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
姚書雲輕笑道:“當官有什麼好,每天起早貪黑的,俸祿也沒幾個,放著好日子不過,受得什麼罪。”
人各有誌,本王倒也沒說什麼。
隻是轉過年,本王的父%e4%ba%b2突然仙逝,本王這無心朝政的人,卻陰差陽錯的當上了王爺。
作為手握大權的攝政王,作為小皇帝燕玖最寵信的朝臣,本王看似風光,日子卻並不好過。
正在本王四麵樹敵,心力交瘁之時,號稱不想做官的姚書雲卻突然報名了科考,在經曆了鄉試會試連中解元會元之後,又參加了殿試。
隻可惜考試前夜,那小子吃壞了肚子,殿試的時候,文章隻做到一半,突然扔掉毛筆跑進了茅廁裡。
放榜的時候,他隻得了個探花,拜為了戶部郎中。
可姚書雲明顯不滿足於此,使勁渾身解數,用遍所有損招,終於由戶部轉入了刑部,由郎中升為了侍郎。
因為那小子手段狠辣,又專愛挖人醜事,便是上頭的刑部尚書,也不得不賣他幾分麵子,整個刑部,幾乎是被姚書雲篡了權。
而那小子還不滿足,整日裡惦記著趙丞相的位子,磨著後牙槽嘀咕:“老不死的東西,年紀這麼大了,怎麼還不告老還鄉,把位子留給我坐一坐。”
本王不知道像他這麼生性散漫的人,怎麼突然打起精神來,想著追名逐利,升官加爵了。
不過有一點本王很清楚,這小子當了刑部侍郎之後,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朝中反我最厲害的幾個大臣,紛紛下了大獄,剩下幾個見風使舵的,似乎是受到了姚書雲的威脅,竟變相的替本王說起了好話。
局勢逆轉地十分突然,倒叫本王一時間不太適應。
而姚書雲這一係列雷厲風行的舉措,無異於是在老虎頭上拔毛。
他對付幾個小官小吏尚且可以,但是想著對付上頭的高官顯貴,無異於以卵擊石。
而在這些權臣想著動姚書雲的時候,本王就可以站出來了。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姚書雲既然動用損招,幫我把一乾小鬼除了,那麼由本王出麵,來對付這幾個要臉顧麵子的閻王,是再簡單不過。
朝廷之上,一時間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而這種平衡,看似牢不可摧,可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我若是失寵了,這種平衡會不會猛地坍塌,將我砸得屍骨無存。
本王曾經找過姚書雲,讓他處事圓滑一點,凡事都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不必為了我以身涉險。
可他卻笑著說:“從我踏上官場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說著,忽又笑了起來,老不正經的問道:“王爺,我要是哪天真死了,你會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什麼呢?是亡夫,還是亡妻?”
本王怔了一下,道:“紅顏,知己……”
紅顏知己。
恰似%e4%ba%b2情,恰似友情,恰似愛情。
卻並非%e4%ba%b2情,並非友情,並非愛情。
☆、第68章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
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
淺情人不知……”1
姚書雲喃喃著,突然一口血,噴在了琴弦上。
本王一驚,正欲上前扶他,卻被他揮手製止了。
他擦了擦嘴角,道:“坐在那兒彆動,這琴,我還沒彈完呢。”說著,十指在琴弦上打了個彎,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突然變換成了另一支曲子。
由原本魂勞夢斷,鬱鬱不得的相思,變成了一場目斷魂銷,戀戀不舍的彆離。
“如果我死了,你會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什麼呢?”幾年之後,姚書雲再一次問我。
本王看著他,問道:“你想叫我刻什麼?”
他雙耳已經失聰,好不容易辨彆了我的%e5%94%87語,半開玩笑地問道:“亡夫如何?”
本王半分猶豫也無,點頭道:“好。”
他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隻一瞬,又搖了搖頭,道:“我隻是說笑,王爺不必當真。不管你是在我的墓碑上刻下摯友,還是知己,都很好。”說著,雙手一顫,琴聲驀地喑啞。
他掩著嘴咳嗽了一聲,道:“說來也怪,我近日來,時常做一個夢。夢裡有一座懸在九重天上的高台,台上有一個上著手鐐腳鐐,披頭散發的男人。那男人,真是像極了你……”
他說著,曲調陡然拔高,生生將本王帶進了他另一個琴境裡。
那是在一處雲霧繚繞,不辨東西的角落裡,誅仙台上吊著一個蓬頭垢麵,形神落魄的男人,正是本王的前身——天璿。
彼時,他垂著臉,跟條狗一樣的乞憐:“陵光,最後一麵,你來見見我好嗎,哪怕就一眼,來見見我好嗎……”
而在雲霧深處,一襲緋色的袍子閃動著,其主人在原地徘徊許久,終究是沒有上前。
陵光遠遠地看著他,神色悲痛而難過,“天璿,彆恨我。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護住你的元神,送你去下界轉世投胎。這總好過,要你形神俱滅,挫骨揚灰吧。”
“這樣已經很好了,”青蕪靈君走上前來,道:“以天璿闖下的禍事,本當剔除仙根,滅掉三魂,永世不得超生的。玉帝肯賣你薄麵,留他一命,已是法外開恩了。他隻要還活著,就還有重返天庭的機會。此事,你不必太難過。”
“回來嗎?”陵光苦笑,“我倒是希望,他此番離開,就再也彆回來了。”
“哦?”青蕪不解。
陵光道:“在凡人眼裡,做神仙逍遙快活,可我們做神仙的卻再明白不過,天庭裡哪有什麼逍遙可言,處處都有天規約束,凡事總有個條條框框。天璿他那麼向往下界的事物,不如就此遂了他的意,讓他做一個平凡而自由的人吧。”
青蕪眼睛一斜,看向了陵光,“那你呢?”
