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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畫的是什麽。

盧斯皺眉,“那群邪|教徒?”

“……大概不止,”祝槐說,“還有呢。”

空白隻存在於與刻痕相距幾寸內的地方,緊挨著就是第二幅壁畫——這次的小人身上沒有那些代表黑袍的輪廓,而是揮著胳膊四散奔逃,追著他們的是幾團巨大的肉塊。

肉塊頭頂生長著的鞭狀觸手已經卷起了幾個小人、將他們攔腰折斷,身上的巨口也咬著殘肢,支撐它身體的是粗短如樹幹的羊蹄子,儼然是在爲禍一方的景象。

祝槐繼續向前走。

第三幅的壁畫裏,人類有了與神話生物對抗的還手之力,盡管兩者看上去仍然相差懸殊,但好歹不是一味奔逃了。

零星的幾人拿起武器迎擊眼前的敵人,麵對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深潛者也艱難地殺出了一條血路。可這遠遠並非結束,遙遠的海岸上,一隻長著蹼的畸形巨爪攀上了礁石,看那大小,隻消輕輕一按就能將他們全都碾成肉泥。

她想起了那句“在永恆的宅邸拉萊耶中,沉睡的克蘇魯候汝入夢”。

不,看著這架勢還不像是驚動了克蘇魯。

……大袞?

等到下一幅壁畫,就不見了人類的蹤影。

巨大的甲殼類生物張開它們背鰭般的羽翼從天而降,本該是腦袋的地方有一顆覆蓋著大片觸須的橢圓球體——有點類似於海葵。

從它們落下的地方,無數細線蔓延開來,雖然在壁畫的邊界處就戛然而止,但給人的感覺卻總像是還無形地在向更遠處延伸,直至連接起——

刺骨涼意倏然落進後頸,祝槐本能地擡頭一看,幸虧也並非想像中的有怪物在頭頂蟄伏,隻是水汽聚集在藤條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可盡管如此,在眼下的狀況還十足詭異了。

【有什麽感想?】

04號興緻勃勃地問。

祝槐:“……”

“小別緻長得真東西。”她誠懇道。

KP:“?”

成蟲生物密密麻麻到令人頭皮發麻,和其他畫麵一起構成了一幅龐大壁畫。洞%e7%a9%b4裏異常靜寂,隻聽到三人些微不穩的呼吸聲,而目光無一例外地全都凝視著這詭異的壁畫。

正在她準備再邁出一步時,一種強烈又稀薄的不祥的預兆感忽然籠罩住了她。

她站在那裏,絲毫動彈不得,耳邊響起漫無邊際、逐漸作響的嗡鳴聲。那預感阻止她做出接下來的任何一個舉動,這是人類本能在麵臨危機前一瞬間——可以稱之爲“第六感”的東西,仿佛真執意前行就會招緻萬劫不複。於自身,於人類,探究整個世界的奧秘並非是任何意義上的明智之舉,超出想像和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永遠隻會帶來不幸。

但總是得有人去揭開真相的。

渺小的螻蟻就是這樣愚蠢到不自量力的生物,哪怕明知是那隻擋車的螳臂,最後還是要不死心地向南牆撞去。

祝槐慢慢地擡高了手電筒。

單論大小,那與之前的所見就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畫麵。

深入石壁的壁畫展現於眼前的刹那之間,已然足以喚起最本能的恐懼。

那說不清是什麽工具造就的刻痕,連“筆觸”都超出了人類的理解能力,明明深到足有一兩英寸卻仿佛輕飄飄地在眼前舞動,連帶著海嘯般的窒息感也呼嘯而來。

於是她仿佛從灰黑岩壁上看出了那些斑斕球體炫目耀眼的光輝,團團黑雲在旁邊揮舞滴著黏液的觸手。背後有著一對狹長翅膀的臃腫怪物匍匐起身,麵孔與人類極爲相似的巨型蜘蛛踩在蛛線織成的橋梁上,無限扭曲的活火焰將周遭的一切焚燒殆盡,還有——

