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小莊宴在院子裡舞劍,時不時回頭好奇地看一眼院子陰涼處的十一二歲女童。
龜殼在女孩兒手中轉。
白衣小姑娘連那隻完好的眼睛也閉上了,已經在涼藤下站了大半個時辰。
她說自己在卜卦,讓莊宴替她護陣,不要打擾她。
小莊宴已經由一開始的嘲笑,到現在的無奈接受。檀娘總是很古怪,整天神神叨叨的,他已經習慣了。
護陣?
院子裡就他們兩個,至於那麼慎重嗎?跟在算天機似的,其實就和街上那些神棍差不多。
嗯,得多教育教育檀娘啊,怎麼能學神棍呢?做公主的侍女,都比做神棍好啊。
小莊宴正誹謗著,聽到龜殼掉地的聲音。他忙奔向檀娘,“你終於好了!”
一眼遮蒙,一眼重瞳。莊宴看過去,眼前一陣發暈,好像在檀娘那隻重瞳眼中,看到天地,江山,日月……天啊,她真是女妖怪啊!
檀娘幽聲,“詛咒開始了啊。”
公主從這一天開始,就將迎來她的新命運。
檀娘垂著眼,心中開始推算:她得做最壞的打斷,如果陳公子不願意把自己的壽命續給公主,她該怎麼辦?要強迫陳公子嗎?
這,到底落了下乘。對她這種能與天相通的異人來說,總歸是不好的。
檀娘真的不想再牽扯進這兩人的事情裡了。
公主不知道她身上的咒術,她回到了王府,先問有沒有阿靜的消息。其他人都一臉沉痛,隻有被留守的一位侍女突道,“對了公主,你和郡主離開平州那天,郡主給了婢子一封信,說等公主回來,讓婢子轉交給公主。”
“信呢?”公主心口一跳,急聲問。
侍女把信找出來,公主顧不得進院子,就撕開信讀起來。她的表情慢慢不再那麼焦急,而是帶了笑意。
“這個壞丫頭……”她果然沒出事。
還算她有良心,沒有把這些%e4%ba%b2人騙到底!
公主振奮一下,拿著信去找傷心的爹娘了。要讓他們看到,阿靜根本沒有出事!一切全是阿靜布置的!在他們為她傷心的時候,她已經回過平州一趟,又走了。
小郡主在信中說,“霍青的背叛,讓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心裡難過又失望。我要報複他,要讓他承擔不起這種後果。但是報複後,並不能叫我就此開懷。爹娘大姊,我想離開幾年,等霍青受到懲罰了,等我想通了,等大家都忘了我的事,等那時候,我就回來了。彆擔心我,也彆找我,我會定時寫信回來的。”
平王鬆口氣,“人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平王妃氣怒交加,想起霍青對女兒的打擊如此之重,眼圈又紅了,“她一個小姑娘家家,從來不出遠門,在外頭怎麼能不吃苦?還說不要找她……如何能放心?”
公主心中微有所覺,打算回頭再打探,現在卻幫著妹妹,“全是霍青的錯!”
平王妃冷了眼,看向平王,平王立刻保證,絕不輕饒霍青。
小郡主成功的,把所有的錯都推到霍青身上了。
霍青不是想複興家業嗎?不是想利用她嗎?不是還對爹有微詞嗎?
小郡主一次性,把這些全都解決。
不用飛鳥儘良弓藏了,在世人眼中,霍青做了這樣對不起小郡主的事,直接導致了小郡主的死亡,霍青罪該萬死。
同樣該死的,還有徐丹鳳。
但是徐丹鳳沒有死。
因為她爹,舍了自己的麵子,拿自己對平王大業的相助求平王開恩,跟平王簽訂了無數不平等條件,到最後,徐家的家業算是沒了,徐老將軍自己也被貶成一個參軍,隻為了保住女兒的命。
徐丹鳳心頭暗恨這些人,她和霍青根本沒有殺小郡主!所有人卻說是她的錯!
她什麼也沒做,已經成為了天下的惡女!
