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和胡小姐的故事-gl

槐花蜜到底好吃不好吃？

內容標簽：種田文 靈異神怪

主角：李先生，胡小姐 ┃ 配角： ┃ 其它：

小時候我們村裡有一口井，年代不詳，但看起來年歲不會太短。我小時候，還不流行什麼打水機，更沒有自來水什麼的，大家要吃水都是要井裡去挑。

我們那地方乾，每隔幾個月就要旱一次，說起來我們南方，應該是雨水充足的。不過聽老人說，很早之前村裡頭有位蛇仙，修煉了幾百年，盤起來有簸箕那麼大，原本是要成仙，出來封陣曆劫的時候遇到一個落榜回來的書生，書生見它盤在路中央，也不動彈，當場嚇了個半死，就嘩一聲喊好大一條蛇！那蛇幽幽看了他一眼，竟然開始一層層蛻皮，皮蛻乾淨了變成一條小蛇從田邊的草地裡滑走了。書生繼續往前走，走到半路竟然晴天扯雷，硬生生就把書生劈死了。

後來老人們說，人是萬物之靈，修煉的動物線都要出山沾人氣，叫做討口彩。就好比這快要成仙的巨蛇，你不能說它是蛇，應當說它是龍，它便可以渡劫升仙，而你要是稱它是蛇，它就該前功儘棄了。這麼大的功德書生遭不起，當然就給劈死了。

自那以後咱們村裡就開始連年乾旱，原本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卻種不出什麼莊稼來，老人都說是沒有龍王坐鎮，落不下來雨，潤不了田。抗戰打完後，村裡的人差不多都遷去了彆的村，又過了十來年，如今隻剩下十來戶守著祖宅不肯走。

每到乾旱得厲害的時候，村裡的年輕人就會組織著“倒井”，就是把井裡的水都抽乾，等一口井見底了，就會有雨落下來，十來戶居民靠著這老井裡一處水源，倒也過得下去。

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就是村裡拉二胡拉得最好的一個姥爺拉著我看他們倒井的時候說的。

二胡姥爺說他那時也才一丁點大，跟著家裡人夏收，熱得厲害，跑到井邊喝了幾口水，就爬到井口的老槐樹上摘槐花蜜吃。剛爬上去就見水井邊站了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的女人。二胡姥爺說，你曉得我們南方，男人都不高，更莫要說女人，可這個女人，她差不多有村裡東邊二娃子他爹那麼高！

我說你在樹上趴著，還能覺出她高來？

姥爺吹胡子瞪眼地認真點頭說，就是高。她瘦，但不管是不是站在你底下，你就能覺出她的高來。姥爺說，興許是她是唱戲的，身板挺得直，總而言之就是高，你打量咱村裡的女人，沒有一個有那樣的氣派的。

姥爺說的這個女人姓李，名字記不清了，大家都叫她李先生，是打東邊來的。李先生自小學戲，是戲班子裡的小姐，師從蘇派昆山腔，拿手的是中州韻，走的卻是老生。原本變革的時日裡討歡的營生本就難，日本鬼子一打來更是戲班子死的死，散的散。老班主逃生時從圍牆上跳下去，摔斷了%e8%85%bf，沒幾月光景就死了，李先生自個兒帶著吃飯的家夥走家串舍，偶爾唱上一兩段換飯吃，走啊走啊就走到了我們村裡來。

姥爺說他當時怕得慌。

我說你怕啥？

他說咱村裡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幾輩子的交情都數得上，偶然來了一個眼生的女人，又長得這樣細皮嫩肉的——你要曉得，在我們那樣的年生，麵皮都是黑黃黑黃的——如果她是正經人家的小姐倒好，就怕是山裡跑下來的精怪！

老爺說他那時小，怕她要吃人，%e5%b1%81滾尿流地就從樹上摔了下來，一個勁地叩頭說菩薩娘娘黃大仙皮子大爺饒了小的，小的精瘦骨頭硬塞牙不好啃，我給你偷二娃子家的老臘肉去！

