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真的很好奇那位看不見的KP有沒有冒煙。
倆隊友都上了,他當然也得跟著,那急匆匆出逃的員工給柵欄留了道縫又被祝槐推得大開,他們毫無阻礙地走上了通往後門的石子路。拳頭大的鵝卵石間隙處長了些雜草,在踩踏下不住沙沙作響,盡頭就是幾節石階,以及在上麵的半開著的鋁合金門。
“這——”最後一個進來的穀源嘴上遲疑,身體很誠實地把門給掩上了,“會不會不太好?”
“我們又不是來搗亂的。”
祝槐滿不在乎,“碰到人跟他們說聲情況就行了唄。”
當然,這是他們的“角色”該有的想法。
可能是爲了節約用電,後門這裏的燈光不算明亮,倒也恰恰襯得地上的灰色薄地毯更幹淨了。空氣中漂浮著一種印刷品和油彩特有的氣味,走廊也很寂靜,雖說美術館內本就該保持安靜,但靜到這份上未免讓人有點誤入異次元的感覺了。
他們經過了零星幾扇門,祝槐秉持著人設挨個敲過去卻無一應答。
路婉婉奇道:“真就連一個人也沒有啊。”
“都在前臺忙嗎?”穀源忍了又忍才把下半句“這畫展生意也沒好到這地步啊”給憋回去,“再往前走走?”
祝槐沒有回應他們,目光定格在了剛剛敲過的那扇門前的角落。
另兩人察覺到她的異樣,也紛紛望過來。
不看還好,這一看——
穀源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縱使光線昏暗,在那裏的痕跡一經注意到便不可能再忽視——一抹鮮紅留在地毯旁邊的瓷磚上,仿佛是不小心滴落在那裏的。
死一般的寂靜。
路婉婉下意識做出了最有可能的判斷,“這是……血?”
祝槐也不急,往包裏摸了摸,這時候倒應該感謝自己的職業了——她戴好摸出來的一次性手套,去輕輕沾了一點那“液體”。
“不,可以放下點心了。”她撚了撚指腹,“好像是沒幹透的顔料。”
這時。
“你們在做什麽?”
從不遠處傳來的男聲清朗悅耳,三人循聲望去,頓時又是一片啞然。
——他長得實在是太好了。
緩步走來的金發青年眉眼清俊,鼻樑挺拔,卻又因光線籠上的一層淡淡陰影而顯出了點不可捉摸的危險感。
這好看是誇張到放在電影裏一出場就知道“這肯定是個重要角色”程度的好看,而他們恰恰就是在準備好的劇本裏。
幾人同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連樣式普通的西裝在他身上都被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氣場,那雙碧綠到透亮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你們是外麵的人吧,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穀源連忙解釋:“我們剛剛看到有人穿著館內的製服從後門出來,他太鬼鬼祟祟了,所以才——”
“哦,”對方顯然不信,“他長什麽樣?”
穀源:“……”
他啞巴了。
他們當時離那麽遠,看清對方的時間攏共就兩三秒,怎麽可能說得出具體特徵!
KP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來。
【擅闖館內後門還說不出個所以然,要想不被當成小偷,過一個交涉技能的檢定吧。當然,也要做出相應的表演。】
三人:“……”
這是倒打一耙!!敢情在這兒等著呢!!!
祝槐瞥了一眼因念頭自動浮現出來的角色卡。
交涉技能一共分四個——恐嚇、話術、說服以及魅惑,方式恐怕也顧名思義,而數值更是個大問題。
穀源大概也想到了一塊去,趕緊沖她倆使了個眼色。
“我騙你幹嘛啊,”他果斷採取行動,“你看我們這兩手空空的也不像是進來撈什麽的對吧?你實在信不過就報警,反正我們問心無愧。”
[艾德蒙(穀源)]的說服檢定,84/60,失敗。
三人:“…………”
喜提失敗的記者趕緊沖隊友比口型:“這下咋整?”
青年瞧著他們的表情越發不信任。
剛收好手套的祝槐動動嘴角,幾不可聞道。
“死馬當作活馬醫。”
她用胳膊肘推推穀源,又擡眼望向青年,歉疚一笑。
“抱歉啊,其實是我的主意,跟他們沒關係。”
“他說的是真的,我們是看到有個男人形跡可疑地沖出去,想著趕緊找人告知才進來的。”祝槐從包裏翻出張名片,“是我有點犯職業病了。”
既然KP在她提到上回委託的時候沒有反應,那不也就意味著,以前的經曆她想怎麽編就怎麽編?
“我是個偵探,偶爾也會和警方合作,以前碰巧經手過類似的案子,所以一時間就有點……”
她不好意思地挽了下耳邊碎發,“其實也因爲我本來就對從事藝術行業的人很有好感……也不希望大家白白蒙受損失。既然碰見的是您,這就是緣分,可以盡快好好談談嗎?”
[斯卡蒂]進行魅惑檢定——
1/40。
隊友:“………………”
KP:“…………………………”
大、成、功!
第4章 風信子(二)
穀源看傻了。
路婉婉張大了嘴巴。
而被他們難以置信地注視著的青年,他眼中的警惕不知不覺消退得一幹二淨,確認似的又忍不住多打量眼前人幾眼,然後從耳根蔓延上了薄薄的緋色。
……他臉紅了。
祝槐:“……”
她指尖繞著落在%e8%83%b8`前的發尾,一臉不明所以地迎回對方的視線,友好地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還未請教您的名姓?”
