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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錦 熏豆姑娘 4351 字 2個月前

上裝,梳頭,戴上鳳冠,她深深覺得,自己頭上戴的鳳冠,是鐵做的吧!

前麵一排瑪瑙墜子,在光線的折射下,眼睛望出去所見到的景致都是紅色的,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她嘀咕了句:“這樣還怎麼看路啊……”

身後一眾人噗嗤笑了一聲,沈陌璃無奈笑道:“那日不用你看路,自然會有人引著你。”

說完,一塊紅色帕子罩上來,徹底隔絕了視線。

竺幽想起來,原來還要蓋紅蓋頭的。

“竺姑娘可覺得那裡需要改的?”小柔音如其人,聲音輕輕柔柔的。

竺幽忙搖頭,“不必不必,合身得很。”改的話意味著這套流程還要再來一次,她怎麼可能給自己挖坑跳?但一搖頭便覺得脖子幾乎要被扭斷,她忙將頭擺正,疼得呲牙咧嘴。

沈陌璃抬袖掩%e5%94%87,“你啊,都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竺幽努力保持著頭部不動,看著鏡中的沈陌璃討好地笑道:“陌璃,可以了吧,我能%e8%84%b1下來了嗎?再多撐一會我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沈陌璃無奈搖頭,眼裡仍是溫和的笑,這樣美麗的她,才足以與師兄相配。

腦中不期然閃過竺青俊朗的臉,始終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定了定神,將腦子裡無端冒出來的念頭甩開去,開始專心為竺幽卸下妝容。

因著下午這一場折騰,竺幽直接在床上趴著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半夜,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蓋著被子。

她揉著額頭坐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蓋的被子?有些口渴,她摸索著想起身喝口水,點了燈就看見桌上放了張紙條。

“辛苦夫人了,為夫為你做了宵夜,在廚房熱著,若是夜間醒了可以去取。”

竺幽幾分睡意醒了大半,%e8%83%b8腔裡暖暖的。而後,肚子很爭氣地叫了幾聲。

她無奈地笑,喝了口水,起身開門就要去廚房。

走到門口才發現,外麵黑得徹底,許是夜深了,府中已無半點燈火,加之今夜無月,恰恰應了那四個字:月黑風高。

從這裡去廚房,正好就要經過書房。

心念一轉,她徑直向廚房走去。

今夜格外的靜。

竺幽沒有帶燈籠,隻在黑暗中放輕了步子,悄無聲息地走。

待適應了黑暗,她凝神望去,能看到隱在暗處的幾個守衛,她在心裡暗歎一聲,這府裡的守衛還真是儘職,這麼深的夜依舊站得筆挺。

書房後麵守衛倒是沒幾個,不如待會繞道回來,可去書房一探。

這麼想著,她步子越發的輕快。

待走到書房門口,卻見裡麵透出淡淡的光來。

她一凜,放慢了步子,裝作不在意般不住張望,可恨那窗紙遮得太嚴實,竟是無法窺見半分。

“什麼人!”一聲冷沉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竺幽頓住了腳步,看著門從裡麵打開,韓摯背著燈光站在門口,一臉威嚴地望向她。待看清了是她,臉上的神色放鬆了幾分,淡笑著問道:“竺姑娘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竺幽的肚子很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如實回答:“下午試嫁衣太累,睡過去了,無期說在廚房給我熱了吃食,我剛醒來有些餓,就想去廚房取。”

韓摯臉上慢慢浮現和善的笑意,“婚禮那些繁文縟節,確實累人,難為竺姑娘了。”

竺幽看了眼一室明亮的門內,好奇道:“將軍這麼晚了還在處理公務?”

韓摯看她一眼,不答,隻折回書房內取出一盞燈,遞給她道:“去吧。”

竺幽便也不再問,接過燈應了聲,便朝著漆黑的前方去了。

隻心裡不住嘀咕,這麼晚了還在書房,這可教她如何是好?

一個念頭突然襲上心頭,竺幽驀地想起牆上那幅畫,隻覺那個念頭越發喧囂,幾乎就要衝破頭腦。

他莫不是,在思念妻子?

那時竺青隻說韓無期幼時被自己%e4%ba%b2母下毒,卻不曾探聽到後續的內容。

而他們在這將軍府住了這麼些日子,倒是不曾見過那當家主母。看這情形,那位姿容冷豔的狠心母%e4%ba%b2,是已經不在這府內了?

她心裡感慨頗多,一國之將,殺伐果斷,擔得一個冷血之名,卻不曾想,是如此癡情的一個人。

廚房裡留了燈,她將滿腹的想法拋開,隻覺腹中饑餓一陣勝過一陣。掃視了一圈,長桌上空空如也,韓無期說給她熱了東西,那便應該是在灶上。

她走上前,將厚重的木質鍋蓋掀開,圓形的蒸架上放著一個陶土燉鍋,旁邊另有一小碗米飯。將那燉鍋的蓋子掀開,香味瞬息撲麵而來,濃鬱的肉香幾乎將她所有食欲都調動起來。

一鍋子的小排湯啊。

竺幽將燉鍋與米飯取了出來,觸?感溫熱卻不燙手,恰到好處的溫度。找了筷子就著晶瑩飽滿的米粒一口口喝著排骨湯,竺幽美得眉眼都彎起來,隻覺得人生美滿莫過於此。

半夜給她留了排骨湯,韓無期真是體貼。

她想起他笑起來溫潤的眉眼,心裡一陣暖,秋夜籠罩身側的幾縷寒意仿佛也隨之悄然消散。

☆、往事隨風

解決了溫飽問題,剛才被拋到一旁的思緒重又席卷而來。

沒了由頭,她便不能再如那日般明目張膽地進那書房。而韓摯若是夜裡仍待在那裡,她又何來的機會接近那暗格?

