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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157 字 2個月前

道不該救?”

灰衣神仙冷笑一聲:“當然不該救。我費了心思讓北荒的雪犼獸作亂,把白淵引過去受傷不得趕回來,正是為了這次兵亂的機會。你倒好,充個英雄好漢把人救了。”

他話裡有話,我慢慢一想,他就利用雪犼獸把元清神君引走,兵亂的時候不管謝莫離身處的險境,若是那姑娘真的受了什麼傷害折磨,元清神君就算是再趕回來隻怕也於事無補,然後他們倆估計就沒戲了。

這可是個好計策,但是我一下子心口發涼,這個灰衣的家夥,真的是神仙麼?我印象中的神仙們,雖然不是完美的,但是起碼不會對一個弱小的凡人做這樣冷酷的事情。想到這裡的同時,不知怎麼我又有點後怕和慶幸,幸好我一直在,幸好我把人給救了。同時又有些憤怒,我實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元清神君和這個灰衣的家夥都不肯放過一個普通的凡人姑娘,元清神君是一直把她緊緊抓在手裡生怕她不見了似的,而這個灰衣神仙顯然是把她當作一個對付元清神君的棋子。

灰衣神仙冷笑:“你現在把事情弄成這樣,也並不是沒有轉機。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自己去做用不著你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到此為止,你可以走了。”又抬眼冷冷打量我一下:“這件事情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不要再插手,否則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聳聳肩,聽話地走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被嚇退了,老子還是有那麼一點子膽量再去接著管這件閒事的。於是過了幾日之後我很快就從嘟嘟那裡打聽到,元清神君誤以為謝莫離死了,一下子瘋魔起來要跳雷池,一乾仙友們把他攔下之後,玉衡星君去凡間把謝莫離找著帶去了穹明宮,然後倆人估計就冰釋前嫌皆大歡喜了。嘟嘟在信裡還頗為八卦地說,好像那姑娘跟元清神君有什麼重要的聯係,當初元清神君為了早日在茫茫凡世找到她,竟然硬是搭上自己的五百年壽數,從月老那裡開啟了塵封已久的碧水鈴,使得他能得到紅線的牽引,並且在遇見這姑娘的時候不至於錯過。

嘟嘟傳信過來之後,我獨自靜靜窩在赤狐穀的小山洞裡,望著開滿了山坡的滿山紅,喝著小酒笑起來。元清神君費儘心思和力氣,還差點把命給搭上,就是為了這個凡間姑娘。既然這樣,我這點子幫閒看熱鬨的小心思又算得了什麼?我隻不過是一隻倒黴的紅狐狸,喝醉酒之後偶然闖進這一段姻緣。我對自己說,我的心裡更多的是同情和關心——就像芳蕊的事情之後我就意識到的,我知道怎麼好好對待一個人,卻不知道好好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是後來有一日,我離開赤狐穀散心,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又撞到了雲華山。而且我來得真是時候,遠遠的山峰上正打得熱鬨的那兩個,不是元清神君和灰衣神仙,還會是誰?

我本著看熱鬨就要看到底的心思,隱了身形湊過去瞧,不料在那山峰附近的一個山洞裡,我看見了有一陣子沒見的謝姑娘。她好像很著急想過去幫忙,但是明顯自己本事不夠隻得在洞口跺腳繞圈兒。我正想去跟她敘敘舊,眼角的餘光瞥見正打鬥的那裡猛地兵刃相交,亮起的光芒直直逼向那傻乎乎的丫頭,一刹那間手上又是一熱,彼岸花瘋狂蔓延開來,我覺得心裡狠狠抽緊了一下就飛身過去撲住她,這時候不曉得哪裡掉下來一塊崩裂的山石竟不偏不倚砸到我背上,痛得老子暗暗齜牙。

灰衣神仙冷冷看過來的時候,我覺得他不懷好意,頭腦又是一熱就去跟他談條件,他放過謝姑娘我就把元丹給他。莫離好像很感動地看著我,老子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心裡卻暗自淚流:老子都打回原身重新修行兩次了,要有第三次也隻能破罐子破摔好了。老子說的也是真心話,一千年後還是個風華傾國的美男子!慷慨激昂的同時,老子心裡還有點莫名地竊喜,看來我在謝姑娘的心裡還是有點地位的嘛!元清神君你不要太吃醋哦嘿嘿!

