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澡的當口，我回去找俠客。我覺得還是提前離開的好。

就算他再漂亮我也不可能忘記這個人的危險性。他身上有和大哥相似的氣質，這或許是我畏懼之一的來由。然而他的氣質卻要更殘忍暴虐，這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從彆人身上感覺到這種刺骨的寒意。

揍敵客的家訓中有一條就是不做沒有必要的冒險。明哲保身是一個殺手的必備素質，儘管我不喜歡揍敵客，但他們在我靈魂中留下的烙印依舊如此鮮明。

俠客表現得有些奇怪，似乎很不情願我走。“飛坦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真的。”他越這麼說我就越覺得心裡發毛，總覺得他好像在算計我什麼。

“……哥哥。”亞路看著我，忽然叫了一聲。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然而眼裡卻不經意露出了一絲希冀。

我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我忍不住想起了柯特，以前他在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是冷著一張精致的小臉，眼裡卻不自覺露出渴求。

亞路和柯特，是我最%e4%ba%b2的人啊。

我摸摸他的頭，笑了笑。“那我過兩天再走。”

結果這一住，就住到了第二年。

10.

我沒想到飛坦居然意外地好相處。

食物不用多美味，能吃就行；脾氣不好，但隻要我不惹他，他也不會衝我發作；擅長電動遊戲，經常把俠客和亞路拉來玩，有時還會教我（雖然我覺得這可能隻是因為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最長，為了不至於一個人打遊戲才這麼做的）；愛好刑訊，但也不會在鎮上大開殺戒；不麵癱，不財迷，不尖叫，不會想方設法讓我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偶爾的冷嘲熱諷對於習慣被二哥鄙視的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俠客對於我的感想，隻能回以兩個白眼。

但即使我能夠接受與他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對他的評價也沒有絲毫變化。我清楚我目前看到的他隻不過是暫時休憩的猛獸，一旦有需要，他會立刻露出尖銳的獠牙。

11.

令我驚訝的是飛坦居然會喜歡小動物。

發現這個秘密是在一天午後。

因為我的介入，房子裡總是充斥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甜蜜味道。飛坦不喜歡甜食，所以最近經常性的不見人影。

我趴在窗台上，良好的視力使我清楚地看見了是什麼讓飛坦停下腳步。

那是一隻貓。

飛坦沉默地與它對視了很久，慢慢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摸摸它，然而那一瞬間那隻貓卻仿佛遭遇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一樣，淒厲地“喵嗚”一聲躥上了屋頂。

我怔了怔，隨即一臉滿不在乎地直起身，單手插進口袋轉身走了。

我當然知道它為什麼會逃。動物的感官遠比人靈敏，即便你表現得再怎麼無害，它們也仍然忠於自己的直覺。

飛坦殺過無數的人，身上的殺氣和血腥氣根本無法收斂乾淨。

……我也是一樣。

我看不清那時的飛坦是什麼表情，但記憶中他懸在半空中的手讓我有些難受。

一定很難過吧，我想。

晚飯仍是叫了外賣。我們倆都不怎麼會做飯，所幸對食物的要求都不高，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夥食費均攤，兩人輪流洗碗。

飛坦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快速解決了自己的那份就要回房間，我連忙喊住了他。

“喂，飛坦。”我咬著勺子想說辭，“呃……什麼時候你來我家做客，怎麼樣？”活了十二年，殺人的事做了不少，可安慰人的活計還是頭一遭，這話說得真有些彆扭。

飛坦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瞪了我一眼。“白癡。”

我抓了抓頭發。好吧我也承認這種安慰很白癡，可關心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我與飛坦，算是朋友嗎？

……應該算吧。

12.

次年一月，我去了薩邦市參加獵人考試。

走之前沒有和飛坦道彆，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嘁，我乾嘛要老想著他。

說起來獵人考試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變態，為什麼不當美食獵人也要考做飯啊？我又不是柯特要修新娘課程，就算做出來也是還過得去，怎麼可能滿足美食獵人的挑剔胃口→_→還好後來獵人協會的會長尼特羅老頭過來救場，不然死胖子要是知道我被這麼個考試刷下來一定會幸災樂禍死的！

好在這一路也不是沒有收獲，我交到了三個朋友～立誌要當上最強獵人找回爸爸的小傑，聰明冷靜卻顯得心事重重的酷拉皮卡，還有一副大叔相的雷歐力。好像都是有故事的人呐。

我很喜歡小傑。他身上有某種我渴望卻不可得的特質，這大概也是我會被他吸引的原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那個叫西索的BT對小傑很感興趣？

……這年頭的BT真是越來越可怕了。我枕著雙手這麼評價，酷拉皮卡和雷歐力都心有餘悸地點頭讚同，不過小傑還是神經大條地鬥誌昂揚，立誓一定要打敗西索。

……最近總感覺有人在窺視我。是錯覺嗎？

13.

