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宮乾陽殿坐定，“削藩”行動開始數日，宰相楊子瀟步伐輕快地趕到了乾陽殿，似是帶來了好消息。

“微臣叩見陛下！”性格耿直忠誠的年輕宰相躬身跪下，姬月見他春風滿麵的神態，欣喜笑道：“愛卿平身，說說近況吧！”楊子瀟緩緩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張地圖，指點著稟報道：“臣謹遵聖意，從最弱的三個藩王和東平王的兒子下手，湘王、寧王和錢塘王被人指控謀反，兵權被削，財產沒收，已被流放南海。東平王的兩個兒子明王姬承侑和魏王姬承禧牽扯進了謀反案，兵權被削，逐出封地貶為庶人……”

“很好！”姬月揚起眉露出冷傲的微笑，“東平王是什麼反應？”

“明王和魏王出事後，東平王便告病臥床，不參政事。臣派出的使者探病回來稟報說，東平王果然病重不能自理，立秋剛過，暑氣未消，東平王卻蓋著三條棉被床旁還生著炭火……病情甚是詭異……”“嗬，還真能裝啊！”若離冷笑道，姬月卻眉頭緊蹙站到了床邊，輕歎道：“會不會是真的病了啊？離兒，我們是不是太狠了點？”

“月，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啊。”若離勸道，“我知道因為東平王和先帝是孿生兄弟，那張臉孔總讓你狠不下心，可他畢竟不是先帝，要清醒些啊！”“可是……三皇叔一直待我很好……”姬月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e7%a9%b4，若離攬過她的肩膀道：“一國之君不可以感情用事，他如果真心對你好，就不會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了。”

“%e4%ba%b2王言之有理，”楊子瀟讚許道，“現在東平王已是驚弓之鳥，但還不能操之過急，我們繼續削掉剩餘四個藩王，但願東平王有自知之明，主動交出兵權就最好不過了。”“恩是啊，那麼大臣們的反應呢？”姬月問道。“大臣們大多誠惶誠恐，擔心削藩引起大規模的動蕩，有老臣冒死進諫，每日跪於朝堂等候陛下回宮。”

“嗬嗬，讓他們慢慢等著吧！”姬月冷冷地說道，“就是因為聽膩了那些腐朽論調，才選擇到蓮花宮耳根清淨地做事。”三人正準備討論下一步的行動，乾陽殿的宮門便被重重推開，皇宮禦書房呈遞奏折的小太監連滾帶爬地撲了進來，楊子瀟大怒，狠踹了小太監一腳喝道：“大膽奴才，你到這裡來乾什麼？何事驚擾聖駕！”

“陛下……陛下饒命啊！有急報……十萬火急啊！”

“怎麼了？”姬月上前一把奪過小太監手裡的奏折，翻開一看臉色便陰沉了下來，她緊抿著嘴沒有說話，若離著急地問道：“月，出什麼事了？”姬月不語，趴在地上的小太監支支吾吾地解釋道：“今日午時，義正堂叛軍突襲金陵城，金陵守軍全軍覆沒……石林虎稱帝，定國號‘大秦’……金陵城發生暴亂屠殺，死亡數萬，叛軍規模五十萬以上，義正堂叛軍有一員大將，甚是麵熟……傳言是秦朔風將軍……”

若離隻覺得耳邊的一切都漸漸聽不清，石林虎沒死……義正堂東山再起……秦朔風投靠叛軍……這一切都在腦海中隨著紛亂的回憶，交織如麻。姬月沉默了許久，隨後她示意楊子瀟先告退，將奏折扔在了書桌上……頹然失焦的目光飄向遠處，若離看著她，乾陽殿隻剩下兩人形影相依，若離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姬月……她感受到姬月紊亂的呼吸，排山倒海的愧疚讓若離的心顫栗不已：“月，都是我的錯！”“怎麼了離兒？”“當初我不該救石林虎，應該看著他死掉，就不會有今日威脅你的江山啊！還有秦朔風那頭畜生，那天我無論如何都應該殺了他，大不了同歸於儘，留下他禍害無窮……月，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離兒，你在說什麼啊？”姬月轉過身%e5%90%bb住了若離的%e5%94%87，眼眸中溼潤的迷霧讓人心疼，“你心地善良，救人行善本就沒有錯，當初誰能預料今天的境況？如果沒有你搭救石林虎這件事，你我恐怕一輩子都難相遇吧！至於朔風，當初慕容清良心發現放你走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如果執意要殺她主子，怕是沒有命回到我身邊了……離兒，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隻要你活著就好！”

