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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失憶,我記憶裡從來沒有你!”她厲聲打斷他的話。

他看著她,不說話。

公主也用陰鬱的目光與他對視,哪怕她心裡驚濤駭浪狂卷,哪怕她也開始懷疑,可她什麼都不會說。

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她會自己看!絕不會聽彆人的隻言片語就下結論!

☆☆☆

秦景悄悄開了鎖,隻身進入地牢。這裡和南明王府分明不一樣,但不知道陳昭出於什麼目的,都儘量把這裡布置成南明王府的樣子。直接的,這給秦景的行動帶來許多方便。像現在,他就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地牢,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會讓人發現。

他在地牢中,見到了一個七歲多的白衣小姑娘,手腳全被鏈條鎖著。但她並不狼狽,身上沒有受刑的痕跡。她怡然地坐在高椅上,自己與鎖著自己的鏈子玩耍,鏈條隨著她的動作而搖動,發出沉悶的聲音。

秦景確信自己步伐很輕,尋常習武之人都很難聽到。但他才看到那小姑娘,小姑娘就抬起了頭,目光都沒有梭巡,就直接落到了他身上,讓他猝不及防。

同時,秦景也看到小姑娘的臉。粉雕玉琢,晶瑩似雪,她長得極好,奇怪的是一隻眼戴著眼罩,另一隻完好的眼,形狀精致,卻是讓常人覺得害怕的重瞳。

分明是個小孩子,小姑娘卻一副大人樣地向他點了點頭,“你是秦景。”她說的很乾脆。

秦景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卻也不敢離這個古怪的小孩子太近。他沒有跟她說話,隻探究地看著小孩兒。

小姑娘跟他打了聲招呼,又低頭去玩鎖著自己的鏈條了。

秦景看粗大的鐵鏈趁著小姑娘纖細的手腳,看起來實在可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開去,想看看地牢裡還有沒有彆的大人在。

小姑娘冷冰冰地開口,“不用找了,整個地牢隻有我一個人。”

秦景有些驚異地看向她,她還低著頭,就知道他在做什麼了。

小姑娘淡聲,“我當然知道你在做什麼,這處府邸,都是我的毛筆。你在這裡的任何地方,我都知道。”

她才說完,秦景的手就搭在了她肩上,她不懷疑,隻要她說出不好的答案,秦景就會選擇殺了她。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不應該殺我,剛才若不是我幫你瞞住了陳公子,你和宜安公主的見麵,早會被發現。陳公子會殺了你的……他好像一直想殺你來著。”

“你是什麼人?”秦景聲音又輕又低,“你在幫陳昭害公主?”

“我叫檀娘,”她淡聲答,“我不覺得我在幫陳公子害公主,我隻說為之前的事情做些收尾工作。如果我要害人,現在就能喊來人,讓陳公子抓住你。”

秦景的手放開了她,“你和陳昭,對公主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不記得我?”

“我幫陳公子篡改了公主的記憶,讓公主沿著以前的途徑去走,每當有爭議的地方,我就把公主往良好方向引去。”檀娘道,“很可惜,在公主的記憶最開始,每一個良好的支點,都與你無關。所以她不記得你。”

她看著這個青年,本以為當自己說公主不記得他時,他會目有沉痛。但秦景並沒有,他垂目想了想,就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道,“你會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

檀娘點頭,秦景沒有好奇心,倒是省略了她的口%e8%88%8c。她真懶得跟他說公主有兩世記憶,懶得跟他解釋公主和陳昭的愛恨糾纏。既然他不在意,她自然也無所謂。

檀娘的奇異,讓她生來就遠離人世,沒有太多複雜的感情。

秦景問,“你既然肯告訴我這些,那一定有辦法幫公主恢複?我想你並不願意與陳昭合作。”

“嗯,”檀娘讚同,皺了皺眉,“他拿我父母和族人威脅我,我心裡不高興。所以雖然他讓我篡改公主的記憶,我也隻是使了小手段,暫時封住公主的記憶,並沒有完全消去。公主的記憶一直在,就看她什麼時候能想起而已。”

她想了想,“陳公子應該也不相信我,所以他把我關起來,不許我走。”

“我要如何幫公主恢複記憶?”秦景問她。

檀娘搖了搖頭,“你沒辦法,因為你又不是公主。公主的記憶都是真的,並不是我虛構出來的,那根本沒有疑點。我隻是封掉了她之後的記憶而已……你想讓她想起你,得她自己有那個意圖。光靠你告訴她這是假的,正常人都不會信吧?”

“……你不能解除你之前的術法?”

檀娘晃了晃鎖著自己的鏈條,“第一,公主清醒時,陳公子根本不讓我見到公主,我每次施法,都要在陳公子眼皮下;第二,這個其實才是主因,因為一些和你無關的原因,我這一生,都最好少用術法。我得為之後留一些機會……所以這點小事,我是不會幫你的。”

“如此,也多謝你肯相告。”秦景至少知道了公主現在這樣的原因,況且檀娘也說了,即使她不出手,公主若有意願,也會想起來。他問,“需要我救你出去嗎?”

