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1 / 1)

拉的指示下率先上前,一把扯下了罩在上麵的布。

霎時間,貨倉內陷入了死寂。

玻璃缸中的水幽深到隱隱發綠,女人的長發如枯槁的水草般飄搖。

她額角有一處青紫到發黑的疤痕,上半身遍佈蜈蚣一樣扭曲的、被啃咬過似的針腳,兩條胳膊也長短不一,簡直像是從不同的人身上搜羅了部件拚接上去。

皮膚也泛著不正常的白,如果說上麵還勉強像人,她的下半身根本就是一條似乎被強行連起來的深青色魚尾。

密密麻麻的魚鱗有些翹起有些幹脆脫落了,暴露出的傷口在長久的浸泡下開始腐爛化膿,將周圍的水也染出了可怕又惡心的黃褐色。

而他們都見過那張臉。

形如人魚又形如僵屍的莎倫·伯克利靜靜漂浮在水裏,神情木然,嘴%e5%94%87微弱翕動,似乎在無聲地呢喃著什麽。

跟隨著手電筒的照射——

她布滿血絲的眼珠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緊緊盯住了玻璃外的衆人。

第37章 約定之地(六)

路婉婉:“這是……”

“這是……”她捂著嘴連連後退, 後背直接撞上了半開著的大門,“這是怎麽回事?”

好歹是醫學生,她已經算淡定的了, 跟著桑德拉的幾個保鏢裏已經有兩個當場沖了出去,走廊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目睹莎倫·伯克利慘遭改造的駭人一幕, 進行意誌檢定, 成功下降一到三點, 失敗隨即下降一到六點SAN值。】

[弗莉達(路婉婉)]進行意誌檢定, 87/65, 失敗。

[梅林(羅曼)]進行意誌檢定, 10/70, 極難成功。

[威爾]進行意誌檢定, 35/75, 困難成功。

[斯卡蒂(祝槐)]進行意誌檢定,2/70, 大成功!

沉重可怖的氣氛微微一滯。

威爾:“……”

羅曼:“……”

路婉婉:“……”

果然, 不管你想是到底怎麽想,隻有骰子出目這種東西是永遠控製不了的。

連KP也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多少有點離譜?】

祝槐:“………………”

她想嗎!她也很尷尬的好嗎!!

這裏爲什麽會有大成功啊?!

“……她是不是還能回一點SAN?”趁著NPC們還沒有回過神,威爾小小聲地問。

“……不了不了,”祝槐默默道,“這加點我也不想要。”

【既然這樣, 那就——】

【你對上了莎倫的目光,隔著玻璃,卻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絕望, 也奇跡般明白了她想說的話。】

在一片沉寂與倒抽的涼氣聲中, 祝槐反而上前了一步, 輕輕按住了那足以防彈的玻璃。半晌, 懸浮在魚缸中的莎倫·伯克利緩慢而僵硬地擡起不屬於自己的小臂,在透明卻遙遠的隔檔之內將手掌與她的重合在了一起。

她分明是有意識的。

莎倫的嘴%e5%94%87仍在翕動著,離得近了,就能模糊地辨認出她的口型——

“抱歉,”祝槐說,“現在還不行。”

雖然不知道她的聲音有沒有真正傳到莎倫耳中,但“人魚”的眼神的確在一瞬間更加黯淡了。

“——把她帶出去。”

桑德拉·休謨本人的心理素質還比她那幾個保鏢更強些,她的聲音滿含著冰冷的怒火,再炙熱的愛意在目睹眼前一幕後也像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來似的消散個大半。

“派人去控製住愛德華,通知賓客婚禮取消,現在就返航!”

“不行,”威爾回過神,連忙製止她,“做不到。”

桑德拉:“爲什麽?”

“因爲……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路婉婉猶豫著說。

“就像剛才那兩個船員一樣,”祝槐道,“你們兩個安排的旅行,你應該也更明白,這船上也有他安插的人手吧?”

“那又如何?”休謨家的大小姐不以爲意,“我的人隻會更多,說到底也因爲是我策劃——”

她的聲音忽然停住了,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威爾:“怎麽?”

“……海上婚禮是我提出來的,他還表現得很意外,同意以後就前後幫著張羅,我還以爲……”桑德拉說,“但現在想想,是因爲我看到了碰巧放在公事包裏的宣傳手冊和……”

“可是我爲什麽會看到?”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因爲她顯然已經有了答案。

“事實上,”祝槐說,“我們說不行的原因,主要是因爲這個。”

她打開手機,給一臉將信將疑地湊過來的大小姐看了——自己和被五花大綁的深潛者的自拍合照。

桑德拉:“……”

桑德拉:“?”

可能因爲場麵太過滑稽,大小姐甚至沒掉SAN。

相反,她下意識地問:“他穿的戲服嗎?”

其他人:“……”

他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效果!

“不不不,這是真實存在的,”祝槐說,“登上這艘船以後,你有沒有在某個時間點突然感覺到很困,然後不知不覺地一覺到天亮?”

“我們中途有醒來過,出去就看到了這樣的怪物,靠著人多勢衆把它製服了。”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但是據可靠線報,已經有大量的它的同族聚集在了這艘郵輪附近的海域。”

“其中也有一些混進了賓客和船務人員之中……”

她問:“休謨小姐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聽著她的話,桑德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們所在的“潘朵拉”號,已經成了一座孤島。

隻是一個愛德華還不足爲懼,無數盤踞在船底伺機而動的魚人才是難以對付的目標,船上的這些也無從辨別誰是無辜者誰是混血深潛者,一旦裏應外合,所有人都是葬身海底的命。

威爾輕輕歎了口氣。

以他看來,這個模組的真相其實不難得出,擺在他們麵前真正的難題——是如何擺脫這個絕境。

桑德拉沉默良久。

“明晚的婚禮照常舉行。”她說。

“除了在郵輪各處必要的值班人手,”桑德拉道,“我會要求所有人都在最上層的露天廣場集合,到時候隻要製造出一定的混亂,讓他們覺得計劃難以實施就會自露馬腳了吧?”

