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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錦 熏豆姑娘 4269 字 2個月前

之內,宮門口列著一隊隊士兵,那麼多陌生的麵孔,充斥了她眼前的世界。她心中隱隱有個念頭,幾步之遙的宮門,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父皇還在裡麵,母妃還在裡麵,昨夜父皇還笑著對她說,第二天要考察她的功課。她臉上儘是淚光,%e8%85%bf似灌了鉛,站在原地看著遠處宮牆內冒出的股股濃煙,想向前行,卻不能移動分毫。有麵熟的嬤嬤跑了出來,灰頭土臉,經過她身邊,看到她似乎嚇了一跳,語氣也有些驚慌:“公主,快些走吧,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宮中已經被睿王攻陷了,聖上他……殯天了!”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轟然倒塌。有人在一旁拚命扯她的袖子,她茫然回頭,是竺青,一臉擔憂地望著她,想將她帶離。

她的眼淚,一瞬間奔湧。“竺青,嬤嬤說,父皇他……”她眼前蒙了層水光,看什麼都不分明,話說到這,哽咽著再無法連成完整的字句。

她聽見竺青尚稚嫩卻明顯比她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不能回宮,我們走,走!”明明隻長她兩歲,少年的胳膊卻似有無窮的力量,將她強行帶離。她最後回望了一眼身後熟悉至極的皇宮,那炫目的火光,成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

直到後來,師父找到了他們兩人,將他們帶去了安寧寨。

六年來,她苦學武功,因這天賦得了師父的讚賞,將自己畢生成就傾囊相授,而她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終於有了今日的成就,籌謀了這麼多年,終於得以一朝發難,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尊重,愛戴了那麼多年的父皇,到了他人口中,竟是那樣不堪。那個無論她闖了什麼禍,無論她有多不聽話,都無條件包容她的人,竟隻是將她抓來養在身旁,作為牽製他人的籌碼?

顏筱梓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兩人,記憶中被她刻意忽略的畫麵一一重現。

每年生辰,皇叔都會送上禮物,雖不一定名貴,但件件她都愛極。無論外人議論當年的睿王是如何如何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甚至母妃也常明著暗著告誡她,要離皇叔遠一些,可她偏就愛纏著他,每每見他來了宮裡,拎著裙裾撲到她懷裡,甜甜笑著叫皇叔,總惹來他暢快無比的笑容。

皇叔是寵她的,發自真心的寵,小小年紀的她並不懂什麼人情世故,看人也隻憑直覺。誰對她真心的好,她能真切感受到。因此,在宮變那日之前,皇叔從來都是他心裡僅次於父皇和母妃的存在。

也正因此,在事情發生後,才會那樣失望,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崩塌。

可若說父皇將自己以女兒的身份養在身邊,隻為牽製作為她生父的睿王,她卻不能信。

是啊,如何能信,那個明明高高在上,受萬人景仰的男人,總愛將她高舉過頭頂,在她暢快的笑意中綻出無比爽朗的笑容。即便她三天兩頭闖禍,他也永遠隻是佯裝發怒,她撒個嬌,天大的過錯,也在父皇無奈的笑容中化解了。

那樣無條件寵她的人,怎可能隻是將她作為工具?

聖武帝坐在龍座上,目光沉沉看著顏筱梓,她臉色泛白,似乎因突然的變故而不知所措。在她慢慢長大的那些年頭裡,每次抱著她,感受她一年比一年長大,不是沒有想過告訴她真相。可是一來沒有適宜的時機,而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一次次忍了下來,聽著她軟糯的聲音一聲聲喊他皇叔,隻能在心裡苦笑。

顏筱梓與他對望一眼,有些事在心裡慢慢清晰。

不是看不到這些年宋齊國的變化,可心裡放著仇恨的人,如何對‘仇人’的功績真心欣賞?她不過是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隻著眼於計劃,為此甚至不惜付出一切。

眼前突然閃現出韓無期的臉,那一日他站在帳篷外問她,“你可曾對我用過真心?”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距離,也許隻要她應個是,他便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

可是之後呢?他是韓摯的兒子,而她是韓摯眼中的亂黨,他們之間,該如何相處?

他滿是失望的臉一瞬劃過她心頭,帶來一陣刺痛。顏筱梓深吸了一口氣,%e5%94%87角緩緩勾起,問龍座上的那個人:“你說你是我的父%e4%ba%b2,所以,即便我是被先帝放在身邊牽製你的,你仍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宮變,棄我生死於不顧?”

聖武帝緊抿著%e5%94%87,目光中閃過一抹驚痛,卻什麼也沒有說。

顏靖軒搶道:“那時情勢所迫,若不動手,父皇就會被先帝先一步下手以莫須有的罪名除去,況且那一日,父皇是預先知道你出了宮的。”

顏筱梓淡漠一笑,心裡的刺痛一陣陣襲來,壓得她幾乎緩不過氣。她無力倒退一步,突然就發了瘋般往殿外衝去。

原本空無一人的皇宮,不知何時竟站滿了人,一隊隊兵士手持武器站著,充斥著整座皇宮,黑壓壓的一片。她已無暇他顧,施展輕功自人群上方往外掠去,直直飛往皇宮後方。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攔。

聖武帝一聲斷喝:“快追上去,她此時情緒波動太大,千萬不能讓她出事。”

話音剛落,顏靖軒已如一道風般追了出去,身後一隊士兵不明所以,緊緊跟上。

那也是他的妹妹,唯一的%e4%ba%b2妹妹。顏靖軒抿緊了%e5%94%87,眼裡隻看得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

