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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傳 雲深唱月 4290 字 2個月前

沉默。

遲雲也不再說話,隻是喝酒。

這時候正是午後,爹撐不住去睡午覺了,店裡客人也少,我跟遲雲一沉默下來,就感覺異常的安靜。

安靜嘛,就是讓人來打破的。

白淵很及時地提著酒壇子晃蕩過來:“喂,遲大人要不要添酒?”

遲雲瞄他一眼,點點頭。

白淵給遲雲倒了酒,卻並不走開,而是擠在我旁邊坐下來,睜著眼睛亮閃閃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呀?”

“說關於那個采花賊的事情。”我答道。

“哦……”白淵眼珠子一轉,“那,遲大人可是有什麼進展突破了?”

遲雲淡然答道:“沒有。”

白淵好像很掃興:“唉,我還以為能打聽到獨門消息呢,剛好明天講給客人們聽。看來是不行嘍。”

我用眼色止他。遲雲為了這個案子費了很大心思,卻一點實質的進展都沒有,現在可不能給他說風涼話。

遲雲看著他,倒也沒說什麼。

我為了化解尷尬,輕咳了一聲,道:“遲大人,我覺得,再高明的人都會留下蛛絲馬跡,或許,會不會是他有線索,隻是你還沒發現?要不,你好好想想,關於他的一切事情,究竟能不能找到值得懷疑的地方?”

遲雲的目光沉沉,我知道他在想事情。

遲雲想事情的時候,我是向來不做聲的。畢竟,尋找分析一個線索,一定要有清晰的頭腦思路。但是過了一會兒,我沒動,遲雲自己卻動了。

他轉頭看向店裡的一個方向,那裡有一個並不顯眼的位子。他再轉回來的時候,目光有些閃爍。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怎麼了?”

遲雲摩挲著酒碗,沉靜地看著我:“莫離,你記不記得,我當初第一次在你家店裡提起那個采花賊的時候,就有人給我潑涼水?”

“啊?”我愣了一下,拍拍腦袋,想起來了:“哦,對,當時你說你要破案,就有個穿灰色衣服的人說你肯定抓不住他,你還差點跟他打起來……”

遲雲的嘴角掀起一絲冷笑:“我當時氣他說風涼話,沒有理他。之後也一直沒有多想,現在回過頭細思,他說的話,似乎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你是說……”

“他說我肯定抓不住那個賊人。而我的確是到現在為止,破了一件又一件的案子,卻唯獨這一件沒有結果,就是沒有抓住那賊人呀!若是還是一直這樣下去,隻怕我真的就永遠肯定抓不到他了。這樣一來,他說的有什麼不對?”

我感到,遲雲想說的事情還在後頭。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那個灰衣人本來就知道那采花賊是什麼人,清楚他的底細和功夫,所以在我剛剛接手這件案子、還沒有正式開始調查的時候,他就覺得我的本事比不上那個采花賊,因此當時就給我下了預言?隻是,我們都以為他是在說風涼話,並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我望著遲雲,也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假如真的如此,那麼,興許我可以從他入手,順藤摸瓜找到我想找的目標。”

遲雲的眼睛裡隱有暗流變幻,深不見底。

我身旁的白淵卻突然拍著手笑了:“我常聽酒客們說遲大人如何如何厲害,今日一見,果真不虛啊。佩服,佩服。隻是——”

遲雲抬眼看他:“隻是什麼?”

“隻是,遲大人有沒有想過,既然這采花賊都是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那麼,跟他有關係的那個灰衣人,會不會也是個你怎麼找都找不到的家夥呢?畢竟,物以類聚——”

遲雲剛剛亮起來的眼睛裡驀然又陷入陰沉。

“當然,一句玩笑話,遲大人何必介意?我隻是跟遲大人提個醒兒,萬一要是怎麼查都查不出那個灰衣人的蹤跡,千萬不要氣餒才好。再怎麼說,我也覺得,女色這種東西嘛,實在是天上的神仙都抗拒不了的。”

遲雲眼睛裡波濤洶湧,緊緊盯著白淵。

白淵卻是雲淡風輕,嘴角笑意明媚,一如午後灑進梨花醉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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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有意逐流水

大約十幾日後,我正在街上走,打算去綢緞莊買幾尺青布,路過雲升茶樓的時候,抬眼一看,遲雲坐在二樓臨窗的位子上,正在跟人說話。

我本想著他應該有自己的事情,就不好上去打擾。但是他卻發現了我,衝我招招手,讓我過去。

我進了他那個隔間,見他旁邊坐了三個人,就連忙見禮。

遲雲招呼我坐下,指著他們說:“這都是我在公門裡的弟兄,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

我看了看他們,想起來以前在羅孝廉的那次宴會上見過他們,便衝他們笑了笑。

遲雲問我:“謝姑娘這些天過得還好麼?”

“好啊。”我有些奇怪,遲雲是很少跟我問這樣既尋常又客套的問題的。

“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走?你家的那個夥計呢?”

“啊,我出來買布,讓他先看著店裡生意。”

“他這些天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很好呀。怎麼了?”遲雲今天真是有點奇怪。

遲雲跟那三個公人對視了一眼,又對我說:“謝姑娘,關於你家這個叫白淵的夥計,你知道多少?”

“我……”我有些奇怪,“他不就是一個之前流落四方的乞丐,後來為了謀生計,來我家做工的嗎?”

“彆的呢,你還知道哪些?”

“就這些,還能有什麼?”

