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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道,“和我無關。”她的術法很少用,不可能用於給公主治病上。

檀娘道,“你該滿意了。你又不想讓她徹底失去記憶,怕她疑心。我便暫時封住她現在的記憶,對她記憶進行了篡改,你才能讓她承認你是她的丈夫……你卻還想把她的身子也治好,陳公子,你貪心了。”

陳昭坐在她對麵,微微一笑,“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當然會貪心,這是人的本性。我知道一直這樣關著你,你有不滿。請檀娘再等等……再過段時間,我就能帶她去見平王,讓她真正嫁給我。那個時候,我就會放你走了。”

檀娘聲調清泠,“沒關係,隻要我的父母與族人安好就行。”

陳昭沉默半天後道,“檀娘,她隻有二十年壽命。我沒法看著她一日日衰竭下去,你有辦法嗎?”

檀娘看他,“我就說你太貪心了。”

她冷聲冷氣,“我現在年幼,沒有能力去做什麼,你求我也沒用。如你所說,我前世為了你耗費了很多壽命,今世我基本上不可能用術法。這一次,也就是篡改記憶隻是小手段,我才答應的你。但你要改她的命,我做不到。”

“那你什麼時候能做到呢?”陳昭好脾氣地問。

“我這一生,最好都不要再耗費精力了,”檀娘答,“不過,如果你願意繼續把你的命借給她,這個忙幫起來,倒是很簡單。”

她看著他,“你舍得嗎?”

陳昭笑,“有什麼舍不得的?”

他低聲,“我這一世,本來唯一的目的,也就剩下她而已。”其餘的心願,他在上一世都差不多做過,並沒有什麼遺憾。

檀娘“嗯”一聲,“那你什麼時候想好了,來找我吧。最好晚兩年,我現在年紀太小。”

在檀娘和陳昭說話的時候,秦景已經悄悄潛入了府宅。他一進來,就發現這處府邸的布置,與南明王府極為相似。乍一看以假亂真,等再仔細看,就會發現不同。隻是即使發現不同,當進入府宅後,便總有一種感覺,在告訴他這裡是南明王府。

這裡不是南明王府。

秦景得靠很強大的意誌,才能抵抗住這種誘惑。

這處地方,有些古怪。

當秦景到了這裡後,與陳昭說話的檀娘,眸子微有閃爍,光芒瞬時亮起又暗下。

“怎麼了?”陳昭見她不開口,便詢問。

檀娘搖了搖頭,“沒事。”她的眼睛,卻已經“看”到了秦景的身影。

她不僅“看”到秦景進來了,她還發現公主從噩夢中醒來,沒找到陳昭,便推出門,走出了自己的房間,並且不許下人跟隨。

秦景和公主,都在她所設下的這處迷宮般的府宅走著。隻要檀娘稍微改變一下陣法,這兩人很快就能撞見。

檀娘並不打算改變陣法,也不打算把秦景的到來與公主的醒來告訴陳昭。

一次相遇是偶爾,是幸運,是上天的寬容。一次次的相遇,為之努力的相遇,那就是天意。

世上本沒有什麼事,是非要照著陳昭的心願行事。檀娘已經幫公主篡改了記憶,其餘的,她隻冷眼旁觀,並不會幫陳昭去害人。

第66章

迷蒙夜霧中,幾點星光,小風徐來,湖裡荷香飄來,涼氣中夾帶潮濕的水汽。

公主離開昭華院,白衣黑發,衣袂飄飛;

秦景繞入主人居住小院,避開人視線,躍上房頂。

公主走過八角亭,裙裾曳過地上雜草,向天井的方向。

秦景發現有巡夜的侍衛,他跳下圓井屏氣躲藏,等人走後才重現身。

公主在天井旁站了一會兒,夜霧很大,她不知道陳昭在哪裡。她想了想,穿過一個東西走向的穿堂;

秦景連躲開好些人,一抬頭,目光微怔。

公主站在半月門下,抬目麵對他。

秦景看到她著家居寬鬆白衣,長發如緞垂至腳踝,黑眸映著額上的黑色額環,一樣的黑漆漆。她用一種奇異探究的目光看著他,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向他走去。

“你敢夜闖南明王府?”公主開口,聲音涼澈,並沒有太多感情。

秦景看著她,心神恍惚。他向她伸手,想拉起她手腕,想與她說些話。但在他抬手的時候,麵前的公主快速後退,一段鬆軟的袍袖從他手中滑過,如水一般。

她冷聲,“你是誰?想做什麼?再不說,我便喊人了。”

秦景目有暗色,麵有白色。全身的血在一點點凝固,針尖在骨肉上一遍遍紮。這種痛,比之前見不到她時更甚。

他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公主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她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嗎?陳昭對公主做了些什麼?