那天的事情一陣混亂,我最後竟然把嘟嘟都給叫了來。嘟嘟雖然跟元清神君是酒肉朋友,但是心裡一直梗著他妹妹的事情,總是很不爽於元清神君的一個又一個新歡舊愛。他對莫離也沒有好臉色,但是老子很仗義地把她一路帶到了蓬萊島,在一邊看熱鬨的同時,竟然還暗地裡突發奇想:若是元清神君就這麼死翹翹了,那無依無靠的謝姑娘是不是就輪到老子來照顧了?

這個奇想顯然在當時不可能,但是卻總是縈繞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導致我在蓬萊仙島上一直心神不定有些慌亂,並且在元清神君被救治結束後愈加明顯。那日晴朗天空下,莫離說她得慢慢想想,那個時候我的慌亂達到了頂峰,我仿佛能夠看到有種本來在手裡的東西慢慢遠去,我伸出手卻攔不住。

我的情緒除了嘟嘟誰都沒有注意到,那晚他把我拎著去了瀛洲,一張石桌一壺酒,語氣很清淡地說:“你在難過。”

我聳肩:“哪有。”

嘟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咱們是從小在一塊長大的,你的心思我還看不出來?”然後語氣加重了:“你心裡早就有了她,之前你還可以時不時出現陪在她身邊,現在卻終於要放手離開了,你在難過。”

我伸手敲了敲酒壺:“你真的確定?我是一直嘴上調?戲她,不過那隻是我身為狐狸的本性使然,我可是自己都沒覺得我會愛上她。你倒是先來猜了。”

嘟嘟眯眼瞧著我笑:“你做過的事情我還不知道?或近或遠地跟在她身邊,她有麻煩你就去救,她傷心了你就去抱著她安慰,連她要給未婚夫治傷,你都儘力幫忙。”然後斬釘截鐵打斷我未出口的話頭:“你彆說這是同情援助,也彆說是習慣了好好待人,你就是早就愛上她了,彆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承認。你自己尋思,是不是離開她的時候會覺得擔心,她在你身邊哪怕是在中氣十足地罵你臭狐狸你都舒坦?前些天她傷心哭起來,你給她遞帕子然後把她抱在懷裡的模樣我可都瞄見了,本上仙活了這麼久,可還是頭一回看見你臉上有那種心疼人的表情。”

我攥著酒壺的把兒,沒有說話。

嘟嘟語氣緩下來:“你在想,你為什麼幾千年了都沒個正經的桃花運,怎麼就偏偏看上她了對不對?彆想了,愛情這種事情哪有什麼緣故,即便是有,也都是自己編出來安慰自己的罷了。當年元清神君要死要活地愛上她,也是不知道為什麼。”

我放下酒壺,撐住頭。明亮的月光落在酒盅裡,晃晃悠悠的一小盞。

然後嘟嘟就沒有再說話,隻是一直陪我喝酒。我記得那天夜裡的月亮很大很圓,跟當初我第一次遇見莫離的那個夜裡一模一樣。我想,我並不是因為嘟嘟的話才看清楚自己的真心,我心裡想的是什麼我自己早就曉得,隻是我不對自己說實話。從林州到雲華山到蓬萊島,我的所作所為都很清醒,也正是因為清醒,我也明白莫離的心裡,我隻是個妖嬈豔麗的風騷紅狐狸,跟她所喜歡的未婚夫不一樣。他們之間是被元清神君以靈力修為和數千年的時光苦苦堅持維係的感情,元清神君用大半輩子來守護著,失去又追尋,還跟一場震動三界的天庭大亂聯係著,不是我這個半路冒出來的紅狐狸可以中途打斷的。