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301號考生竟然會是大哥！

“奇犽，看來你一直沒有發現我。”大哥平靜地敘述，黑漆漆的眼睛沒有一絲人氣，“你讓我很失望。是所謂的友誼讓你變得遲鈍了嗎？”

他身上濃重的殺氣和惡意朝我直逼過來，我幾乎是咬著牙死撐著克製自己後退的欲望。

——我早該發現的！那個集塔喇古頭上的釘子明明那麼眼熟，我居然沒有去細想！那麼窺視我的人也一定是大哥了吧？

——我和小傑他們的事，他……知道了？

我對大哥的恐懼由來已久。我的訓練從三歲開始，第一個對我動鞭子的就是大哥。大哥下手可真是狠，我被打得滿身血痕，痛得要死，偏偏我還不能叫不能哭不能改變表情，否則就是更狠的一頓鞭子。從那時起我和大哥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少有的幾次見麵我也總是被他的惡意壓迫得更加畏懼。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討厭揍敵客家。他們總是不顧我的意願隨意安排我的人生，一味地向我灌輸黑暗的理念。

……就像現在的大哥。

“……你是一個天生的殺手。你是個沒有人性的黑暗傀儡，你本身沒有任何欲望，也沒有任何的企圖，唯一能夠你感到快樂感覺的事，就是看到彆人死在你的手下……”大哥的聲音輕柔得如同耳語，我卻止不住地顫唞著。

我想反駁他，可我做不到。我清楚地意識到他說的竟是如此正確。

——我會不會有一天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會不會真的殺了小傑，殺了酷拉皮卡，殺了雷歐力，殺了……飛坦……

——可是，我有想要的東西不是麼？我想和小傑他們成為朋友，我不想再殺人，我想要……做一個普通人……

“……你不可能有朋友，這是不可能的事，彆人對你而言，你隻會判斷要不要把這個人殺了，因為這是我們給你灌輸的觀念，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他太過搶眼，讓你很難捉摸罷了，你並不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你再這樣繼續和他在一起的話，總有一天你也會想殺了他的，你到底能不能殺了他，你會很好奇想試一試……”

不，不是這樣的……我在心中呐喊，可是我出不了聲。

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冷冷地告訴我：不，你是。你是一個殺手，你注定永遠生活在黑暗世界，你不能也不應該有朋友，你隻會想殺了他，因為——

“——因為打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你永遠隻能是個殺手。”大哥冷酷地說。

我木然而立，如墜冰窖。

14.

我失去了考試資格。在鮑德羅和雷歐力對戰時，我殺了他。

尖利的指甲毫不費力地刺穿背部肌肉，握得一手粘膩溫熱。猩紅的血濺在臉上，讓我有種顫栗的筷感。

剛離開人體的心臟還在有力地搏動，我慢慢收攏五指，捏碎了它。

滑膩的肉糜順著指縫間的空隙掉落，我甩手扔開破碎的心臟，低下頭拉扯起一抹嘲諷的笑。

——原來，我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不堪。

15.

我終於還是回了家。

對於我的離家出走，老爸並沒有說什麼，隻要求我把落下的訓練補回來。

死胖子倒是很來勁，鞭子揮得虎虎生風，可惜打從我六歲起這玩意兒就對我沒用了。

在家裡的這段日子，我時不時會想起我的朋友們。特彆是飛坦，那家夥本來就小氣，這麼久沒和他聯係，不知道會被他諷刺成什麼樣。

後來我還是上網敲了他。

奇犽：在嗎？^思^兔^網^

他半天沒理我，不過我知道他在。

奇犽：喂，飛坦

奇犽：你說，我是不是隻能當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我真的很茫然。我曾經是如此堅定地認為我可以從黑暗走向光明，然而我現在隻能無措。

我清楚地感覺到了我對血腥的渴望，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走向光明？

許久，他終於回了消息過來。

飛坦：……

飛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幾乎能想象出他打出這句話時不耐煩的表情。我忽然就有點想他了。

奇犽：呐，飛坦，你來帶我翹家怎麼樣？家裡好無聊

飛坦：……

飛坦：……你是白癡嗎？

我當然知道他不可能會來，所以我也隻是隨口一提罷了。

不過說真的，在最沮喪的時候能有朋友陪伴，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第3章 三

16.

飛坦的確沒來，但是小傑他們來了。我總算可以理直氣壯地離家了，我決定這一走沒個三五年的絕不回來。

……當然，如果同行的沒有西索就更好了。

BT的腦回路是無法理解的，聽雷歐力私下抱怨，自打獵人考試結束西索就跟著他們，跟牛皮糖似的死都甩不掉（事實上也不敢甩）。他和酷拉皮卡都要被逼瘋了，也隻有小傑那個腦袋缺根筋的才沒意見。

不過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我們從BT那裡得知了“念”。當然我們不可能指望BT能像個老師一樣指導我們如何習念，他是直接一個念壓過來給我們打開了精孔。控製溢出的生命能量形成“纏”的過程對我、小傑和酷拉皮卡都很簡單，隻有雷歐力出了點危險，好在反應最快的酷拉皮卡一拳下去救了他一命（不得不承認那一拳無論是角度、速度還是力度都堪稱完美，不過介於事後雷歐力頂著一個大包幾天沒消腫的結果，我還是很仁慈地沒嘲笑他）。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BT自己隻會用念，卻不知道怎麼用係統的語言來解釋。於是BT鼓著包子臉依依不舍地向我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