他搖頭:“他一定還有彆的,你再想想,他有沒有跟平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跟平常人不一樣?那可多了去了。

我斟酌了一小會兒,試探著問:“有瘋病,算不算?他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見過很多神仙鬼怪,去過很多有趣的地方,還講給客人們聽……”

一個公人道:“這個我也聽說過,好像謝姑娘還為他找過大夫,可是都不了了之。還有什麼呢?”

“那就多啦,”我把平日積攢的脾氣都發出來:“他喜歡跟小孩子混在一塊兒,上樹掏鳥下河撈魚的,瘋起來就玩得連飯都忘了吃,生意也不看……總是鬨小孩兒脾氣,非得讓人哄著……還喜歡勾搭漂亮女人,見了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動道,裝得溫柔款款的跟人家套近乎說肉麻話,這裡拉一下那裡摸一手的……有時候不知道夜裡跑到哪裡去,白天回來問他,他就扯謊說去天上找哪個星君喝茶了……”

我說著,發現那三個公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遲雲的臉上則有些陰沉。

我不知道這些話有什麼不對,就住了口,探詢地看著遲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遲雲清清嗓子,說:“謝姑娘,你可能不太知道一些事,我現在告訴你。之前我在你家想起那個灰衣人的事情後,立刻就讓兄弟們著手去找他,但是很奇怪,我們費了很大力氣去查訪,都隻知道那灰衣人在你家喝酒那一日的前後兩三天裡出現過,再往前往後都杳無蹤跡,再也沒有人見過他。而他出現的那幾天,也都沒留下什麼線索,所以,這條線又斷了。”

“這……”

遲雲冷笑道:“所以,想來我還得跟你家夥計道個謝,事情還真被他說中了,他說灰衣人有可能跟那個采花賊一樣找不到,果然我們就沒有找到。這倆人的確就跟你家夥計說的那樣,物以類聚,都是隱了身一樣地來無影去無蹤。他的預言還真挺準的。”

我有些隱隱的擔心。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覺得,那采花賊應該不會就此金盆洗手不乾了,林州城裡的姑娘們還是有危險,就特意派了人,在幾個有美貌之名的女子家附近守著,若是哪一天采花賊想對她們下手,可以守株待兔立即擒拿。我們守了許久,采花賊沒守到,卻發現你家那個夥計有些奇怪的行蹤。”

“什麼?他怎麼了?”我有點緊張。

“倒也沒怎麼,隻是,他有幾次夜裡,溜出了你們那條街,去了城東,進了雲霞莊莊主針娘的宅子。”

我剛剛提起的心,一下子落得很低。

遲雲接著說:“一開始我們還很激動,以為抓住了采花賊,沒料到他進去之後很久都不出來,等快天亮了出了門也是針娘自己不慌不忙地送他出去,沒發現有什麼要劫人的跡象。所以……咳咳,你不用擔心他夜裡出去會有什麼危險,下次也不用聽他扯謊了。”

我聽著他的話,想起那回針娘給他送過衣裳之後,一天下午白淵說去找鄰街一個孩子玩,我就放他出去了。剛好那日娘%e4%ba%b2突然想吃東街上的大燒餅,我就出門去買。到了東街路過一家酒樓,大門開處看見針娘拉著白淵的手,依依不舍地在送他,口裡還在說著什麼。

當時街上陽光燦爛,我在來往穿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瞧見白淵的手指攏了攏針娘鬢邊的烏發,還給她扶了扶頭上的簪子,針娘的笑容就跟那簪子上的鳳銜流蘇一般窈窕著搖晃開來。我被懷裡的大燒餅燙了一下,手一哆嗦燒餅掉下地,咕嚕咕嚕滾走便宜了一條癩皮狗。

“謝姑娘?”遲雲喚我。

“哦,”我回過神來,對他扯出一個笑:“那倒也沒什麼,他跟針娘的事情,我是早就知道一些的。”

“嗯。”遲雲的神色放鬆了一些,目光溫和:“那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了,你先去買布吧,耽誤你這麼一會兒實在抱歉得很。”

我應著,出了茶樓的門。

等買了布回了家,一進門,看見白淵仍然擼著袖子,一邊搖頭晃腦跟客人講什麼天樞星君的風流史,一邊忙裡忙外地給這個倒酒給那個倒酒。見我回來,他擦著汗很高興地蹦躂過來:“莫離,你回來啦!街上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沒有?”

我笑道:“有啊。路上遇見遲大人,他跟我說,有一戶人家的鮮魚總是丟失,告到他那去,結果發現是街上的一隻饞貓兒偷腥。”

白淵笑得傻嗬嗬的一臉單純無害。

到了晚上,打了烊關了門,我才把白淵叫到房裡來。

“莫離,你可是要給我做新衣裳?其實青布的穿著也好看。”白淵趴到我床邊的幾案上,支著下巴問。

我手裡摸著今日買回來的青布,笑道:“你的衣裳,自然是有針線功夫好的人給你做,哪裡輪得到我這樣的粗針糙線來惹人笑話呢?”

“哪有啊,你的女紅這麼好,上哪找比你還好的人?”

“上哪找?”我盯著他冷笑:“東街上的街巷地圖都一針一線細細繡給你了,還怕找不著?更何況,天天夜裡往那邊跑,隻怕這衣裳手絹荷包什麼的早就全都添齊備了吧?”

白淵直起身來,睜大眼睛看我。

“人家是南省諸藩鎮針工第一,看上你的天人之姿,郎有情妾有意的倒也般配的很。為了請你去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