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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深坑,往裡一望,深不見底!剛才隻要他後退一步,就會化為坑中的齏粉……

他倨傲的站著,銀色的長發傾瀉而下,透著冷漠與淩駕眾生的孤傲,金色的眸子斜掠過來,不耐煩的甩出一個字,滾。

沈夜作為流月城大祭司何嘗受過此等對待,然而眼前這個男人讓他深深忌憚,方才這個男人看過來的那一刻似乎靈魂都受到了震顫。

沈夜不由得抱緊懷裡的人,這個身體越來越冷,也越來越輕,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正要走,被你攔下了。”沈夜道。

“你隻能帶走那個人類。”鐘鼓道。

沈夜聞言皺眉,看了眼地上的小熊,小家夥瑟瑟發抖幾乎快要把腦袋埋進沙子裡了。

“你想做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那個人類快死了,你真的就這樣浪費時間?”

沈夜雖然有過一絲猶豫,腳下的傳送陣卻仍是出現了,並且很快消失在傳送陣中。

於沈夜而言,除了烈山部和妹妹,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謝衣。

鐘鼓走到小熊跟前,蹲下`身靜靜看著它,它兀自埋著頭,根深蒂固的恐懼,縱然過了千年依舊無法擺%e8%84%b1。

突然腦袋一重,一隻手覆上小熊毛茸茸的頭,輕柔的撫摸著,一下一下帶著鎮定心魂的力量,小熊小心翼翼的抬起頭。

金色的豎瞳中流淌著它看不懂的情感,小熊怔忡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很難過,有個地方疼得厲害快喘不過氣。

鐘鼓將它納入懷中,輕輕的問:“怎麼了?”

小熊呆呆的也不說話,鐘鼓耐心的等它開口,良久聽得一個軟糯的聲音說:“衣衣,衣衣死了……是嗎?”

“這個問題得問你。”

“我?”

“你想讓他死嗎?”

小熊毫不猶豫的搖頭。

“那他就不會死。”

乾燥的風從沙漠的彼端吹來,靜止的時間似乎又繼續行進。

小熊很迷惘。

沒有了謝衣,它該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鐘鼓問。

“我想回紀山……”小熊頓了下,偷偷瞄了眼鐘鼓問,“可以嗎?”

“嗯。”

“你呢?你跟我一起嗎?”

“你不討厭我嗎?”

“為什麼討厭你?唔,雖然有點害怕,但是隻有一點點。”

鐘鼓笑了,笑容純粹,小熊對美醜這個概念很模糊,可它卻覺得這世上應該沒有比眼前的人更好看的了。

小熊的心跳驀地漏了一個節拍,它覺得自己生病了,因為除了喜悅,它竟然還感到悲傷,一點征兆都沒有,像被螞蟻咬一樣。

好奇怪……

小熊不會掩飾,它把喜憂清楚明白的放在臉上,一目了然。

鐘鼓半垂雙眸,斂去眼中那份難以言明的陰翳。

一股勁風刮過,人已消失,隻剩下地上那片刺目的血漬,但遲早會被風從四麵八方卷來的沙子掩蓋。

流月城

沈夜將謝衣扔到瞳麵前,隻對他說了三個字,治好他。

瞳表示很無奈,既然不想把人弄死,何苦下如此重手,而且傷成這樣要真能救得回來除非他是神農轉世。

瞳第一次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改行,給沈夜當七殺祭司,做兩份活卻領一份工錢。

瞳,救他。沈夜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略微顫唞的語調。

……我儘量。

事實證明,瞳不是神農轉世,謝衣也的確救不回來了。五內俱損,尤其是心臟,那上麵破開一個血窟窿,而且若非沈夜在他的身體上施加了重重封印,恐怕此刻連渣都不剩了。

瞳把話如實轉達給沈夜,沈夜沉默了很久,隻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七殺祭司殿。

……哪怕是屍體也必須留在本座身邊。

沈夜對謝衣的執念深的可怕,瞳對當初和華月聯手放走謝衣這件事第一次抱有懷疑態度,若是任由沈夜殺了他,是否就不會引出這麼多事端?

可一切都是揣測,謝衣已經死了,並且成為沈夜心上的一顆摘不掉的毒瘤,或許還將變成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瞳看著謝衣的屍體,腦中浮現一個念頭。

“來人。”

“是。”

“我要做一具重要的偃甲,這幾日莫要讓人來打擾。”

“那……他呢?”

“他暫時死不了。”瞳抱著謝衣的軀體抬腳往裡走,侍從躬身相送,他彎下腰的那一霎分明聽到瞳囑咐了一句,好生看顧。

其實就算他不說,殿內侍從也知道如何行事。

那個人對瞳大人很重要,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

暫時死不了,不代表不會死。可是就算死了又怎麼樣,就算死了也要留在身邊,哪怕是屍體。

瞳對沈夜的話不能更讚同。

作者有話要說:

☆、永夜

太初曆大雪

謝衣叛逃下界的那年冬天下了場百年不遇的大雪,流月城民居區的住房幾乎被積雪封了門,所有族民都安置道主神殿。即便如此,又有一批人在這場風雪中悄無聲息的消逝了,軀體也化為飛煙。

烈山部人死後,連遺體都不會留下。

神台上,這片天穹的主人負手而立,雪落在他的發上,衣上。

黑的純粹,白的寂離。

他凝望這片純白的世界,怔忡出神。

記得收謝衣為徒那年也下了一場雪,不過沒這麼大。沈夜如是想。

究竟什麼時候對那個孩子抱有的感情不一樣了呢?沈夜默默思索著,試圖從那片封鎖的記憶中找出問題的答案,然而腦海中的景象確一直定格在謝衣渴慕悲傷而抗拒的眼神。

抗拒?