祝槐注視著這一角襤褸的袍角,真正的敵手還在另一側,自那邊被驅使著的眷族和不死僕從們早已在鋪天蓋地碾壓式的差距下潰敗,但似乎並未影響什麽。

她的脖子都快仰酸了,終於看到了預想中的景象。

有如眼球般的聚合體也閃爍著與另一側相似的光芒,模糊不清的龐大麵孔用那雙凹陷的眼睛注視著世界彼端,灰白發須的老者被半魚人和一種沒有五官、生有雙翼和尖角的生物所環繞,萬鈞雷電從祂周身降下,巨大的光柱漫向周圍碾壓擴散。

海水倒流,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時值此刻,祝槐終於注意到這裏也並非沒有人類的身影——與高大萬丈的神明相比,那些聚集在最邊角下的黑點極度渺茫而無能爲力。

【目睹神祇以真身交戰的畫麵再現,進行意誌檢定,成功下降一到十點,失敗則隨機下降一到一百點SAN值。】

[斯卡蒂(祝槐)]進行意誌檢定,16/70,困難成功。

然而——

[斯卡蒂(祝槐)]擲骰,1D10=10,SAN值扣除10點。

但她這張卡上的SAN值已經所剩無幾,別說是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條件雪上加霜,簡直就快原地破産了。哪怕是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她臉色也極爲明顯地不好看。

這引來塞繆爾的注視,祝槐隻是搖搖頭,示意他不用問這麽多。

“這個,”其實在場另外兩人的反應也好不到哪裏去,這種東西對正常人都該是一種精神上的沖擊,盧斯沉默片刻,“難道算是那種預言壁畫?”

“其實……”祝槐說,“我覺得應該反著來看。”

04號吹了聲口哨。

盧斯不解其意,“反著?”

塞繆爾一愣,神情慢慢從茫然變得有些不可置信和微妙,“過……去?”

祝槐:“大概——是可以這麽理解吧。”

“但認爲是預言也沒什麽問題,正反兩邊都是說得通的理解方向。”她自己也有點不太拿得準,“嗯……純屬猜測。”

“反正繼續向前走吧,”祝槐說,“看那個。”

老者權杖上燃起的熊熊火焰由畫中那無形之風吹向整齊的一側,不偏不倚正好是洞%e7%a9%b4更深處的方向。雖然說是在指引他們前行有些勉強,但在此刻兩眼抓瞎的情況下也隻能這麽理解了。

或許是因爲深入的廣度已經逐漸超過黃金樹的覆蓋範圍,奇形怪狀的根須與枝條比之前稀疏不少,但相應的是周遭愈發溼潤,甚至隱隱聞得到鹹腥。

不知道的還要以爲他們正在走一條通往海底的隧道。

祝槐倏地一頓。

她踩到的地麵在剛剛發出了輕微的顫音,挪開鞋底後就看出那是塊石磚。同行的兩人也不會漏過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同一處,盧斯也連忙退開,果然看到自己腳下和前方都是一樣的石磚。

這下越發可以肯定這裏是某種遺跡,而他們此時——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

封堵著去路的雙開石門巨大厚重,卻嚴絲合縫到完全不像是能用蠻力分開的樣子。就算不論這一點,那重量也不是人力可以企及的。盧斯不死心地上前試了試,使勁到臉紅脖子粗都沒能推開哪怕一條針細的縫隙。

但看起來似乎不是毫無辦法,這些石磚上描繪著粗細長短不一的線條,連起來就能看出它們拚湊成的是個同樣龐大的、陳舊無比的魔法陣。

祝槐:“好吧……”

“沒準我可以試試。”她說。

盧斯懷疑道:“你?”

兩人畢竟是第一次見麵,實在沒必要將信任交托給組織外的陌生人——盡管對方就是來到這裏的原因和線引。

祝槐聳聳肩。

“我。”她笑道,“回又回不去,窮舉法也是一種解決方式嘛,難不成你還有別的辦法?”

