謝謝,”祝槐由衷道,“有你真好。”

【我的榮幸。】

大腦:“………………”

“事實上我不是不接受同態複仇——但是你要做什麽?”

“沒事,”祝槐說,“不會死的。”

她在04號的手把手指點下打開了筒蓋,順手提起旁邊的電線一剪刀剪斷了它。

“我知道你沒有痛覺神經,”她道,“所以大概就是水燙那麽一點,刺激那麽一點——你不會介意的吧?”

半晌,完成簡要檢測和基因提取的一行人在走廊和已經等在那裏的祝槐碰了麵。

“……看起來你和指揮部那些人聊得不錯?”維爾萊特奇怪道,“剛才維修部的是不是因爲電力係統故障過去了,怎麽回事?”

祝槐:“啊?”

“不知道,”她一臉迷茫地說,“跳閘了?”

“下個行動目標應該馬上就下來了。”

祝槐說:“是那個據說很有名的醫藥公司。”

塞繆爾的神情立時有些微妙。

不單單是他,在場除了還不完全清楚淵源的鬱雙以外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她在說什麽。

邪神棲身的小島上叛逃的蛇人,曾經在某座死城活躍的新興公司背後的資金流,還有,指導實驗卻拋棄了橡木鎮的總部——一切總離不開一個盤桓在背後的影子。

“你說伐魯希亞?”

維爾萊特皺起眉,“實話實說,我們不想下手是不可能的,但——”

“世界樹是登記在明麵上的組織,不能輕易出麵,”祝槐托起下巴,“不過無關人士的私下行動應該就沒問題了。”

“還是暫時稱爲‘來訪’好了。”

祝槐說:“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正好有我想要的東西。”

她笑盈盈的目光落在剛拿到手的檔案上,上麵打頭的第一欄就印著伐魯希亞的標誌。

筆直的杖身上兩蛇交纏,本該作爲醫學象徵的蛇杖作了不小的改動。漆黑的蛇信彎曲細長,倒還是更像正在嘶嘶吐信的毒蛇。

——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第123章 埃達之詩(十四)

“噓。”

迎麵走過去的幾個警衛還在優哉遊哉地背著手閑聊, 而短短數米外的牆角之後,藏在那裏的四個人誰大氣也不敢出,祝槐食指豎在%e5%94%87前, 示意他們時刻警惕。

她覺得自己完全在做無用功, 可該有的程式還是要有一下的。

儀式感就很強。

“煮啊,”羅曼下意識地感歎道,“這感覺都讓我有點——”

他自己忽然噤了聲。

另外兩人聞言至多隻是看他一眼,連沒去過托薩的鬱雙都隱約意識到了點什麽——他們如今來到的這家公司總社,與那實驗性建成的研究所大樓在風格上有一些一脈相承的異曲同工之妙。

而這遮遮掩掩的潛入, 實在像極了當初的盜取文件大作戰。

“那我懷疑這次又要變明搶。”

祝槐輕描淡寫地說。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稍微小心點吧。”

畢竟他們連東西在哪或者可能是個什麽都還不知道呢。

“但是真的會在這裏嗎?”望舒謹慎地說, “如果是轉移到其他更隱蔽的地方——”

“不確定, ”祝槐打斷他,“所以隻是賭一賭。”

“按常理來說模組已經結束了,現在的多餘時間算是走後門。所以行動機會有限,這裏是最可疑的地點, 要是沒有就認栽吧。”她道, “但我覺得哪怕找不到,給他們找點麻煩也不虧。”

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

“——所以, 我的行動計劃就是這樣,”祝槐結束了陳述, “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隊友一整個戰術沉默了幾秒。

“那我再複述一遍?”望舒試探著問道。

祝槐:“嗯哼。”

“混進去、把東西拿到手、撤退, ”他數來數去, 怎麽也掰不出第四根手指來,“敢問真就這三步?”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越複雜的計劃就越容易出現問題, ”指揮官義正辭嚴地說,“反之,越簡單的計劃就越能隨機應變, 考驗大家臨場能力的時候到了。”

她沉%e5%90%9f道:“也是一種現掛。”

望舒:“???”

神特麽現掛!

但她這麽一打岔,一直以來都低沉到了極點的氣氛居然也稍微鬆快了些。要想辦法潛入伐魯希亞母公司,就不能暴露他們的真麵目——最起碼一開始不能暴露,畢竟誰知道那邊有沒有因爲蜂巢的彙報記錄下幾人的長相。

這個問題倒是也好解決,整個世界樹組織裏都鮮少有人見過維爾萊特的真容,她自己到了刀口上也不避著,直接將自己法術的底細倒了個底朝天。

“隻是這樣?”維爾萊特已經在幫其他人看僞裝成什麽樣合適了,旁邊保持著沉默的塞繆爾開了口,“……我不用去?”

“你想去?”祝槐反問。

塞繆爾:“……”

他此刻的眼神就差明晃晃地寫著“那還用說”了。

“我們現在的狀態怎麽形容呢——”她說,“總之不用擔心有生命危險,大概。”

真正經曆的“模組”內容已經告一段落,現在全部都是多餘的部分,33號要是知道後日談被拿來這麽用搞不好又會被氣趴下一次。

“直接抽離意識應該也是沒問題的,”祝槐說,“但你們就不一樣了,估計會很難脫身。”

“當然,需要接應,特別是如果那個東西帶不出去的情況——”她可想像不出來信物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軟件倉庫裏的畫麵,這都不是打草驚蛇,是直接拿根木棍在蛇窩裏亂攪了,“等到約好的時間能碰頭就行。”

“但是那個接應的人也不能是你。”

祝槐笑眯眯地戳破了他最後一絲不死心的想法。

“因爲有件事隻能由你去做。”

特工下意識地問:“什麽?”

她勾了勾食指。

塞繆爾:“……”

他深吸一口氣,照著她的示意低下頭去,還沒湊近就已經條件反射地有點僵硬,發絲間的耳尖隻能看到很淺的紅色。祝槐倒是隨意地用手背擋著側臉,聲音壓得極輕,幾句話下來,他的神色逐漸轉爲了將信將疑。

“第一樣?”他確認道。

“第一樣。”祝槐說。

“我也不確定這樣能不能真的提高一點存活率——先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總不會出錯。”她實事求是道,“你們接觸得到的應該絕大部分都是友方,跟你們打過交道的本身也會傾向於相信你們的說法,不過要是問起怎麽知道這個又爲什麽要做,具體就交給你去編了。”

“其實其他人應該也有不少想得到。”

她說:“但如果有那個‘萬一’,我覺得提醒一下比較好。再功利點,多活一個隊友還能換掉一個敵人呢。”

塞繆爾:“……功利過頭了!”

祝槐:“最壞的情況嘛。”

“難怪你說……”塞繆爾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維爾萊特,“時間很緊張?”

“大概吧,我猜快了。”祝槐說,“所以得兩頭並進。”

“能通知多少是多少。”

她一擡手,就見對方穩穩接住了那個四四方方的小設備,“啊,對了,東西還是先還你吧。”

塞繆爾:“……?”

“留下也行吧,”他說,“如果有個什麽狀況——”

“嗯……”祝槐誠懇地說,“照顧一下心理陰影?”

塞繆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