我問，後來怎麼著？

後來呀……姥爺神神叨叨地摸著胡子，說後來李先生就笑了。哎哎你這是什麼樣子，我同你講，莫說我這一輩子幾十年，就是往後了去再數幾十年，我敢打保票，也再遇不著笑起來像李先生這樣好看的人！

李先生當時就站在井邊，剛喝完一捧水，從中山裝的口袋裡掏出手絹擦手，然後看著姥爺笑。姥爺說李先生笑起來鼻子不動，眼睛不動，隻有嘴角淺淺的一勾，像畫完一朵花勾邊時最後提的一筆，生動極了，好看極了。

李先生喝完水，對姥爺客客氣氣地說她是從東邊來的，借過一下就走。姥爺說他那時候隻覺得自個兒黑不溜秋的手不該往褲縫上擦了。

李先生是個文明人。文明是個好東西，能讓人十指金貴，能讓人眼神清澈，能讓人氣質篤定，能讓人分寸分明。

後來姥爺將李先生領回了家，他後來說起來，說他也不曉得這個舉動究竟是福還是禍。

家裡人正好從鎮上領了糧票回來，便好歹留下李先生吃飯。姥爺說那時村裡真熱鬨呀，全村的人都擠到他家門前的田坎上看會唱戲的李先生。老爺們兒%e8%a3%b8著上衣扛著鋤頭，見到李先生溫溫柔柔地笑，又不好意思地拿褂子遮上。婆娘們抱著孩子啐了幾口不體麵的男人，對上李先生的眼又立馬紅了臉。

吃過飯李先生原本要走，前頭的山卻陡然塌方堵了路，李先生沒了法子，村裡又哪來的旅舍。好在熱心的三剩媽將她帶去了姑母搬遷時留下的舊屋，好歹有個容身之所。

夜裡納涼的時候幾個婆娘一邊曬豇豆一邊說，唱戲的當真是不一樣的，光光是身段兒眼神兒就臊得慌，這資本主義遺留的風氣是該整改。比姥爺大兩歲的二娃領著一堆小娃娃在穀堆旁坐著，神神秘秘地說他家婆說的，一瞧李先生就是有來頭的，%e5%94%87紅齒白的不像個人，保不齊就是山裡頭的狸貓黃大仙！

一群娃娃嚇破了膽，隻有姥爺不怕，非但不怕，還漲紅了臉跟二娃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架。

二胡姥爺喜歡李先生。李先生來了之後，姥爺便不出去打瓦片鬥羊角了，他每日趁著農閒時穿得抻抻展展倚在破爛的牆根兒聽李先生練嗓子。李先生的二胡拉得好，行雲流水韻味悠長，即使在落魄的舊瓦屋裡也身量挺直，像一根青竹。

姥爺不信李先生是黃大仙，黃大仙走路懶懶散散的又好偷東西，哪裡有李先生這樣的身量？

田裡頭正是忙，壯勞力抽不出許多時間去搬石頭修路，李先生便在村裡住了下來。姥爺娘感念李先生孤苦一人，無以為生，便時常也給她送些臘肉和糧票，一來二去就熟絡了很多。李先生心裡過意不去，又見姥爺聰明機靈，就教姥爺認字兒和拉二胡。姥爺說，自個兒一手好二胡就是李先生那時教的功夫。

李先生究竟是人還是精怪，姥爺是鬨不分明的，實在是因為李先生太像個人。你要曉得，在那樣戰亂饑荒的年紀，人能活得像個人，便頂奇怪了。

再過了幾日，他覺出李先生有些古怪。他瞧見李先生對著牆根兒說話，說你莫再跟著我了，家去吧。

李先生走後他摸過去那個牆根兒，隻看見一隻%e8%88%94著尾巴的狐狸，滾著骨碌碌的圓眼盯著他，他想起大人們剛掛在嘴邊的偷孩子的狐大仙，登時便嚇得尿出了一半，跪著討饒又說了一番自個兒精瘦骨頭硬不好啃之類保命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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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姥爺沒出息，姥爺說可不是我膽子小，你是沒瞧見那狐狸，毛色水亮油光順滑，肥乎乎的，那時聽說連鎮上都還在鬨饑荒，山裡田地更是顆粒無收，哪裡能見著這樣漂亮的狐狸？可不是修仙的精怪是什麼？