盧斯長出一口氣。

“……也是。”他道,“你的意思是把魔力注入這個法陣?需要幫助嗎?”

“看情況吧。”祝槐說,“目前應該不需要。”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盧斯早先站在石門旁邊,而她蹲下`身,用指尖細細描摹過那用不知名又莫名堅實的顔料塗抹出的紋路。處於二人之間的塞繆爾有些欲言又止,實在難說是不是被勾起了糟糕的回憶。

他正要開口,忽然之間,他們都聽到了一聲輕響。

“其實。”

盧斯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的確有。”

據說人類最快的反應速度是一百毫秒。

一切發生究竟用了多久,在如此原始的地底洞%e7%a9%b4不得而知,但在槍口迸出火花、進而重重砸在岩壁上被甩飛出去的那一刻,祝槐確信腕上看不到表盤的秒針才剛走過兩格。塞繆爾%e8%83%b8口還在不住起伏,視線銳利如鷹隼地緊盯著不告而戰地拔出槍來的特工。

“你應該站著的地方不是那邊。”盧斯扶正因爲踢擊而還有些餘顫的手腕,聲音平淡地敘述,“組織規定的第一條就是聽從上級的命令和指揮。”

“我猜他更念舊一點。”祝槐冷不丁說。

還來不及出言嘲諷的塞繆爾先差點被她這句噎了個半死。

“我從加入第一天就說過不會事事聽從他人的命令,”他還是決定先麵對眼前的隱患,“我隻做我認爲值得的事。”

祝槐默默忍住了戳穿他當初不是這麽對南風說的沖動。

她的手就扶在槍套上,她投機取巧的格鬥技在麵臨對方可以一力降十會的情況下行不通,於是隻能來點遠程支援。

下一秒,她看到盧斯條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法陣。或許這不過是潛意識的小動作,但對於祝槐來說,已經足夠她立刻改了主意。

即便還不完全明確這魔法陣的效用如何,敵人不願意發生的,那就是她必然要去做的。

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圖案——

“很可惜。”盧斯說,“你是個好苗子,既然如此,那就一起……”

光芒在紋路中亮起的瞬間,他的臉色猛地變了。

昏暗遮蔽了視野,魔力從祝槐背在身後的指尖流瀉而出,直到開始喚起陣法的足量才閃現出蹤跡。盧斯不知道對方暗自動作了多長時間,但現在再去阻止恐怕已經到了來不及的邊緣。

他不止隻有一把槍,但另一把剛上膛也即將麵臨相同的命運。塞繆爾眼疾手快地別住槍托,硬生生地強行改變了槍口的方向。

彈殼與岩石摩攃出些許火藥的焦糊味,可對方的閱曆和實戰經驗到底在他之上,拆招間的槍鬥術β被迅速識破,年輕特工須臾之中的攻擊也遭了反製。藏在身上的改裝手|槍打著旋兒落出的地方足有數米以外,塞繆爾及時回頭,躲過匕首襲向麵門的一擊。

祝槐能感覺到精神力上的快速流失,還是毫不猶豫地加大了投放。

快點。

再快點的話……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漸漸發熱的石闆上,耳邊仿佛有誰在%e5%90%9f誦著陌生又流暢的咒文。雖然無法聽清那個聲音,可代表著它的字樣已經浮現在腦海,大篇幅的佶屈語言像滾屏一樣掠過,她不得不靠著默念記下每一個字元,以期能探明它的真正含義。

寒光在眼前一閃,幾縷細碎的發絲都被削落。金色碎發在愈發明亮的紋路照耀下反出轉瞬即逝的微光,塞繆爾隻來得及在躲避的間隙深吸一口氣。兩方武器脫手的結果就是幾乎成了拳拳到肉的肉搏,他終於在盧斯回身時尋到一點餘地,那把被迫歪斜著揮出的匕首便直接卡進了岩縫裏。

但代價就是結結實實地接了正中下腹的另一拳,塞繆爾悶哼出聲,扶著石壁趔趄兩步。而盧斯幹脆俐落地放棄不方便的匕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