陵光:“我?”
青蕪:“是啊,天璿他斬斷情根之後,將不再為情所困,生世灑%e8%84%b1。可你呢,滿腔柔情,又將與誰說?”
陵光:……
“與誰,說……”姚書雲喃喃著,忽地又是一口血,噴在了琴弦上。
本王從剛才那亦夢亦幻的琴境中回過神來,趕緊衝上前去,將垂死病中,幾欲倒下的姚書雲接在了懷裡,席地坐了下來。
姚書雲伸出乾枯的手掌,扯住了本王的衣袖,問道:“你說,那個叫陵光的人,不是我吧?”
“當然不是,”本王搖搖頭,“你是姚書雲,是一個風流跌宕,汪洋恣意的人,並不是那個九重天上,一板一眼,冷漠無趣的上仙。”
姚書雲:“可我夢到陵光的時候,為什麼會替他感到難過呢,好像那個人,就是曾經的我。”
本王攥住了他的手,“書雲。”
姚書雲苦笑著搖搖頭,“都一樣的,耗儘了一生的感情,最終也沒能得償所願。他陵光好歹有天璿愛著,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
他說著,斜臉看向了天邊最後一抹夕陽,喃喃道:“太陽就快落下去了,明日,大約是不會再升起來了吧。”說著,又看向了我,“嶽初,這一次你能不能彆再負氣,彆再說你會忘了我……”
本王心裡猛地揪緊,想起了我曾經對陵光說過的話,“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墮入輪回,還是被挫骨揚灰,形神俱滅,我都會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你彆,忘了我……”姚書雲攥著我的手,狀似乞求地說道。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下來,“我不管自己自何處來,將往何處去,你都要記住我,我是姚書雲。”
本王擁著他,把即來的淚水全部忍了下去,哽咽著說:“好,我會記住你的,生生世世,莫不敢忘。”
“那就……好。”他眉眼一彎,衝我笑了笑,冰涼的手掌自我手心裡滑落,垂在了地上。
那抹清淺的笑意,凝在了他的%e5%94%87邊。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網⑥友⑥整⑥理⑥上⑥傳⑥
至此,再不能見。
一陣寒風襲來,裹著大片的雪花,簌簌的飄落著。
本王打了個哆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使勁抱住了懷裡的人,本王喃喃道:“書雲你看,下雪了,浀州的旱情,應該就快結束了吧。”
見他不語,本王又道:“我帶你回京城吧。”
“早些回去的話,我們還來得看一看王府裡的梅花。”
“我們回去吧……”
本王說著,將人攔腰抱了起來,往回走時,正遇上了守在門口的陵光。
他一身緋色的長衫,容顏依舊,風華不減。
本王懷抱著姚書雲,停住了步子,在落日餘暉裡,在雪虐風饕裡,長久地看著他。
“為什麼?”我問他,“為什麼要把姚書雲放到我的身邊?”
“為了讓他幫著你找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神識,”陵光說,“為了讓他引你去見風慕言,去見舒景乾。”
“是嗎?”本王的眼裡一陣酸痛,低頭看著懷裡的人,“也就是說,他是為了我,才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他這一輩子,都是在為了我活著。”
“是。”陵光道,“姚書雲隻是我的一縷神識,靈力一旦散儘了,他也就消失在三界之內了,將不記前塵,亦不複來生。你且忘了他吧。”
陵光話音剛落,本王隻見懷裡的人,慢慢地幻化成一根紅色的尾羽,然後散作點點熒光,繞著本王飛舞了一圈,雖有不舍,可終究是消失了不見。
再也不會相見。
本王懷裡驟然空了出來,心裡像是也剜出了一個疤。
“你本不必難過。”陵光道:“畢竟他,隻是我的一部分而已。”
“可你不是他,”本王看向了陵光,有些頹然的說:“他也不是你。”言畢,繞過了陵光,失魂落魄地走進了屋子裡。
“天璿。”陵光在身後喊了本王一聲。
本王並未回頭,一路走進了姚書雲的臥房,然後靠窗坐了下來。
外頭的雪花越下越大,遠遠能聽到百姓們的歡呼聲,“下大雪啦,要迎來豐年啦!”
有人為了慶祝,提前點上了爆竹,傳來了一片“劈裡啪啦”的聲音。
外頭的一切熱鬨都與我無關。
本王攤開手,看向了那一塊羊脂玉佩,上麵的菖蒲花,開出了一片如雪般的寂寞。
“王爺有心了,還記得我喜歡菖蒲。”
“既然是你%e4%ba%b2手所刻,所贈,下官姑且把它當做定情信物吧。”
……
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