路婉婉:“……但是海裏的怎麽辦呢?”

這是最讓人擔心的,不說別的,深潛者這樣的神話生物應該也有法術可以傍身。混血還好說,已經完全轉變的那些——一旦對上它們,別說乘客們八成會死傷大半,連船體都有可能保不住。

“可以從現在開始祈禱,”羅曼雙手合十,“飛麵大神原地把它們變成魚頭泡餅,RAmen。”

……喂!

“其實我有點想法。”

祝槐看了眼腳邊地麵,慢慢地問:“休謨小姐,婚禮時間是誰定的?”

桑德拉:“是他。”

“那些石頭,”她說,“廣場兩塊,庫房一塊,中廳一塊,其他地方還有嗎?”

“有,”桑德拉說,“他跟我說是他們家鄉的傳統,才去爲了婚禮特別定製的……”

她煩躁地“嘖”了聲,實在想唾棄自己一句戀愛中的人腦子真可怕。

“OK,我現在想要船上每一層的完整地圖——你知道賓客手冊是縮略版的,還有它們的具體位置。”

祝槐道。

“這裏不適合久留了,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外頭那兩個帶走,讓你的人想辦法僞裝成正常換班吧。”-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然後,就是她的計劃了。

*

在幾乎所有人的期待與翹首以盼中,這場旅程的重頭戲——海上婚禮如期在第四天的夜晚到來了。

夜空中群星閃耀,一如十數層高的郵輪在海麵之上緩慢行駛時一扇扇視窗中亮起的“萬家燈火”。

亮歸亮,裏麵有沒有人卻是兩說——在最頂層的露天廣場上,賓客皆已落座,正交頭接耳地議論起馬上要正式舉行的婚禮和感歎休謨家的大手筆。

一塵不染的紅地毯從這頭一直鋪到那頭,旁邊灑滿了馨香的玫瑰花瓣,臺上則拉起天鵝絨的裝飾緞子。而在正中的宣講臺上,似乎正擺放著一本書。

路婉婉:“那個難道……”

“對,”祝槐說,“是那本書。”

在桑德拉的黑箱安排下,他們的座位比原定的離現場要近得多,親眼見到的她自然一眼認得出來。

他們幾個也是單獨一排,周圍也沒有其他人。

“所以愛德華其實沒有打算真讓這場婚禮成功進行,”威爾說,“或者說,他想把這變成血色婚禮。”

“煮啊,”羅曼合十,“你寬恕不了他,RAmen。”

路婉婉:“……騙婚渣男。”

“所以第五天的目的地是戀人海。”

祝槐道:“到時候獻祭完成,交易雙贏,他就可以和自己真正想結婚的人舉行儀式了。”

路婉婉忍不住吐槽:“那也得莎倫願意吧?”

“不過,愛德華應該不怎麽信任那些魚人,”威爾說,“不然不會直到現在才把書拿出來——當然,咱們需要學習,已經通曉那種語言的家夥可能就不用了,估計這才是深潛者沒有反對的原因吧。”

“噓,”祝槐豎起食指,“要開始了。”

站在廣場周圍的都是荷槍實彈的保鏢和安保人員,正常賓客可能隻以爲是休謨家謹慎又謹慎才如此防範,隻有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才清楚原因。

被邀請來負責主持婚禮的神父已經帶著滿麵微笑走上了宣講台。

在他們所見過的所有混血種裏,這位元無疑是特徵最明顯的——他完全禿頂了,兩隻眼睛分得很開,嘴也咧得不小,脖子兩邊全是幹癟的褶皺。

雖然可能有人質疑怎麽請來個這樣長相的來主持儀式,但或許愛德華將對方塑造得也很德高望重,議論聲還是寥寥。

樂隊就緒,作爲新郎的愛德華·瓊斯也入了場,和幾位伴郎交談過後就站在台前,靜靜等待著新娘的到來。

他眉目間其實有些焦躁,不知是因爲秘書的失蹤還是看守二號貨倉的排班表上少了兩人,隻是箭在弦上,一切仍要如計劃一樣進行,強擺也要擺出個幸福滿麵的笑容來。

伴隨著第一聲優美的弦樂曲調,桑德拉·休謨挽著父親的胳膊緩緩步入現場。她身著一襲精心定製的露背婚紗,拖曳的長裙上綴著點點星光,手中的捧花同樣襯得容顔格外美麗。

老爺子雖然能仍看出點笑模樣,卻要比先前在臺上的風趣顯得更不苟言笑了,他牽著女兒一步步向前走去,將自己長女的手交到了這個男人的手上。

他轉身就頭也不回地在前排座位上坐下,旁邊的休謨夫人連忙拍了拍他胳膊。

台前隻剩下神父和一對新人,奏樂漸漸弱下去,在座賓客不由沉下了呼吸,聽到神父開了口。

“愛德華·瓊斯。”

神父問:“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是的,”他定定地凝視著桑德拉,“我願意。”

“桑德拉·休謨,”神父又轉向她,“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他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桑德拉:“我——”

她沒有回答,微微側首,在對方有些訝異的注視下猛地擡手——

狠狠打在了猝不及防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