徐丹鳳把這些人從頭恨到尾,看到自己爹的犧牲,更是心口絞痛,恨不得殺了平王一家。
可她到底是做過女將軍的,她把一腔怨恨忍了下去,麵上做痛改前非樣,說願將功贖罪。
平王給了她一次機會,想試探她的忠心。
徐丹鳳忍辱負重,一邊繼續幫平王打這天下,一邊尋思著報仇。
轉眼過了年,宜安公主過了十九歲。
她開始素日長眠,日日提不起勁。
檀娘正要跟公主提一提她的壽命問題,公主止了她的話,“等會再說。”
比起檀娘的玄學,公主明顯更信任莊老神醫的醫術。
檀娘冷眼看著,見莊老神醫給公主診脈,她心裡想:肯定什麼都診不出來啊,因為你根本是被我下的咒啊。不許我說,我便不說了。
誰知莊老神醫居然道,“公主,你有了喜脈,難怪近日總是嗜睡啊。”
“真的?”公主驚喜萬分。
檀娘眸子更暗:懷孕了?這個,更加難辦了。若找不到陳公子,便是一屍兩命了。
這時,江山幾乎已經是平王的囊中之物。
朝廷那邊人心已經散了,隻剩下鄴京等寥寥幾城。
大概隻有南明王這邊,還能偶爾勝一兩場,大家幾乎把南明王當成了救星。
卻不知他們所期待的南明王,在一處守下來的城中,接見了%e4%ba%b2自帶兵攻城的女將軍徐丹鳳。
白衣公子坐在上座,一點都不畏懼女將軍身上的血腥味和殺伐之氣。他麵容斯文,氣質儒雅,這一城的生死,好像全不落在他眼中。
他端著茶盞,陽光落在他捧杯的指間,一片亮光,晶瑩似雪。他漆黑的眸子看著女將軍坐在了他對麵,微微笑了一笑,笑容還是那麼悠然閒適。
“徐姑娘,一彆過年,姑娘風采如昔啊。”他溫溫笑。
這話落在徐丹鳳耳中,卻很刺耳。感覺陳昭是在諷刺她——風采如昔?嗬,她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
“王爺,我此次,是想在最後一戰中,賣一個人情給你。江山如何我管不了,我的事,想來王爺你手段了得,早就知道。我恨宜安公主一家,想讓秦景死,好讓公主痛心,嘗嘗我今日之苦。而王爺你的事,白姑娘也曾經向我告知,我知道你也恨秦景。我最後一戰中,不如王爺與我合作,讓秦景死,送公主一份大禮,如何?”
陳昭眉目不動,笑了笑,“好啊。”
在平王那邊不知情的情況下,在這座城中,彆的將士還在拚命,徐丹鳳卻在和陳昭談條件。一個時辰後,白鸞歌聽到昔日舊友趕到,想來相見,發現已經人去茶涼,書房中隻剩下表哥。
“徐姑娘跟表哥談了什麼?”白鸞歌好奇問。
她看到表哥坐在爐火前,將一封封信件和舊物扔到火中,那焰紅的火光高燒,白衣公子坐在其後,麵容一片模糊又詭異。
陳昭微笑,“她要與我合作,殺了秦景,好讓公主傷心。”
“表哥你答應了?”白鸞歌複雜問,“你不是舍不得公主傷心嗎?”
“為什麼不答應呢?”陳昭幽聲,“我是想祝公主幸福,卻不是祝公主和秦景幸福。徐丹鳳這個女人,嗬。”
白鸞歌呆呆看著他,不是她被陳昭話所驚,而是她終於看清了表哥在燒什麼。
那一封封信件,一件件小玩意……
那是表哥寫給公主的,送給公主的……⌒思⌒兔⌒網⌒
當然,他隻自己一個人寫,自己一個人買,他的信和禮物,從來沒有送出去過。
白鸞歌曾問他,為什麼不送。
那時表哥淡聲,“送了,人家又扔了,何必呢。”
他現在就在燒那些東西……
相當於在燒他自己的心一樣。
而他卻表情平靜,根本不在乎一樣。
白鸞歌心裡微刺,他不要他的心了,就好像也在否定她多年的追逐一樣。
“表哥,我們……”
“我們去平州。”陳昭溫柔道,他覺得這很好笑,甚至勾了勾%e5%94%87。
“不不打仗了嗎?”白鸞歌呆呆問。
陳昭笑了聲,“隨他們打吧,我已經做完了自己的事,該了結這一切了。”
“那我爹你不救了嗎?”白鸞歌幾乎%e8%84%b1口而出,卻有下屬通報,又有信件送來。白鸞歌向來以表哥為重,見陳昭有要事,便先壓下了自己的心事。
陳昭拆開信,白鸞歌就站在他身後,也看到了內容。
這是封情報信,關於宜安公主的——宜安公主,孕。
白鸞歌登時看向表哥。
陳昭雪白的麵容微頓,有一時空白。他沉默著,手指微微顫唞,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他猛地起身,“讓徐丹鳳回……”他話說到一半,又停住。
“表哥?”
陳昭想了半天,重新坐下,變得像之前一樣悠然。他開始寫一封信,白鸞歌隻掃了一眼,發現是政事,便不再關心。
陳昭寫完信,讓下屬送出後,才回頭對白鸞歌說,“收拾一下,棄城,我們去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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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夜儘天明
在照看自己身體的時候,公主不忘讓人去莊上探了探,看季章還在不在。得知季章已經走後,公主放下了心:起碼小郡主不是一個人走的,有季章陪著她。
再加上小郡主還願意和家裡通信,她又那麼機靈,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
公主差不多能猜到小郡主的想法:小郡主從來被娘壓得很厲害,如果想和季章走一起,平王妃肯定不同意。小郡主得采取迂回策略,讓她自己情傷,讓她被娘疼惜舍不得……然後隨著時間磨啊磨,等過幾年後,小郡主再跟平王妃說想嫁季章,平王妃因為心憐女兒這麼多年所受的苦,肯定就同意了。
小姑娘為了一個男人,也真是拚了!
既然確定妹妹沒事,公主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安心養自己的胎。
懷孕本是件喜事,到宜安公主這裡,除了她自己高興,其他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