若顏筱梓此時經過皇宮大門,便會發現不僅僅是皇宮內站滿了人,就連整個皇城的街道上,也已列滿了軍隊,而自己帶來的五萬人,早已被包圍,再無力抵抗。

皇宮位於皇城的西北方,後方遠離塵囂,是宋齊國皇陵所在。見她身影未做任何停頓,顏靖軒濃眉一皺,發了狠地追趕上去。

他印象中,皇宮的後方,並不隻有皇陵。

☆、一念生死

“小小,快停下!”顏靖軒武功不及顏筱梓,眼見距離越來越遠,無奈下大吼出聲,可偏偏前麵那人理也沒理。他隻覺眼皮直跳,下意識地便使出了全部內力奮力追趕,父皇容忍她這麼久,讓她一步一步帶著人攻入皇城,絕不是為了這樣的結果。

一道陽光斜斜照射到皇陵入口,寬闊的神道兩旁是兩排整齊高大的常青樹,在初春還透著些涼意的空氣中展現出萬分的活力。一步,兩步,顏筱梓朝著皇陵急速而去,將身後的人遠遠拉開了距離。

她從未來過這裡,卻也知道,聖武帝將先帝及幾大嬪妃葬在此處,給世人留了個兄友弟恭的好印象。

即便景致再好,她眼中仍是晦暗一片。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麻木地動作著,離入口越近,心裡越是煩亂。

若顏靖軒所言為真,那麼麵前皇陵中所葬之人,曾經那樣%e4%ba%b2切待她的父皇與母妃,過往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十九年的人生被顛覆,自己所追求的,所執著的,全因那一番話成了笑話。

可若那是假的?她找不到立足點。她帶著五萬人直朝皇城而來,聖武帝隻是靜待她來,而方才出門時不經意的一瞥,當時不甚在意,如今回過味來,皇城內想是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有這樣的把握在,他們何必騙她?

眼淚不自覺狂湧而出,視線模糊一片,她仍是麻木地飛躍,直到停在封死的皇陵門口,%e8%85%bf一軟,她跌坐在地,再不能前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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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母妃……”顏筱梓眸中碎光湧動,手一遍遍撫著厚重的石門,將臉貼上去,冰冷的觸?感,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慰藉,反倒是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

皇宮內。

韓摯帶領一眾精兵維持著秩序,五萬人已悉數拿下,等候發落,這一場風暴來得突然,所幸總算也沒釀成什麼大的紕漏。

數日前,韓摯受聖武帝召見,他躊躇滿誌踏入崇元殿,滿心以為聖武帝終於想通,然而當他單膝跪地等候吩咐時,聖武帝卻淡然問他:“韓將軍,小小曾在你府上住過些日子,若是拋開如今的局勢,你怎樣看她?”

韓摯心中閃過一絲異樣,但仍是沉%e5%90%9f了一番開口:“外貌自不必說,作為一個女子而言,整個宋齊怕是少有人能在容貌上勝過她。”他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聖武帝,後者像是十分感興趣,手指一下一下敲著龍座的扶手,“接著說。”

韓摯繼續道:“末將慚愧,日前已從無期處驗證,竺姑娘來我府上,確實是為了那軍事布防圖,是末將疏忽。”

聖武帝眸光沉沉,辨不出情緒。

韓摯想起聖武帝方才的問話,接著說:“若拋開如今的局勢,竺姑娘不費一兵一卒從我這裡盜走了圖,其性格相當沉穩,且善用心機,再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她憑借區區五萬人馬自花都攻打到皇城,未傷及一人性命,這樣的魄力,即便是我也望塵莫及。”

聖武帝似是輕笑了一聲,聖意不可揣度,韓摯越發的疑惑。

就聽高位上的那人探詢般道:“韓將軍,這樣的一個女子,做你的兒媳可夠格?”

韓摯心頭一震,忍不住看向聖武帝,聖上的目光卻投在不知名的遠方,半晌,嘲諷般低笑了一聲,仿佛方才那段對話從不曾存在過。

“抽調十萬人來皇城,記住,務必動作要小。”

跟隨他幾十年養成的默契讓韓摯一下子就明白了聖武帝的用意,他心頭有豪情無聲激蕩起來,道了聲好,便開始有條不紊地部署。

顏筱梓攻打皇城那一日,城門處幾乎沒有做什麼防守。

而徐海這內應,也早被查出。在徐海未發覺的情況下,他悄然將部分人馬放進了宮中,一牆之隔的皇宮內外,十萬大軍整裝待發,隻待顏筱梓進來。

然而她畢竟是謹慎的,隻將那五萬人留在宮門口,自己孤身一人入內。韓摯躲在暗處,見顏筱梓進了崇元殿,遙遙打了個手勢,十萬人馬一觸即發,想到這裡,他想起顏筱梓仍是欽佩。這樣的一支隊伍,不知她花了多少心血訓練出來,若不是早有埋伏,且礙於顏筱梓那句狂妄的“不可傷一人性命”,在如此大的人數懸殊下,就連他也沒把握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他們一舉擒拿。

腦中突然浮現出聖武帝當日看似不經意的那句“這樣的一個女子,做你的兒媳可夠格?”韓摯皺眉,聖上那句話必有深意,可他當真想在謀反這樣的罪名之下,寬恕於她,甚至為她謀份好姻緣?他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