他張張嘴,可麵對熟悉又陌生的公主,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公主專注地看著麵前的這個青年,她心裡有疑團,等著他回答。不過對麵的人沉默了許久,都沒有開口。她心中一頓,發現自己並不著急。

就好像……她很習慣這個人不說話一樣。

隻是她怎麼會習慣呢?平日陳昭回答她的話稍微慢一些,她心裡分明都會不耐煩。

為什麼對這個陌生人,卻不一樣?

公主走得更近些,探身過去。她發現他明明有後退躲開的意圖,卻仍站在原地望著她。他目有太多情緒,她想看個究竟——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讓我覺得熟悉?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這些問題,她一個答案都沒有得到,因為很快,青年似發現了什麼,眸子閃了下。

他低聲,“公主,屬下會再來找你。還有,這裡不是南明王府。”

公主眉一揚,看到他幾下就消失在了自己麵前。她四顧而探,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有燈火曲折著向她這邊走來,剛才的青年已經不在了。

陳昭很快趕來了,為公主披上鬥篷。伸手摸了摸她冰寒的臉,歎口氣,“你身體不好,為什麼要夜裡出來?還不許下人跟著?鬱離,你不能總這麼不聽話。”

公主沒出聲,低著頭不說話。

“鬱離?”陳昭對她的態度覺得奇怪。

她突抬眼看他,“我醒來不見你,你去哪裡了?我身體不好,不能侍奉你,你是不是在府上養了我不知道的花娘,背著我偷情?”

陳昭停頓下,微笑,“隻是睡不著,四處走一走,你可不能冤枉我。”

“那你去了哪裡?”公主追問。

陳昭被她弄得沒法,隻好答,“處理些公務,你沒興趣知道的。”

“在哪裡?”

陳昭皺了皺眉,每次當公主咄咄逼人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適。不過大多時候,他都會忍下去。公主是他好不容易求來的,他不希望因為一些小事跟她爭吵。這是這一次,涉及到檀娘……陳昭不想讓她知道檀娘的存在。

他柔聲勸她,“你隻要知道我是為你好就是。”■思■兔■在■線■閱■讀■

“我怎麼知道你是為我好?”公主冷眼看他,“你派給我的侍女小廝,全是你的人。我的人在哪裡?連我問你的去向,你都不肯說。我一介公主,在你這裡像個囚犯一樣。我做什麼都有人向你彙報,你做什麼,我卻根本不知道。”

“……抱歉,是我的錯。”陳昭安撫她的情緒,“我們先回屋,再說這個好不好?”外麵風大,他真怕她又生了病。

公主推開他扶自己的手,冷著臉往回走。她自己心裡也奇怪,平時她不會對陳昭這麼不耐煩。但是今天,在見過那個陌生又熟悉的青年後,她心裡的煩惱漸漸生起。這火氣,就全衝著陳昭發了。

被陳昭哄著再次睡下後,公主做了個夢。

這個夢,是她經常做的。

她置身於茫茫大雪中,看到一個青年背著她,在雪地上踽踽獨行。

她總是夢到這個場景,她總是看到這個青年在雪地中走著。可不管她怎麼看,怎麼轉,她都看不到他的臉,看不到他轉身。

一場大夢,她竟一直看著一個青年走啊走。

她知道這個人不是她的夫君陳昭,背影不一樣,步伐不一樣,全部都不一樣。她還沒有傻到去和自己的夫君討論她經常夢到一個陌生青年,所以這個夢,她一直埋藏在心底。

一開始,她總是跟隨他,不停地問他,“你是誰?轉過臉讓我看看好不好?你為什麼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和你什麼關係?”

隻是他從來沒理會過她,他沉默地走著。

後來,公主也沒有發問的興趣。她坐在雪地上,就看著他走。反正這是她的夢,不管他走到哪裡,始終都在她的視線中。

這樣枯燥無趣的夢,公主每隔段時間就會做一次。當今晚,她再次進入這個夢境中時,她一點也不意外。席地而坐,公主無聊地托著腮,看他走,等著夢消失。

她看到他停住了步子。

公主詫異地站起來,緊緊盯著他的背影——她夢見他這麼多次,從來沒見他停下來過。

她心跳禁不住越跳越快,快步奔向他,想奔去他前麵。頻繁出現的夢,在她無聊了那麼久之後,終於等來了下半段。原來她之前看到的都是不完整的,原來這場夢,還有下半部分——

雪地,烈日,他回過頭,看向她。頎長挺拔的身形,眉目秀朗的麵容,淡遠沉鬱的氣質,他看著她,清淡的神色中漸漸有了暖意。

他說,“公主,屬下是秦景。”

……!

寒夜掌燈,雪日讀書,紅帳掀翻,血色彌漫,形銷骨立……

他和許多侍衛打鬥在一起,他追上她抱住她,他在雪中碼頭等她……

公主頭痛,一步步向後退。她什麼都不知道,又好像什麼都知道一般。

誰是秦景?誰是秦景?!

她想不起來,她不認識他!可是她看到了他的臉,他就是今天兩次出現的那個人……她認得他!她應該認得他!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夢裡的秦景用複雜的眼神看她,“是隻不記得我,還是所有的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