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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秀秀快穿筆記 嫚午 4289 字 2個月前

都七千歲時,熒羅的兩相酒還沒有釀好。

他們認識這樣久,熒羅思考了很長時日,卻想不明白月都喜好什麼。她生辰時,月宮千年一遇,布置上了大紅的簾幔。他空著手走上冰階,笑嘻嘻地攤開在月都眼前:

“我沒什麼好送,便允你一個承諾如何?下一個千年,再下個千年,多少個千年,隻要你仍在,我便仍在你身邊。”

月都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她自手心捧出一個暗月色的錦盒,那上麵銀線勾勒出一方三足烏的圖案。她將錦盒推至熒羅麵前,斂了長睫,清清淡淡的嗓音:“這錦盒存得住我幾分靈力,隨在你身邊,可以化開昴日宮裡幾分熾氣。以後你在那裡有了什麼傷心事,傷心到想要落淚的地步,便可以隨心地落淚了。”

熒羅手上遲疑,啞然道:“今日是你生辰……”

月都眸中熒光一爍,抿%e5%94%87:“正是因是我的生辰,才該向你道聲謝才是。”

熒羅心想,她果真是開心的罷。

月都七千六百歲時,熒羅的兩相酒釀成了。

那年春日宴上,他捧著酒壇而來,然而今次的月宮卻比往日更添寂冷。浩浩玉階下,四輔裙擺綻血,尤以冬至白冷的仙裙上最為顯眼。月都一身紫衣,指尖仍有未乾的血珠。她兩眸幻化出一種妖異的紫紅,空蕩著眼神轉向階下的熒羅,素指一抬,他懷中佳釀應勢而碎開,酒香濃烈,醇味甘甜,在浩渺青空裡彌漫,似纏成幾縷青煙,追著天際流雲而遠走。

她望著他,眸中如常般冷冽,她說:“你我錯了命途,隻需換了外魂之力,你便可在這月宮享你所想,而我也可如願……升神。”

她足尖染血,長裙拖曳在冰階上長長一片。她緩步而下,幾千盞琉璃燈蒼白更盛,照見她一張染了詭異緋色的麵容。

熒羅曾經想過很多次,她向他伸出手的樣子。平日她總是肅然地立在一旁,冰淘的一張臉,浸了霜的清冷嗓音。可他覺得她隻是不說罷了,他覺得她會是開心的,他覺得他常伴她身邊,她總會靠他再近一些。

因為他自小受慣了孤單,她怎麼會想疏離他,他想不出什麼那樣的緣由。

天際高遠,蒼宇遼闊,月宮素清而闃寂,她的步履聲就有些沉重而清晰。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踏在冰階之上,一瞬間茫然起來。他著了尋常固喜的紅衫,兩相酒氤氳在上麵一汪深色,還留有一線餘味。

他望著那麵冰削的容顏,眼中忽而湧出澀意,寒風忽至,竟至落淚。

他想該離開,卻沒有。

他刻意放緩了聲調,一如平日點滴。殿前的畫願已失了光華,他將笑容擺得儘力溫柔,他說:“月都,你走火入魔了。月宮至陰,你受了太多寒氣。不必這樣勉強自己,升神不急在此一刻。”他抬了抬手,想去握住愈近的那方手臂,“你不要怕,你何時升神,我都會伴在你身側。你如今便是要早些醒來,我帶你去昴日宮近前的焰流殿養一養身子。兩相酒也可助你調養氣澤,不過是要等上一段時日了……”

那以後如何,北極星君並不記得清楚。

也並不需他記得如何清楚。如今他外魂之力儘失,隻擔上一個北極星君的名號。他想不出再有什麼理由,能陷他一至於斯。

鐘秀秀冷冷地哼了一聲:“但凡你想不出來的,都成了理由。”

北極星君靜默片刻:“她奪我外魂一事,在天宮已是不說自明。”斜睨了鐘秀秀與孟節一眼,“況且你二人的記憶,不是也停留在被她強奪靈力一幕?”

