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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264 字 2個月前

林子中間的碎葉一直糊裡糊塗往外摸,終於走到了林子外頭,抬頭一看,登時愣住。

我一直以為,在鬆林裡陰暗不明是因為樹木長得太茂密了,但是出了林子,才發現,外麵的天空竟然是一片混沌,烏黑的天頂中混雜著一縷縷灰色或紅色的流雲,來回翻動滾攪著,太陽或是月亮則根本看不見,陰暗沉沉的天空顯得異常地詭異可怖。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色,不由得頗有些害怕,再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在一座山裡,但是這座山明顯不是雲華山。雲華山在南方,秀麗清幽,即便有山峰也不怎麼陡峭,一看就知道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但是這座山,卻是壁立千仞,高峻的山峰上鬆柏叢生,儼然是另一種氣勢。

這是怎麼回事,那穆羽為什麼要將我扔到這個地方來,難道是為了不讓白淵找到我?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裡,還好,那塊玉環還在。先前在九重天的時候,白淵說,他從長渺上仙那裡又給我要來了一塊玉環,據說是上麵的平安咒是目前神仙界裡最上乘的,而且我戴上之後,不管我去了哪裡,白淵都能憑著這玉環的氣澤找到我。

說來,這個長渺上仙,八成就是我小的時候去我家蹭吃喝,然後給我起了名字送了玉環的那個老道士了。白淵說,他是蓬萊、方丈、瀛洲三座東海仙山上地位最高的神仙,三座仙山都歸他管,以他為尊。不過我雖然受了人家這樣的恩德,卻從來沒見過他,我想著可能是長渺上仙太忙了,沒空子來看我這個凡間姑娘。

脖子上的玉環還在,我就多少有了些底氣,覺得一直在這呆著也不是個辦法,索性順著眼前的這條山溝一直往前走走,也許能走出去也不一定。

天色陰沉,地上又崎嶇不平,我跌跌撞撞摸索著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眼前的山溝有些變得寬闊了,前麵不遠處隻怕會有一片山間的平地也不一定。

我正想坐下喘口氣歇歇,忽然前方猛地升起一道直直的黑煙衝向雲霄,隨即跟著的是幾道耀眼的亮光,或紅或藍,將那道黑煙團團纏住,殺伐兵戈之聲不絕於耳。

我被嚇了一跳,這裡是個什麼地方,我究竟遇見了什麼東西?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往前走,那道黑煙起處,猛然掀起一陣驚天動地的高吼,“嗚——”地一聲,像是什麼巨大野獸的嗥叫,吼聲之中卻有著濃烈的絕望和悲痛,讓我聽得心裡猛然一顫。

戰戰兢兢走兩步向前望去,我看見穀地的儘頭果然是一片開闊寬敞的平地,平地上甚至還有一座木製的小樓,像是個山裡人家的居所。

但是非同尋常的是,那座小樓的前麵,竟赫然立著一頭巨大的黑狼。黑狼兩眼放出玄黑色的亮光,利爪上糊滿了鮮血,渾身的黑毛濃密光亮,個頭足足比它身後的那座小樓還要高出許多,此時正嗚嗚地嗥叫著,雙目如電徑直射向它麵前不遠處的幾個……

我倒抽一口涼氣,連滾帶爬地躲到離我最近的一塊岩石後頭。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回來了~求評論求收藏哈~~

☆、悲莫悲兮生彆離

我倒抽一口涼氣,連滾帶爬地躲到離我最近的一塊岩石後頭。

在這之前,我見過的妖怪,頂多也就是紅狐狸緋顏和青蛇妖煙兒那樣的,半人半獸的模樣,但是那張臉還算漂亮,我還可以接受。但是再奇特一點的,就沒有看到過了。

而這一回,正在攻擊那頭黑狼的幾個東西,就是實打實的怪物了。

我躲在岩石後頭,很清楚地望見,那個手裡拿著一支奇形怪狀的長矛的家夥,是個除了臉上其他地方都長滿灰毛的人形怪物;那個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的東西,它身上的黑披風繪著詭異扭曲的圖案,將它的身體全都包裹起來,連臉上都裹得嚴實,可是好像絲毫沒有看不清東西的樣子;還有個女子模樣的,那張臉妖豔邪氣,眉宇間不斷地冒出一縷縷紫色煙霧,而她身上,竟然也爬滿了深紫色的蛇紋,跟她那穿得很少的衣服上的蛇紋混合在一起,看得我眼花繚亂。

還有幾個,都是這樣奇怪又可怖,他們手裡的兵器各有不同,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在全力攻擊那頭巨大的黑狼。

我躲在石頭後麵望著,那頭黑狼看上去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前爪、脊背、腰腹和尾巴上都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裡麵的鮮血汩汩流出來,嘴角也不斷噴湧著狼血,讓我幾乎有點不忍心看。而正在此時,圍攻黑狼的那些怪物像是約好了的,猛然同時躍起,手中兵器發出的無數道光刺全都直直劈向那頭狼,瞬間光芒大盛,照得陰暗的天幕都亮得連流雲的邊緣都一清二楚。

我被那一陣猛烈的強光震得睜不開眼睛,耳朵裡卻突然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一下子響起來:“玄朗——”

那聲呼號裡凝固裡太多太深的疼惜和痛苦,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濃重的悲苦和絕望,卻瞬間被震得渾身都顫唞起來,幾乎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好把它拒之門外。

等我喘著氣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驚呆了。

那頭巨大的黑狼已經轟然倒下,喉嚨處被割開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出的血肉裡,有一顆閃著光芒的黑色明珠正在不可抑止地破裂粉碎,明珠的光華幾乎是隨著它身上的血一起迅速流失。