是的,謝衣抗拒他。沈夜一度以為這是因為他二人在礪罌的處理方式上持不同意見,可直到謝衣下界他才發現他錯的離譜,謝衣的抗拒很多年前就存在。

然而那份抗拒卻並非出於厭惡,反倒像是在隱藏些什麼。

謝衣自小就是個很有主張的孩子,性子也敏[gǎn],放在從前他的想法沈夜還能猜出一二,而現在他把自己埋得太深太深了。

沈夜不討厭有秘密的人,隻要不牽涉到烈山部的利益,當然他也沒有好奇心,激起他的好奇心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個孩子想掩蓋的秘密令他好奇,可他不想傷害他。

謝衣畢竟是沈夜一手帶大的孩子……即使於沈夜而言謝衣一度是工具,帶領烈山部繼續走下去的工具。

因為他快死了。

他的病從來都沒有痊愈過,這是他二十二年前血洗那個人的殘黨羽翼時發現的。﹌思﹌兔﹌在﹌線﹌閱﹌讀﹌

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甚或一百年。沈夜不敢猜,更不敢賭,整個烈山部的未來不能係於一個沒有明天的人身上。於是他讓瞳去找一個繼承人,瞳找到了謝衣。

初見那個孩子雖然長相出奇的乾淨清秀,可沈夜對他的注意還不如他懷裡的小熊。選擇他從某意義上而言,是無奈,不是沒有考慮過再讓瞳去找適合的孩子,然而似謝衣這般健康的孩子在族中並不多見。

冥冥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謝衣推到沈夜的身邊,或是推著沈夜走到謝衣麵前。

他牽起那隻柔軟的小手,走過冰冷的城,走過長長的石階。

……或許這是個很好的決定。後來沈夜這樣認為。

沈夜開始教謝衣法術,這個孩子很聰明,任何招式,咒語隻要演示一遍他就記住了,可是從瞳的彙報來看,這個孩子似乎並沒有如此聰慧,風琊都能背的書,他卻連字也不認識。

沈夜問出疑惑。

謝衣非常無辜,他說,因為瞳大人隻讓背書,沒讓默寫,弟子確實不認識那些字。

沈夜第一次有種撿到寶的感覺,當然後來證明即使是寶也是活寶。

謝衣對偃甲鳥非常感興趣,小曦也是,沈夜以為這隻是小孩子的天性,可是小曦隻喜歡飛來飛去的偃甲鳥,而謝衣似乎更熱衷拆解。

於是沈夜命瞳教授謝衣偃術。

沈夜在不知不覺中儘可能的滿足謝衣的一切需要,寵著謝衣。

瞳看出了這點,但他沒說話,可沈夜也發現了,所以當華月說他真的很喜歡謝衣時,他毫不猶豫的予以否定。

他不可以在那個孩子身上投入太多感情,更不希望那個孩子對他抱有太多感情。若他病愈倒是無妨,可他沒有。或許某一天他就會在睡夢中死去,而那個時候謝衣必須站起來繼續帶領烈山部,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

沈夜知道這對於謝衣而言很殘忍,可以的話他希望謝衣能一輩子活在他的庇護下,無憂無慮。於是他給了謝衣最大限度的自由,讓謝衣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聽起來像是補償,但這隻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

他對那個孩子的感情變了質。

沈夜碰了謝衣,謝衣做春夢的那個晚上,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在他手上瀉出元精。

從那以後沈夜心底一直蟄伏著一頭名為欲望的野獸,遲早有一天他會將謝衣連皮帶骨吞入腹中。

烈山部並不像下界那般諸多綱常倫理束己束人,作為神農部屬,他們與神農一樣崇尚自然包括情愛,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畸形惡心,隻是很疑惑,他喜歡的不是滄溟嗎?

他將疑惑壓在心底最深處,連同那份感情。

烈山部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超越。

沈夜想儘可能給謝衣自由,他的人生已經被他的父%e4%ba%b2毀了,謝衣的身上有一絲他從前的影子,他希望謝衣能走出一條與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謝衣做到了,他背叛了他。

沈夜忘了太多的自由,隻會適得其反。風箏一旦斷了線,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他教了謝衣許多東西,卻忘記教會他生存。不得不說謝衣的確是個天才,他未學會生存,先自通反抗,而他反抗的第一個人是他沈夜。

沈夜先是覺得諷刺,然後才覺得可笑。如果這是他的報應,那麼他結結實實的承受了一把。他動用了許多手段想讓謝衣從那條歪了的路上走回來,無論威逼,或是恐嚇,甚至武力脅迫……都沒用,反而把謝衣越推越遠。

他累了,可仍舊給了謝衣最後一次機會,他把謝衣放在破軍的位置上,希望謝衣能明白這座城究竟誰才是主人。可當一切都成為鐵板釘釘的事實後,沈夜又有點後悔,他傷了謝衣的心。

謝衣難過,他又何嘗好受!

他眼睜睜的看著謝衣跪在寒氣深重的地上,一跪就是兩個時辰,他看得出來謝衣已經受不住了,即便如此這個孩子依舊一聲不吭,背脊筆挺像是永遠不會彎曲。

謝衣倔強的盯著他,燦若星辰的眸子裡迸發出強烈的意誌,他就像一道光,對常年於黑暗中行走的人來說具有致命誘惑。

沈夜被誘惑了,心底苦苦掙紮的猛獸終究破閘而出。

謝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