鐘秀秀不置可否,頓了腳步:“心宮已至。”

冰晶蜿蜒,這處宮宇與旁處並無多大差異,不過外層籠上一層迷離的紗幔。異香襲人,北極星君在一旁善意道了一聲:

“當心香氣惑心。”

鐘秀秀腦中昏昏,回頭時已看不見北極星君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心狐

夏日多雨,懷仁宮中綠意染露,濃稠的藥味飄散進雨裡,在淡淡浮出的薄霧裡緩緩漫開。

殿中幾層紗幔之後,榻上躺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姑娘麵色瘦削,%e5%94%87畔顯白,眉間有些虛浮。趙竹安坐在榻邊,手中端著一碗暗色的湯藥,他眉宇淡淡,瓷勺在碗中清淺攪了一攪,舀出半汪藥水,他將懸起的暖霧散了散,溫和遞到姑娘%e5%94%87邊。

姑娘明眸怔楞片刻,偏了偏腦袋:“不喝。”

趙竹安麵上無奈,眉間攏愁:“我一個堂堂皇帝屈尊來引你吃藥,你說不喝就不喝?”

姑娘眉間黯淡,掩著眸子:“那你一個皇帝,閒著來救我做什麼?”

趙竹安抬一抬眉毛,舉了舉手中藥勺:“你吃一口,我解你一個惑,如何?”

姑娘側身向內,訕訕:“那就算了。”

趙竹安失笑,放了手中湯碗,斂眉道:“你可識得晏蘇木?”

姑娘轉回身來,眸中訝然:“你說昭王殿下?”認真思索片刻,搖了搖腦袋,“我聽父%e4%ba%b2說起過幾次,卻是沒有見過的。”

趙竹安又攪了攪湯水:“那便是了。你父%e4%ba%b2臨行前將你托付與他,我不過恰巧救了你一回。照顧你是他所托,你若有何不滿足的地方,權去尋他便是。”

姑娘眨了眨眼睛:“怎麼尋?”

趙竹安又向前遞了遞碗:“先吃藥。”

姑娘鼓了鼓腮,又側身向內:“那就算了。”

趙竹安歎了一聲:“怎麼這樣難伺候。”待了片刻,見姑娘沒有回身的意思,尋思她興許睡了過去,就幫她攏了攏錦被,便端了藥湯步出。

待到腳步聲融入雨中消散,姑娘緩緩轉回身子,手上持著錦被出了會兒神,便狠狠坐了起來。她臉色仍偏蒼白,眸子卻異常清亮。屋外細雨纏綿,她思索片刻,將錦被搬起罩在身外,輕輕旋開花窗,幾粒雨星探進,她%e5%94%87上又白了一白,眉間一皺,又將錦被裹得緊了一些。

她抬了抬被錦被拖曳得略顯厚重的身子,吃力地向外攀了攀。雨星碎碎落在她額間頰邊,她%e5%94%87色轉青,腦中有些暈眩,身上搖了一搖,手上向旁邊探了探,想去尋些支撐,卻礙於錦被的局限,沒有穩住身形,頭上向外一墜,她心上一沉,遠處一陣急促的步履,她閉了閉眼,卻跌進了一片溫軟之中。

男子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她隻聽得上方一聲歎息:“怎麼我方離開一時,便這樣不安分。”

腳上鞋襪儘濕,身子被人打橫抱起。她將錦被罩在腦袋上,卻是更密麻的水點滾落。男子將她抱進屋中,裹了自家外袍在她身上,又匆匆出門給她尋了榻新錦被來。

她向床角一方縮了一縮,皺著眉頭:“這氣味好生難聞。”趙竹安身子僵了僵,她又將身上衣袍團了團,擲到他懷中,嫌棄,“你身上也是。”

趙竹安沉了沉眉目,到底溫柔道:“我去換了就是。”

姑娘不依不饒:“現在就去。”踢了踢新換上的錦被,“被子也換。”見趙竹安麵上抽搐,身子冰然不動,又添了一句,“這皇宮也真沒皇宮的樣子,連個使喚的丫鬟也沒有。”

趙竹安眉間抖了抖:“到底不是你自家地方,也沒有辦法儘遂了你意。”

姑娘哼了一聲:“你可以讓我回自家的地方啊。”

趙竹安沒了什麼耐心:“你也曉得我這裡破陋得可以,屋外又落了雨,是伺候不了小姐你回家了。不如等幾日,將身子養一養,再翻窗不遲。”-思-兔-在-線-閱-讀-

姑娘一點沒有察言觀色,抬了抬眉毛:“不,今日事今日畢,我今日要去複仇。”

趙竹安%e4%ba%b2切一笑:“你道你們商國的皇宮也似這裡一般不堪?”