若離將姬月抱得更緊了，就這樣相依偎著直到夜幕漸沉，如洗的月光灑在身上，宮女點亮了宮燈燭火，這時若離突然想到了什麼，攤開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眉宇間綻開了自信的笑意：“月，我想到一個對策，不知可不可行？”

“說來聽聽。”

“既然我們又要削藩又要平叛，不如就坐山觀虎鬥，讓藩王出兵平叛，順便削弱他們的兵力。剩下的五個藩王中，南平王、南襄王和南陽王離金陵城最近，你下旨讓他們立刻出兵，就算東平王不肯出兵，另外四個王的兵力也近百萬，讓他們去打石林虎，鎮壓不住朝廷再出兵啊。”姬月看了看地圖，驚異的目光凝神注視著若離，幾個撩人心弦的輕%e5%90%bb便落在了她的臉龐，“離兒，我怎麼沒想到呢，真是氣糊塗了！我們明天回宮，就照你說的辦！”

女帝即位第六年，四大藩王奉命率軍百萬攻打金陵，叛軍誓死守城，雙方兩敗俱傷。石林虎退兵千裡與朝廷繼續相持，金陵收複。東平王姬康抗旨出兵，被姬月下令軟禁。同年年末，鄰邦回疆國日益強盛，多次侵犯邊境，兩軍損失慘重難分勝負。內亂未平的情況下為求緩和，姬月邀回疆王海達山出使京城，簽約議和。第二年初，回疆王使團出發，海達山攜王後，遠嫁回疆六年的四公主姬靈造訪皇宮……

第十四章 北國行宮

回疆國的使團終於到了。近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挪動了三個月，才從遙遠的天山雪域來到了富饒的中原都城。皇宮中正舉辦一場盛大宴會為回疆王海達山接風洗塵。這張燈結彩、彩旗表揚、擂鼓震天的場麵絲毫不亞於女帝壽辰的慶典，可見朝廷對這次議和的重視。

姬月一襲紅袍加身，刺繡著九條金龍跋扈而起，站於高台之上。若離身佩寶劍站在她身旁，牡丹鳳凰錦衫臨風而飄，幽冷的目光掃視過俯身跪拜的滿朝文武，最終定格在那緩緩上前的異族君王臉上。這是若離第一次見到回疆人，海達山三十歲上下，眼窩深陷鼻梁高挺，頭戴金冠，健壯的身形被極具民族特色的繁花似錦袍服包裹。他身旁頷首低眉，緩緩走來的溫順女子便是王後，遠嫁回疆六年的四公主姬靈。雖是姬月同父異母的妹妹，容貌上卻難見神似之處。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海達山高呼道，回疆國曆代對中原帝王稱臣，如今仗著國力日強，海達山表麵恭順內心絲毫不把女帝放在眼裡……但當他抬頭直視姬月的一瞬間，隻覺得心中突生了一種炙熱的震顫……海達山幾乎難以把她和六年前第一次出使時，見到的驕縱無理的二公主姬月聯係在一起。六年前她和妹妹姬靈容貌並不相上下，流轉的時光中嫁為□的姬靈如凋零的花朵般憔悴，而姬月卻越長越精致成了冷凝高貴的絕世佳人……海達山陷入了心潮洶湧的幻想，若不是因為姬月是皇後嫡出的女兒，受儘寵溺，隻怕當初就是她遠嫁回疆，成為他的枕邊佳麗……

姬月露出妖冶的微笑說著什麼，海達山完全沒聽進去，他貪婪的目光又移向若離上下打量著，隨即拱手阿諛道：“久聞中原女帝風華絕代，%e4%ba%b2王殿下俊美無雙，今日一見真是養眼至極，不虛此行啊！小王淺薄，以前不知兩個女子站在一起竟會如此賞心悅目！”

