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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錦 熏豆姑娘 4354 字 2個月前

一絲譏諷閃過,視線重新落回書卷,不打算再理會,她卻又開口。

“……還有,看著你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樣子,仿佛什麼也不在乎,會心疼。”

像是有什麼輕輕握住了心臟,很輕很輕的力道,輕得他甚至都感覺不到,可那觸?感卻真實而自然。他微微抬頭,對上她極認真的神色,看著她紅%e5%94%87翕動,一字一句鄭重而坦然:“我想讓你不再孤單。”

竺幽忍著皮膚表麵一陣一陣麻麻的觸?感說出那一番話,而後看著對麵的男子眸色沉沉看著她,淡然無波的眼中,突然就有笑意緩緩逸出,眼角眉梢,陡然溫潤。

愣了半晌,他收回目光繼續看手裡的書卷。

垂下目光,她彎起%e5%94%87角,這麼一番話,終究是打動他了?

確然是值得高興,所以她的心才兀自跳動不休吧。

一定是這樣。

抬頭淡淡看向窗外,遠山青翠,如綠色的緞帶蔓延向不知名的遠方。清澈見底的溪流宛若銀色絲綢,日光傾灑在水麵,點點銀光蕩漾,跳躍不休。

韓無期看著書卷,書上的字卻一個也沒看清,抬起頭看向她安靜的側臉,映著窗外如畫秋色,真真賞心悅目。

不知過去了多久,程複慢慢醒轉過來,全身上下如被人抽筋剝皮般的疼。

被撕成繩結的外袍散落在一旁,已看不出原來的質地。

發絲淩亂,全身上下沾了塵土,整個人灰撲撲的,狼狽不堪。他忍著痛挪到譚水邊洗了把臉,待精神好了些,坐在水邊吭哧吭哧喘粗氣。

然而,連呼吸都帶動全身散之不去的酸痛感。

秋風微寒,拴在樹上的馬有些躁動,對著他的方向疑惑地看了一眼,忽的將頭轉了過去。

程複氣結,轉頭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自己這番形容,竟連這四條%e8%85%bf的畜牲也嫌棄了麼?

那個該死的女人!

日暮時分,馬車到了木蘇山腳下。

上了平緩的山道,馬車內氣氛便陡然沉寂下來。入耳唯有他沙沙的紙頁翻動聲,以及馬車軲轆在路上滾動發出的些微聲響,偶爾碾壓過一顆小石子,車身晃動一番,又歸於沉靜。

“先前你受傷,你哥哥因事離開,修書將你托付給我照顧,雖耽擱了些時日,總算也不負他所托。”

她想起他淡淡的音色響在耳邊,看著手中書卷的視線不偏不倚,淡然自若地靠坐在那裡,看不出情緒。

欲速則不達,她如今其實已取得了夠多的進展。

她抬起頭看一眼他安靜的側臉,乖巧應了。

馬車穩穩停下,掀開簾子,利落地跳下,將將站穩,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寨主,你回來了!”

嘴角不自覺勾起,竺幽抬頭看向前方,正是晚飯時分,許是聽到了馬車的聲音,二黑出門查看,看到她,嘴咧得分外的開。

再然後,寨子裡的兄弟慢慢都從議事廳走了出來,一時間氣氛熱鬨非凡。

她站在人群中回頭看韓無期,他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被眾人簇擁,目光沉沉。

☆、 相見會有時

添了兩副碗筷,眾人給竺幽二人讓出了位子,圍著竺幽熱情地說個不停。

聽她說起在武林大會上的經曆,這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麵上的神情比自己得了頭籌還高興。

向來知道她武功高強,但那隻是在他們的印象中——如今卻是被擺到了這樣高的一個平台上,由全江湖的人見證了她的強大——她不僅強大,而且竟強大到了能與武林盟主一決高下的地步。

石柏起身端起手裡的碗:“來來來,為了慶祝我們寨主在江湖上揚名,我們大夥敬寨主一碗!”

話語剛落,眾人吆喝著起身,大碗中酒水映著燈火晃動不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閃著自豪的光。

燈光下,竺幽被簇擁在眾人中央,豪放地端起碗與眾人一一碰過,而後引至%e5%94%87邊,一飲而儘。有些許酒水自%e5%94%87角流下,她隨意伸過衣袖擦淨,轉而招呼眾人坐下,嬌俏的臉上掛著明媚的笑,眼神溫暖而澄澈。

石柏又倒了一碗酒,起身向著韓無期的方向。

“韓大夫,上次你來,我們待客不周,還請你多包涵。這次多虧你救了我們寨主,往後但凡有什麼需要,你儘管開口,安寧寨在所不辭!”

默了一瞬,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起身,手中是倒滿的酒碗,麵上是坦蕩而真誠的神情。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是將他當成了整個寨子的恩人。

竺幽坐在主座,安靜地看了他一會。

清俊的一張臉淡然自若,仿佛什麼都入不得他的眼,又像是什麼都不在乎,雖身在此間,心卻遠在天邊。

氣氛一時有點冷。

思忖著他性子極淡,或許不習慣這樣的熱絡,剛想著開口解圍,他卻端起酒碗起了身。

極淺淡的一個眼神向四周望了一圈,微微一揚碗,端至%e5%94%87邊仰起脖子一飲而儘,末了將酒碗往下一倒,滴酒未剩。

“好!”