姑娘瞪了他一眼:“什麼我們商國,他段闌不要我荊家,我自此也不是商國人了。”又踢了一腳被和,身子軟下去,“好罷,你救了我也好,以後我就是遼國人,我去幫你殺了商國國君,也算是給你報恩了。”

趙竹安神色緩了緩,欺身向前,探了探她的額間:“燒得這樣重,還有心情說這些旁話。我再去熬一些湯藥來,你吃了之後便睡罷。”

姑娘望著倏爾移近的麵容,眸中恍惚了一下。

趙竹安頓了頓,又道:“被子也再給你尋一套。”

姑娘仍凝著他不動,他歎了一聲,正抱了被和步出,姑娘眸中一動,幾珠晶瑩泠然而下。姑娘吸了吸鼻子,啞聲說:“我剛到京都的時候,人生地不熟,還是段闌帶著我尋了好些佳處。還與我推心置腹地說了很多%e8%83%b8中情懷。先前他請爹爹出仕,也是那樣謙恭的一個人……可他現在卻要殺我們。你現在待我很好,以後,也會要殺了我嗎?”

趙竹安頓住,姑娘眸光盈盈,定在他身上。他沒敢回頭,簾外雨聲潺潺,霧氣漸起。半晌,他向著朦朧的雨樹濕花歎出一聲,聲線飄忽,陷進雨幕之中。他淺聲:“我不知道。”

姑娘屈膝抱臂,又向床角縮了縮,將腦袋埋進臂彎之中,悶悶的聲音裡夾雜著一點委屈:“那我也不要當遼國人了。”

趙竹安又是一歎,沒有再答話,取了方才靠在門邊的竹傘,便匆匆離去。到他尋了床熏了佳楠香的棉被,又取了湯藥回來,姑娘已窩在那層棉被當中睡得香甜。他思了思,仍將藥勺遞到姑娘嘴邊。大抵他身上沉水香她著實不喜,她皺著眉毛推了推他的身子,見似是趕不走,身上轉了個方位,又上腳踹了一踹。趙竹安手中湯藥在碗中搖擺幾下,險欲墜出。趙竹安揉了揉眉心,無奈道:“罷了。”

*

鐘秀秀仔細地瞧了瞧那姑娘的模樣,覺得甚是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於何處見到過。加上她因何在此,身處何處,也一律不太明白。

她緩步走至那方床榻前,伸手想要觸碰到姑娘的眉睫。卻沒有能夠。

這處景物虛虛晃晃,似是幻景。至於她為何而置於這方幻景之中,她不太記得。

眼前畫麵漸次行進,姑娘醒來後變得異樣乖巧。

姑娘居在懷仁宮裡,一住便到了秋末。宮中蕭索破敗,近日來請了工匠打理。先時宮中之人已近乎散儘,布置了幾月,又聘了些新人進來。

趙竹安給姑娘請了些老師來授書。閒餘之時,姑娘隨著新來的幾家丫鬟學些刺繡。若是乏了,姑娘就跑進院中,攜了杖竹杆,登上石桌打些果子玩。

活潑些的丫鬟便等在樹下,張了衣擺來接。文靜些的丫鬟便捧起一汪憂慮的眼,在樹下急著喊:“姑娘,姑娘您下來吧……”

姑娘想了想,覺著站在石桌上不是很好玩,直接循著樹乾爬了上去。

還要待到趙竹安步進院中,飛身而上,方將姑娘拎了下來。

趙竹安就歎:“你安分些罷。”

姑娘眨眼:“你不是總問我十三年學了些什麼有用的,我就會了這些。”委屈,“我就這麼些本事了,你還不讓我用一用。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