視線落到眼前的燉鍋上,韓無期為她準備了很大的量,如今她填飽了肚子,仍剩了半鍋湯。

眼波再一掃,看到了廚房角落裡的黃豆,計上心來。

將碗筷收拾好,照著那日的印象,竺幽大半夜吃飽了飯在廚房做起了黃豆糕。

因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速度要快上許多,大約隻花了半個時辰,五個黃豆糕已成型,賣相比上次要好,口感也不差。她拿了個盤子裝了,一手執著先前那盞燈,另一手托著盤子穩穩當當朝著書房而去。

韓摯果然還在書房。

她放下燈,輕叩了叩。待裡麵傳來一聲“進來”,她才推門而入。

韓摯自書案上抬眸看她,有些疑惑,卻很快掩飾過去,隻露出長輩和善的一個笑道:“可吃飽了?”

竺幽點點頭,將盤子端到書案上放下,道:“我今日睡得太多,此刻反倒是不困,想著將軍連夜處理公務,必然也會餓,就做了些糕點,手藝不精,將軍不要見怪才好。”

韓摯看著那一盤尚冒著熱氣的糕點,一愣,片刻之後喃喃:“竺姑娘有心了。”

似想到了什麼,他突然笑道:“坐吧,我有些話想要與你說。”

竺幽麵露驚訝,找了張椅子坐得端正,問道:“將軍說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韓摯笑道:“竺姑娘不必緊張。你我便如尋常翁媳般說些話。”

竺幽放鬆了些,也淡淡笑了。

韓摯拈起一塊糕點吃了一口,麵上神情更是愉悅,“竺姑娘手藝不錯。”說完也不待竺幽謙虛,接著道:“有些事,家醜不可外揚,但如今你也算半個韓家人,這些事對你說明也無妨。”

竺幽靜靜聽著,韓摯將那一段往事淺淺談來,摘去了細節,隻留個基本的輪廓,但仍是聽得她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這個為宋齊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一朝大將,追憶起自己曾經的妻子,竟露出了那樣的神色,濃重的悲哀,夾雜著遺憾與後悔,情緒太過繁雜,她竟一時不能分辨。

韓摯一生隻娶了一人,唯一的將軍夫人,韓無期的生母,並非宋齊國人,而是鄰國朧月國的女子。

韓摯年輕氣盛,從戰場上將她帶了回來,而她順從著嫁入韓府,一朝風光無限,並為他誕下了唯一的兒子,這樣的故事本該是一段佳話,但表象的背後是,那位將軍夫人,從不是心甘情願。

她有多渴望離開,便有多痛恨現今的一切。那恨綿延到韓無期身上,她甚至不惜毒害他,以換取離開的機會。

“若是我早一日接受她的不甘,也絕不會讓事情演變到這樣的地步。”

韓摯硬朗的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傷神,低低歎了一聲,道:“隻是苦了無期,是我對不住他。”

竺幽不知該說些什麼,視線落到那淺紫色的紗簾,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恕竺幽冒昧,那日來送兵書,曾與無期不慎看到了牆上那幅畫,畫上的女子,可是夫人?”

韓摯愣了片刻,回頭看向那紗簾,隨後%e5%94%87角露出一抹苦笑,道:“確是。無期當時……可有說什麼?”

竺幽思慮片刻,終是搖了搖頭。

韓摯臉上神情莫測,低聲喃喃:“他想必永遠也無法原諒……罷了,都是我的錯。”

竺幽不知該勸什麼,低首沉默了。

韓摯看她一眼,收斂起滿臉的落寞,道:“讓竺姑娘見笑了。就當我人老了,話多吧,如今我見無期如此愛惜你,我打心眼裡為你們高興。畢竟,兩情相悅實在太過珍貴。”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竺幽,道:“今日我從一個父%e4%ba%b2的立場出發,真心希望竺姑娘也能以真心待他,無論何時,都不要再讓他傷心。那孩子,受了太多的苦。”

竺幽沉默片刻,抬眸淡淡笑著應了聲好。

原本借著送夜宵的由頭去書房,不過是想方設法多些機會一探究竟罷了,卻不曾想,竟引出這樣推心置腹的一段話。

無論何時,都不要讓他再傷心。

那是一個普通的父%e4%ba%b2,對兒媳萬分真心的囑托。可如今落到她身上,卻重若千鈞。

那壓力如此之大,壓在她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腦子被繁雜的念頭充斥著,竺幽無意識地一路閒逛,待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站在韓無期臥室外,距離房門口,僅一步之遙。

她苦笑,今夜果然是被他的排骨湯收買得夠徹底,連身子也不聽自己使喚了麼。

轉身欲走,那縈繞了一整晚的壓抑情緒便翻江倒海般湧上來。她猶豫片刻,終是回身輕輕推開了門。

仿佛隻有靠他近一些,她的心裡才會好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