好在狐大仙並未為難姥爺，隻抬著爪子碰了碰姥爺的額頭，令姥爺方才憋回去的尿又哆嗦了出來，才翹著胡子邁步去了。

我說，那狐大仙就這樣走了？

姥爺又是吹胡子瞪眼，哪能呢？！第二日就化作人形討債來了！你問我怎麼曉得？我當然曉得！村裡頭出了李先生這樣的人物已是稀奇，哪裡又見得著胡小姐這樣的人呢？！

姥爺頭一回見到胡小姐的時候，她就坐在李先生舊屋外院裡塌了一半的矮牆上，穿著比李先生還資本主義的碎花綿綢連衣裙，兩條白花花的%e8%85%bf耷拉著晃啊晃的，像正晌午最毒辣的太陽。李先生洗了手出來見了她，也不說話，就皺著眉頭瞧著她。胡小姐倒是沒羞沒躁的，笑嘻嘻地喊李先生好。

她的聲音像牙牙學語的孩童，咬字生硬語調綿軟，說得是很不熟練的。

我問姥爺，狐大仙和李先生哪個好看？姥爺說，都好看，是不同的好看。李先生像月亮，胡小姐就像太陽，李先生似冰，胡小姐就似火，李先生是白的，胡小姐就是紅的，李先生令人自卑，胡小姐令人自愛。

胡小姐總是笑眯眯的，大眼小尖臉兒，又並不十分狐媚，她的下巴是有福氣的圓潤，瞧著十分喜慶。

村裡人說不出胡小姐是哪裡來的，問她她就說是東邊來的，問哪個東邊她就咬著嘴%e5%94%87笑，說李先生說是哪個東邊就是哪個東邊。她笑得令村裡臉皮最厚的二流子也紅了臉，黝黑的麵皮像塗了時髦的胭脂。

也有膽大的拿著鋤頭扁擔要趕她，她就睜著圓溜溜的眼瞧著你，說我不吃你們的不穿你們的，也沒有做甚麼壞事，做什麼要趕我呀？

村裡人都算是老實的，沒有見過世麵也沒有聽過許多道理，聽她說得有道理，也就不趕她了，隻是好言好語地同她說這資本主義的裙子是不能再穿了，露胳膊露%e8%85%bf的成什麼樣子呢？胡小姐認真地想了想，跑去李先生的屋裡拿了一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衣裳兜著手臂寬寬大大地套在碎花裙子上，走得很威風。

李先生隻有兩套衣服，還都是為了在外頭行走方便時特意做的中山裝。一套就這樣被胡小姐拎走了，哪裡願意，便跟在胡小姐身後好言好語地讓她還衣裳。

胡小姐得意得很，說我在半路聽了你的戲曲，一路跟著你到這裡來，你叫我莫再跟了。如今我不跟了，你又跟著我，這是甚麼道理？

不過三兩日，胡小姐的話就說得很溜了，伶牙俐齒，還帶著幾分村裡人的南方口音。

李先生沒了辦法，說你要聽戲，我給你唱便是了，你將衣裳還我。

胡小姐將衣裳一%e8%84%b1，裡頭的連衣裙快要遮不住白花花的%e8%83%b8脯，問她，那我沒有衣裳，村裡的人又不許我穿這個，說要亂棍打死我，你說我要怎麼辦好？

李先生見她挺著%e8%83%b8脯理直氣壯的樣子，臉一紅，將衣裳遞給她，說你先回我家去，我找村裡頭的大娘給你做一身就是了。

姥爺說李先生脾氣好，就這樣領著胡小姐回了家，胡小姐似乎很不習慣直著腰杆走路，走著走著就挽住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