可是愛就是愛,情就是情,不會因為時間長短和最終她跟了誰而有高下之分。我想,即便是有緣無分的那個,我心裡的感情比起元清神君來,也不會遜色。而如今我為了她而離開,也正是由於我的這份毫不遜色。

我記起當初芳蕊說,若是要證明真心,便是要將自己身上最重要的東西給了對方。赤狐身上最重要的是大尾巴尖上的一撮絨毛,那是我們的靈力精華所在,也是全身最漂亮的地方。我把那撮毛用彼岸花帕子包起來留給了莫離,要表明的不是放手,而是真心。

而且,嘟嘟對我透露說,元清神君身上的傷根本沒好也治不好,心脈和五臟都受損隻能靠仙藥撐著——其實那次決鬥的傷害不是根本的,最根本的是每隻千雪白猿與生俱來的不可改變的命運和絕不過九千歲的壽數。元清神君活了八千多歲已經算是長壽,他的爺爺和父%e4%ba%b2都沒有他活得長。壽數到了就得死,不管是天災天劫還是仇殺病患。

因著這個,我暗暗想著,留下這一撮有赤狐靈力的絨毛,或許危急的時候還能緩一緩元清神君的傷呢。到了那個時候,莫離還能再記起我一次。

這個,也算是我的私心。

嘟嘟把我揪回了赤狐穀,說讓我好好歇著彆再折騰。我很聽話,日日坐在我的小山洞口,旁邊一張石桌一壺小酒,喝得悠然自樂。光亮晴朗的陽光無拘無束撲滿山坡,照得整個山穀的滿山紅都明豔豔的極其美麗動人。

笑看蒼天無人語,醉向花陰莫問情。

我覺得這樣也頗好,你握著你的姻緣,我守著我的相思,不論先後不管高低,每個人的愛都是一樣的珍貴至寶。

作者有話要說:

‖思‖兔‖在‖線‖閱‖讀‖

☆、枕前發儘千般願

清晨的永山仿佛連陽光都是清涼翠綠的,窗外竹林裡傳來啁啾的鳥鳴,滴滴嚦嚦和屋簷下脆生生的鈴鐺聲混合在一起,讓人想起山坡下的那一道清溪。

陽光透過碧綠的竹葉照過窗戶,我眯了眯眼睛,想著昨天傍晚時分,我跟白淵放在湖中蓮花蕊裡的那幾小袋子茶葉經過了一夜的熏染,待會兒拿出來泡早茶該是不錯。

我正想坐起來,才發覺腰上被白淵的胳膊緊緊箍著,他的%e8%83%b8膛抵著我的肩膀,低垂的眼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我頭頂微微翕動,鼻子呼出來的氣息溫熱,但是臉上還是血色不足。

這樣的狀況可不能長久下去。我有點發愁,雖然長渺上仙的仙藥一直給他吃,但是好像作用雖有卻不太明顯,似乎隻是在保持他的身體沒有繼續虛弱下去而已,卻不見好轉。而且白淵自己的精神也沒有以前好,總覺得他不像一開始在林州的時候那樣活潑鬨騰了,實在不是個好事情。

正想著,感覺臉邊的氣息微微變了變,筆挺的鼻子在我耳朵上蹭了蹭,然後就聽見他嘟嘟囔囔:“莫離在想什麼呢?”

我側了個身轉向他,很老實地把剛才想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接著又道:“你說,我要不要再去想想辦法,給你找彆的藥來治一治?你一直弱著也不行的。”

濃密低垂的眼睫毛慢慢掀開,烏黑的眼珠子很有情緒地盯著我:“你剛才說,我很虛弱?不行?”

他特意咬重了後幾個字的音調,我還沒反應過來,應聲說:“本來就是嘛,你看你身體總是不見好,精神也不濟……”

“本來就是?”白淵瞪著兩個大眼睛看我,然後牙縫咬緊了慢慢擠出幾個字:“我說莫離今天怎麼醒得早,原來是我這個做夫君的努力不夠,沒讓夫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