而在黑狼的旁邊,有一個穿著淺藍色衣裳的女子,裙裾上的銀絲繪出天上飛揚的流雲,頭上湛藍色的長釵光華流轉,襯得她那一張即便是淚水滿麵的臉仍然容顏絕世。

那個淺藍色衣裳的女子,此時正抱著黑狼的頭,膚如凝脂的手顫唞著撫摸黑狼的腦袋,落下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黑狼慢慢閉上的眼睛裡。

我這輩子經曆過的最深的痛苦,就是爹娘死於兵亂。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就像是把渾身的骨血一寸寸剝離開來,絕望得讓人不想再經曆第二次。而此時眼前這個女子的悲痛,卻讓我即便是置身事外,仍覺得撕心裂肺。我不曉得她是誰,不曉得那頭黑狼跟她是什麼關係,但是這種失去對自己極其重要的人的悲傷,卻讓我不住地顫栗。

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頭黑狼喉嚨裡的珠子終於完全碎裂,然後黑狼的身體竟然開始一寸一寸化為飛灰,從尾巴一直到額頭,全部一點一點消失,絕望而殘忍地誰也攔不住。

等到黑狼的身體最終完全化灰的時候,抱著它的那個女子像是有些愣怔,眼睛來回搜索了一陣子,好像還在找什麼。而等她終於什麼都找不到的時候,她才抬頭去看不遠處的殺死了黑狼的那些怪物。

那個渾身爬滿深紫色蛇紋的女子,嘴角掀起一絲冷冽的笑,像是嘲諷又在幸災樂禍。可是沒有等她笑完,淺藍色衣裳的女子,卻忽然把頭上湛藍色的長釵刷地拔下來,然後在一眨眼之間,長釵之上光芒如月,還沒等人看清,就洞穿了蛇紋女子的%e8%83%b8膛。

蛇紋女子抽搐了幾下,終於向後倒下去,然後慢慢扭曲著,變成了一條僵死的巨蟒。

濃重的血腥味彌散開來,我被那條死蟒惡心得幾乎想要吐出來,卻忽然瞥見其他的幾個怪物眼神交換了一下,隨即幾把猙獰的兵器全都戳向了那個執著長釵的女子。

我站在岩石後麵僵立著,腦子裡一片空白,渾身都是透骨的冰涼。

淺藍色裙裾上的流雲被血浸得通紅,我看見女子容顏絕世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種類似於解%e8%84%b1的安然,嘴角微微動著像在念叨什麼,美麗的眼睛裡有些虛浮,像是看見了什麼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我的指甲深深摳進岩石裡麵,幾乎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座我已經忽略了的木製小樓裡麵,卻忽然響起一個細細的啜泣聲,然後一個小小的紮著雙丫髻的女孩兒,蹣跚著步子走了出來。

女孩兒身上也是淺藍色的裙子,白嫩嫩的臉蛋上鼻涕眼淚一塌糊塗,她像是沒有看見那些怪物,邁動著小小的短%e8%85%bf晃晃悠悠朝著已經瀕死的絕色女子走去。

我看見淺藍色衣裳的女子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但是隨即變得異常驚慌和傷痛,而那些怪物的眼裡都閃過一絲冷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覺得這小女孩隻怕也凶多吉少了。

小女孩兒伸出短短的小手,嗚嗚哭著要去摸美麗女子帶血的臉頰,嘴裡結結巴巴叫著:“娘……娘%e4%ba%b2……”她像是還不知道自己隻怕馬上就要遭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娘%e4%ba%b2的臉上已經全是絕望,動都動不了地看著那些怪物正慢慢走過來,要對她的小女兒下手。

我已經用手捂住眼睛,實在不想看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見頭頂的天幕中響起一縷笛音,清澈悠揚,仿佛回風舞雪,從上至下充溢了整個天地。然後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紛飛的大雪,本來烏黑陰暗天空中竟然被割開一道口子,亮光就從那道缺口灑下來,大雪混著笛音紛紛揚揚。

然後,我看見白淵執著橫笛從空中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攔住那幾個怪物的路。

我剛才還滿是悲傷的心裡一下子充溢了驚喜,幾乎就要跑過去叫他,但是卻生生刹住了腳。

因為我看見,那些從天上落下來的雪,竟然沒有一片落在我身上,而是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墜落地麵。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藏身的那塊石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碎了,我站立的地方正一覽無餘地暴露在白淵和那幾個怪物的視線裡。

可是他們都沒有發現我。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是怎麼回事?我以前聽過老人們說,鬼的身體是虛化的,他們可以穿過物體,而且一般人看不到他們。可是我明明沒有死,醒來之前我還記得我遇見了穆羽,我實打實地是個人,為什麼現在卻是這樣呢?

難道……我倒抽一口涼氣,難道是穆羽把我殺死了,我變成了鬼?可是那也不對啊,按說,白淵是神仙,那幾個怪物看上去也是有法力的,隻怕是什麼神通廣大的妖魔,即便我成了鬼,他們應該也可以看見的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正在疑惑,卻聽見那個用黑披風裹滿全身的怪物開口說話:“我說小子,這是我們魔族和鬼族的事,你一個九重天上的閒散神仙來插什麼手?”

站在他對麵的白淵執著手裡的回雪笛,嘴角淺笑著瞧他們:“你們就不知道,這隻噬魂狼的夫人,她是什麼身份來頭?”

“哼!不就是九重天上的一個神女麼,就算她跟你是同僚,天帝也該派個武將下來吧?況且,她私自與一隻怪物成%e4%ba%b2,放在仙界的律法上,也是個死罪吧?”

“不不,”白淵搖搖頭,“我這回來可不是公乾,是來辦私事。”

“什麼私事?”那個渾身長毛的人形怪物接了話。

白淵攤手:“啊,還不是我父%e4%ba%b2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