“回疆王過獎了！”姬月客套道，“回疆王一路辛苦長途跋涉，朕特設宴會為回疆王接風洗塵，請快快就坐吧。”“謝吾皇體恤，”海達山諂笑道，“我們回疆人最擅舞蹈，這次出使本王精心挑選了兩百位一流舞者為陛下獻藝，雖不及本王納仙逝的王妹韻容公主，但懇請陛下賞眼一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舊事重提，韻容公主的名號如一根尖針刺痛了姬月的心，那個有著絕世舞技的女子害的姬家皇室家破人亡，海達山以韻容的死為借口，屢次發動邊境戰爭，挑起民族矛盾。今天本是喜慶宴會，海達山又提及韻容，讓人禁不住揣摩玩味，看樣子他的潛台詞便是“舊仇未忘，休想輕易議和！”

姬月掩飾著心中強烈不悅，示意回疆舞者開始表演，文武百官各就各位，私下裡議論紛紛。氣氛在回疆女子的輕歌曼舞中漸漸緩和，姬靈不時向姬月投來若有深意的目光，然後又匆匆低頭，心事重重。姬月漫不經心地端著酒杯，眼神疏離而漠然，不時眉頭微蹙似乎想起了往事。若離有些坐立不安，她感到一股炙熱而貪婪的目光不停地在姬月臉龐遊離，所謂的回疆王竟是個不知羞恥的好色之徒，“該死！”若離咒罵著緊攥拳頭，隨時可能衝出去……

“離兒……”酒桌下姬月握住了若離的拳頭，眼神依然篤定地望著前方。“月，我真想把他的眼睛挖掉！”若離低聲道，此時海達山的目光更加挑釁，姬月將手指勾進了若離的掌心，玩味地笑道：“離兒吃醋了嗎？”“我……”若離語塞，臉迅速地紅了。“彆衝動……”姬月安撫道，完全無視海達山的肆無忌憚。

宴會結束後，王後姬靈請求與姬月見上一麵，海達山念在她倆本來就是姐妹，多年未見敘敘舊自然在情理之中，隻好應允了。姬月命內侍帶姬靈到禦書房等候，與若離稍作歇息便徑直進了禦書房的內廳。姬靈迅速放下手中茶杯，躬身行禮道：“參見女王陛下！”姬月忙將她扶起，“何必如此多禮啊，靈兒，你還是叫我皇姐吧。”“是……皇姐”姬靈順從道，目光已停留在一旁的若離身上，若離也看著她，姬靈雖也膚如凝脂卻顯得有些蒼白，身形嬌小弱柳扶風，清秀的眉宇間總有化不開的憂愁。

“這位便是%e4%ba%b2王了吧？”她開口問道。“是，若離參見四公主！”“嗬嗬……”姬靈擺了擺手，笑得淒楚，“早已不是什麼四公主了……”“靈兒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姬月問道，“唉……剛去的時候不習慣啊，無論是飲食、氣候還是生活方式，不過都……熬過來了。”姬靈垂頭歎道。

“為什麼身子看起來如此嬌弱？小時候也打了不少功夫底子啊！”

“這六年來，我給海達山生了兩個兒子，之後身子便虛弱起來，怕是遺傳了母妃的病症，不能再多生一胎了……”“那就不要生了！海達山待你好嗎？”“他寵妃無數，待我好還不是因為兒子，他如果把我放在眼裡就不會挑起戰亂了，皇姐……靈兒對不住你啊！”言罷姬靈竟啜泣起來，姬月將她攬入懷中撫慰：“是皇姐沒用才對，讓你受委屈了……”

姬靈哭了一陣，突然緊盯著若離的眼睛，看得若離心裡發毛……“若離多大了？”她幽幽地問道。“回四公主，今年將滿二十。”“哦……和天戈一樣大啊……”姬靈盯著那雙碧潭似的眼眸陷入了恍惚，她的眼裡又噙滿淚水，突然問道：“皇姐，我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