“爽快!”

“韓大夫真乃性情中人!”

一片喧囂聲中,韓無期隔著幾個人的距離向她遙遙看了一眼,薄%e5%94%87微抿,茶色的眸中隱約有笑意湧動。

竺幽微微一愣。

這一夜,大家鬨騰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梅娘為馬車夫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而韓無期仍被安排住上次的房間,換了乾淨的被褥,用具準備齊全,待客禮數周到。

明明才第二次住,卻已經有些習慣了。

竺幽今日喝得有些多。

雖讓眾人散了,她卻仍捧著個酒壺,倚在門邊靜靜看他,紅衣烏發,頰邊紅暈沉沉,豔若晚霞的臉上一雙紅%e5%94%87微微含笑,看向他的眼神也不複清明。

在心裡低低歎了口氣,韓無期放下包袱走向她,他高了她大半個頭,此刻站在一起,微微低頭,便能看到她卷翹的長睫似羽毛般一下一下刷過眼簾,根根分明。

有些柔軟的情緒驀然湧上來,韓無期拿過她手裡的酒壺,半抱著%e8%83%b8看她,眸色有些暗沉。

她卻不依,愣了一瞬,又伸長了手去夠他手裡的酒壺。

突然起了玩心,他將手舉高,看著她費力將身子探過來,偏偏就是夠不到,隻能扁著嘴,委委屈屈地看著她。

“女子不要喝那麼多酒。”

竺幽抬起眼靜靜與他對視,酒意上頭,神智也有些不清醒。隻覺得麵前這個人搶走了她的酒壺,有些不甘心,有些口渴,想搶過來。又覺得他好像說了什麼話,聲音仿佛被打磨過,清潤中透了些磁性,分外悅耳。但那聲音也不甚清晰,被夜風一吹,便仿佛就要消散在風中。

“是你也想喝吧?”她伸出手指指著他,涼涼的指尖擦過他挺拔的鼻梁,定定地看他半晌,轉而又吃吃笑開,身子有些站立不穩,“那我分你點啊。”

涼風習習,月朗星稀。

安寧寨外的山石上,透過夜色,依稀能看出兩個身影並排而坐。風吹起他們垂在腦後的長發,在空中肆意飛舞,淩亂著卷在一處,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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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給你喝一口。”竺幽吃吃笑著,將手中酒壺伸到他麵前,他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仰頭喝了一口。

“到我了,給我給我。”迫不及待地將酒壺又搶回來,涼涼的液體,入口甘甜,帶了些微的澀,沿著喉嚨滑落下去,四肢百骸都升起陣陣暖意。

一隻手從旁伸出,又將酒壺搶了過去。

“好喝吧,好酒要慢慢品,你慢點喝。”她氣息有些不穩,托著腮仔細看他。

她今日實在有些迷糊。

這個人這樣眼熟,卻又不似真實。

記憶中好像也有過這麼一個場景,可她蹙著眉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究竟。

看了一會兒,眼前男子清俊的一張臉慢慢模糊,逐漸幻化出另一個模樣來。

“師父……”她伸出手觸上麵前的那張臉,聲音低落下去,“我好想你啊師父……”緩緩靠過去,頭蹭著他的肩窩,溫熱的觸?感,那麼真實。

她%e5%94%87角上勾,頰邊梨渦深深,心滿意足地依偎在他懷裡,手還扯著他的衣襟,聲音有些斷斷續續,“幽兒會好好練功……嗯,不會再惹事了……師父……”到後來,聲音漸漸輕下去,再聽不清。

韓無期將手覆上她頭頂,輕輕揉了揉,如瀑長發柔軟而光滑。懷中女子呼吸漸漸均勻,已然熟睡過去。

手卻一直拽著他的衣襟不放,他往一旁移動了一下`身子,她便抓得更緊,嘴%e5%94%87微微嘟起,即便是在睡夢中,也不願放開半分。

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他緩緩低下頭,細細看她的眉眼。

被冷風一吹,臉上的紅暈已消退不少,隻透出些淡淡的紅色。皮膚細膩白皙,如凝脂的玉石。她的眼輕輕閉著,長睫在眼簾下投落下一道淺淺的陰影,他卻還是能想象,那雙眼中時不時閃過的狡黠的光。

“冷……”她靠他更近了些,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整個人慢慢往他懷裡縮。

眸光一暗,在神智回籠之前,他已伸出手自她膝下抄過,另一隻手橫過她的腋彎,穩穩起身,看著她挪動了一下`身子,在他懷裡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大步向她的臥房而去。

醒來時天光大亮。

竺幽頭有些疼,宿醉什麼的,果然不能輕易嘗試啊。

翻身下床,走到門外,寨中眾人早已吃過早餐。而原本停著馬車的地方,空空如也。

有一瞬的怔忪。

她拉過一旁的二黑急急開口:“他人呢?”

二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一眼,笑得憨厚:“寨主說韓大夫啊,他說有事要辦,一早就走了,看你還睡著就沒吵醒你。”

遠方依舊群山圍繞,雖是秋日,卻也未見幾般蕭瑟。

垂下手,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

二黑看著她驟然失落的表情,湊到她耳邊小聲問:“寨主,你真的看上韓大夫了?”

竺幽一頓,抬起眼看著他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