青年這下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連咳兩聲,爲了挽回局麵似的連忙接了過來。
“伊萊·埃文斯,”他解釋道,“算是這場畫展的半個舉辦人。”
兩個隊友終於在這峰回路轉的發展下找回了自己的語言能力。
穀源:“埃文斯?舉辦人?”
“沒錯。”
伊萊微微頷首,也平靜了不少,“韋恩·埃文斯是我叔叔,我是他的侄子。”
“他們……發現的時候太晚了。”他說,“當然,我也是,不然他本來不用那麽潦倒地……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所以我就想,至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幾人頓時恍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向目前……理論上好感度最高的祝槐。
祝槐:“?”
“灰褐色頭發。”她突然說。
其他人:“……啊?”
伊萊也是一臉驚訝。
“比耳根後長一點,戴方框眼鏡,”她回憶道,“留了八字鬍,穿的是員工製服,但是腳上是一雙挺舊的運動鞋。”
“——我能想起來的全部特徵。”
祝槐笑笑,“如果埃文斯先生幫您叔叔舉辦畫展是想籌得錢去幫助別人,這就是我力所能及可以做的事。”
穀源和路婉婉又有點收不住下巴了。
兩個人俱是連那男人的身材都沒太記得清,天知道隊友是怎麽——
而對方若有所思片刻,點了點頭。
“我有印象。”他說,“馬上會讓他們排查有沒有展品出問題的,也先想辦法聯係一下那個員工。”
話音未落,金發青年微微一笑,柔和的弧度又爲本就出衆的相貌增色不少,“多謝你的提醒……當然,你們也是。”
穀源:“……”
路婉婉:“……”
不是,等等,什麽叫也是?!那個停頓他們都聽出來了的!
“總待在這裏也不是事,我先帶你們到展廳去吧。”伊萊主動道,“正好去叫人。”
祝槐:“好啊。”
導遊不要白不要。
作爲主辦人之一的伊萊走在前頭,三個玩家跟著跟著就落出一小段可以竊竊私語的距離。
“我了個去啊,”穀源小聲問,“你是怎麽看得記得那麽清楚的?”
甚至沒有通過技能檢定!?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
祝槐挑眉,用手擋著還以同樣的音量,“職業病。”
還在領路的“導遊”對他們的悄悄話渾然不覺,三繞兩繞,就領著幾位不速之客到了前廳。
館內依然一片寂靜,但這次是有人聲的那種了。
遊客不多,三三兩兩地聚在牆上展出的油畫跟前欣賞,偶爾有交頭接耳的也壓到了旁人聽不見的音量。伊萊擡手叫近了在門廊下當班的工作人員,小聲跟他交談起來。
祝槐打量起離他們最近的那幾幅,餘光則留意著另一邊的動靜。
被叫過來的那個員工很是有點無精打采,但還是認真回答起伊萊的詢問。兩人又交談幾句後,後者便轉身往這邊走回來。
“誤會一場。”他鬆了口氣地解釋,“你們說的那位剛剛跟經理告過假了,說是家裏有點事,所以可能才慌慌張張的。”
三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哎,是誤會就好。”
穀源抓抓頭發,“那我們現在——”
是不是要補個門票什麽的。
反正不算是白折騰一趟,就像祝槐話裏話外暗示的意思,他們知道了後門的位置,真出什麽事了完全可以從員工通道開溜。
更別提還魅惑了個看上去很重要的NPC,肯定能多開方便之門。
“就請直接參觀吧。”伊萊馬上說。
看!省錢了就是最好的!
“雖然隻是個誤會……但也應該謝謝幾位的好心。”他道,“隻是我還有事要處理,不能再繼續陪同了。”
“沒事沒事,”路婉婉說,“埃文斯先生還是去忙吧。說起來,我聽說這裏有個獨立展廳……?”
她話音未落,伊萊就了然地笑了一下。
“每個來參觀的遊客都這麽問。”
“可能要辜負你們的期待了,”他歉意道,“館內還沒有達成一緻……我也正是要去談這件事,但就算能展覽,最早也得到明天了。”
“不過我保證叔叔的其他作品也完全值得來一趟。”
伊萊又看了祝槐一眼,“……格雷小姐覺得呢?”
問她?
祝槐歪歪頭。
“當然值得。”她笑著說,“我不太懂美術,要是說錯了請不要見怪。韋恩·埃文斯先生以前是浪漫派吧,現在看上去更偏向於達達主義?”
隊友:“???”
網上可還沒寫現在啊!
“但是筆觸依然相當柔和,色彩和構圖也很有個人特色。”她沉%e5%90%9f,“……抱歉,我反悔了。我要收回剛才那句話,越說越好奇能被放在獨立展廳裏的會是怎樣的傑作了。”
伊萊的笑意更真切了。
“說得沒錯。”
他道:“既然這樣,我會盡力爭取的,到時候還是歡迎幾位免費來參觀。”
三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穀源:“……他怎麽不問咱倆覺得怎麽樣。”
路婉婉:“……”
廢話,他們有魅惑大成功嗎。
“可能也因爲我正在看畫?”祝槐笑眯眯地在兩人麵前一轉身,“走啦走啦,先看看這位韋恩·埃文斯其他大作長什麽樣再說。”
伊萊領他們來的地方就在前臺附近,這會兒正好挨個從前麵開始看起。
很顯然,盡管韋恩·埃文斯晚年的生活狀況不怎麽樣,在作品上卻很是高産,畫作的類型從人物到自然風景不一而足。
至於後麵這些,有的還能看出點原野風光的影子,有的就完完全全像是幻想中的景象了——破敗的湖邊都市有大半都成了廢墟,岩石嶙峋,湖水漆黑,整幅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