“如果你能救出公主,到時再救我吧,”檀娘自始至終的冰冷,“如果你都不能讓公主跟你走,救我又有什麼用,陳公子還會抓我回來。”

秦景點了頭,他素來不會許不恰當的諾言,當下也不再與檀娘說話,就出了地牢。他心裡,卻已經決定不管如何,最後起碼要將檀娘救出去。

這個小姑娘並不是壞人,她心裡有善念——如果不是她,公主現在還不知道會怎樣。

隻是,公主會願意恢複記憶嗎?

秦景不知道——畢竟,她現在看起來很好啊。

在現在的公主眼裡,她所經曆的,恐怕才是真的;而他所言,都是虛假,都是欺騙。

她不是他印象中做作矯情、淘氣惡劣的宜安公主,她變成了另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宜安公主”。

宜安公主正在跟陳昭置氣。

她覺得他總派人看著自己,是把自己當犯人,是不信任自己。她要自己以前的侍女侍衛小廝,她衝陳昭發火,“你把我的人都趕了回去,我還像個公主嗎?”

“你當然是公主,”陳昭躲過她砸來的花瓶,好聲好氣地走到她身後,頭疼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氣了。我接到你父%e4%ba%b2的一道命令,要離開這裡去做些事,等換了地方,我就幫你換手下人好不好?”

公主頓了頓,在陳昭好脾氣的安撫下,有些臉紅地同意了。她也知道自己性格倨傲目下無塵,又極為難說話;陳昭能一次次忍了她,心裡定是愛極了她。

她又怎麼好總讓他為難呢?

隻是……公主心裡又開始煩躁了:那天遇見兩次的青年,他到底是誰?

這幾天,她的夢一直在進行後半段。那個人說他叫秦景,說起萬潮村,說起許多她沒印象的東西。每當她追問,他便又不說了。

搞得她心裡越來越煩。

每當她閉目,腦海裡時而是陳昭,時而是那個青年;陳昭的麵容清晰無比,那個青年卻很模糊。可就是那麼模糊的人,她居然一直沒有徹底忘記。

公主憑欄而立,望著天邊夕陽的餘光一點點消去。她眸色幽黑,扶在欄上的手緊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歎口氣,揉了揉額角。

陳昭因為她父%e4%ba%b2的原因,要帶她離開這裡。不巧的是,當諸事準備妥當的時候,公主又病下了,沒法跟陳昭一起走。

送走大夫後,麵對照顧自己的夫君,公主很愧疚,“都怪我,耽誤了你的行程。”

陳昭笑了笑,用帕子為她擦汗,“我和你之間,何必那麼見外?本想帶你多走走,看看四下風景。隻是你病了,也不好再走動了。你好好養病……我儘快趕回來,到時候你病好了,想去哪裡,我再陪你一起,可好?”◇思◇兔◇網◇

公主目有笑意,點了點頭。

她被他抱在懷裡喂藥,嬌嬌弱弱的,小臉蒼白,笑起來卻又那麼燦爛,把平日的疏冷一下子衝刷掉。陳昭抱緊了她:這樣的公主,就很好。

她記得他們的婚姻,記得他們的琴瑟和鳴。她記得他們一切美好的開始,而他並沒有讓那些消失掉。

陳昭才知道:原來當初,若他對她好一些,他們可以這樣好。

那都是他的錯,他總算知道,若沒有後來那些事,她心裡是喜歡他的。她一定是喜歡他的!

平王的命令很緊,公主不知道她父%e4%ba%b2讓陳昭做什麼,她不關心政事,陳昭也從來不跟她說這個。她隻用知道陳昭對自己很好,他很用心地為父%e4%ba%b2做事,這樣就可以了。

說起來,她心裡一直愧疚。

當初爹兵變造反,陳昭和她的婚姻並沒有受到影響。南明王府本該是陛下的人,陳昭卻一開始就站在了她父%e4%ba%b2這邊。如果不是她,陳昭也不用背叛先皇。

他對她,雖然不說,心裡卻是疼愛極了她。

她真是喜歡他。

而那個青年……公主眸子暗了暗,她不記得他。

陳昭走後幾天,公主的病慢慢好了。她依然不喜歡陳昭的人跟著自己,就大舉為自己招新的侍女侍衛小廝。下人為難,但是公主寫信告訴了陳昭,陳昭都無奈答應了,下人們當然不敢違抗公主的命令。

在招侍衛時,公主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當她看到靛衣青年時,她一點都不意外。她心裡早覺得他會出現,果然,他確實出現了。

公主將這個人招了進來,她看過管家寫的名字,撇了撇嘴:這個人居然沒名字。

“公主要給他們命名嗎?”管家看懂了公主那個不以為然的神色,恭敬問。這位公主可是王爺的心尖肉,大家幾乎都是把她給供起來了,一點都不敢惹她不高興。

公主同意,她隨意給其他人命了名,輪到這個人時,她漫不經心道,“就叫小秦子吧。”

他突地抬頭看向她,目光驟亮。

她衝他一笑,笑容冰涼。他眸子微閃,又垂下了頭。

“這個,何解啊?”管家不明白公主這麼叫的緣由。

公主白他,“我樂意!”甩袖就走了。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