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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241 字 2個月前

就是一場民間盛會,今年更添喜慶。自然不會隻有雪猊一個人這麼想,沒過幾日,已經掩上一半門板的千重,就意外到了一位來客。

“謝夫人!”林梓書站在門口,她穿著雪裡金遍地錦滾花狸毛長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用手搓著凍得通紅的鼻尖,正探頭探腦,向門內看。隔簾看見謝長庭,她立刻笑了,一邊跺著鞋上的雪,一邊走進來,“你們這兒怎麼這麼亂?我乍一看,還以為你把店盤出去了……這是給你的年禮,臘八蒜是家裡自己醃的,我娘叫我向你問好……今天可真是太冷了!”

她把食盒隨手往櫃上一放,絮絮說了這一大堆話,叫謝長庭愣是沒插上嘴。林梓書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唉,我就是在家有日子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還說呢,”謝長庭也有一點意外,“不是快成%e4%ba%b2了,你娘這會兒能放你出來?”

長安不是西城,即將出閣的娘子還在街上亂竄,這是不能夠的事。好在林夫人比較寬容,再者,“我求了好幾天,也就是說要來千重看看你,我娘才答勉強應的。就這,還叫我早去早回……”

謝長庭似乎察覺到了這話裡的不同,“那你究竟是不是來看我的啊?”她有點微妙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約人了?”

這話一問,林梓書果然打結了,最後隻得和盤交代,“今天確實是來看你的……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我和少初約好了,十五那天去看燈,到時候,我悄悄溜出來,就打算先躲在你這兒。他來了再一塊兒彙合,你……你看成嗎?”

就借用一下她的地方,自然沒什麼不成。但謝長庭暫時沒有表態,隻問:“轉年就成%e4%ba%b2了,眼下有這麼急著見嗎?”

“你……”林梓書漲紅了臉,見她似乎不願意答應,有點急了。憋了半天,居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約人了!”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彆騙了,謝長庭都快笑到地上去了。林梓書咬著牙哼哼,“是不是吧?你要是約了符將軍……那、那就算了,難道我是那種不識相的人嗎……”

“他啊,快歇了吧。”謝長庭笑著搖了搖頭。林梓書並不知道,一遇上這種全城慶典,巡撫台上下,是根本彆想休假的。放焰火的時候,符止還不知道被立在哪個城門下站班兒呢。

事實果然也是如此。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家家戶戶真正進入年關的時候,符止就再也沒得過一刻的閒。

嚴守城門、整頓巡防……長安城就這麼大點的地方,越是熱鬨,就越是危險。好在這個王朝所有的黴運,似乎都已在爆竹的劈啪聲中,隨著永啟八年的末尾一並遠去了。新年伊始,長安城籠罩在一片祥和、平安的氛圍之中。

是以十五上元這天,當他再一次踏入千重的時候,謝長庭也是沒想到,他會真的有空。

四目相對的一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還是那句話,“……將軍怎麼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62 魚龍舞(上)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他反是笑起來,“你這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來者是客,還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不成?”

謝長庭自然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想不到他會有這片刻的閒時。其實也是湊巧,十五上元是最後一日,為防守城兵將懈怠,巡撫台特地全城換了一次防。符止從城南給換到城北去了,中途繞一點點路,正好就能經過她這兒。他便先一步,隻帶了江帆一人過來的,也不能停留太久。就手兒把人扯過來%e4%ba%b2了一口,這就要走。

還未回身,就聽門扇啪地響了下。兩人都是一驚,就看林梓書神色古怪地站在門前,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

這一來,他們倆不說是尷尬,心虛總是有的。見四隻眼睛都盯著自己,林梓書倒是笑了,“這麼看我乾什麼?還要滅我的口是怎麼的?你倆的事兒,我年初那會兒就知道了……”

她說的是裡佛寺的時候,現在回想起來,觀音閣內那個預表一樣的擁抱,倒有種彆樣值得回味的感覺。

符止咳了一聲:“林娘子誤會了,那會兒,我和她也是剛認識不久……”

林梓書怔了一怔,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問謝長庭,“你不是說,你們在來京城以前就認識了嗎?”

那是當時隨口扯來應付她的胡話,沒想到林梓書至今還沒忘。這麼當麵問出來,謝長庭一時也圓不回來,正躑躅間,符止卻猛地回過頭來,目光中幾乎是一抹火焰燎過,緊緊盯住她,“……你記得?”

謝長庭一愕:“記得什麼?”

他眼中的火焰漸漸低下去,倏爾熄滅,他長長出了口氣,那餘音間不知為何,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悵惘。就在這時,隻聽門外的江帆咳嗽了聲,這是在提醒時候不早。符止沒有再說什麼,隻神色複雜地又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門簾放下,帶起一陣冷風。林梓書不明所以,湊過來問謝長庭:“你們打什麼啞謎呢?符將軍方才那是什麼意思?”

謝長庭搖搖頭,也滿是迷惑——在來京城以前,他們難道真的認識?那會是什麼時候,在江寧?她在十七歲以前,從未踏出過謝家一步,那座昏昏靄將傾的宅院,成為了她整個童年與少年時代的回憶。每一張或新鮮、或刻板的麵孔,都印在她的腦海裡。

沒有他,當然不可能有他。這怎麼可能呢。

可符止的態度似乎非常篤定。這讓她一時也有一些混亂,沒有頭緒,就彆再想了吧!她隱約感覺到他的態度,這件事,此後應該是絕口不會再提了。正盤算間,就聽門外車馬搖鈴,由遠及近,一陣急似一陣,王少初的聲音隔簾傳來,氣急敗壞,似乎在與人爭論著什麼。

“怎麼啦?”林梓書掀開了門口的棉簾。就看見他滿臉憤慨,原來是馬車被攔在了高台的木架以外,想要往前,當然穿不過來;想要退後,這時天色漸晚,秉燭出遊的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也回不去了。林梓書無奈,“不是說悄悄出來嗎?你駕車做什麼?”

“我哪裡知道會這麼多人,”王少初也歎了口氣,“謝夫人店裡有沒有人?叫一個出來,想想辦法啊……”

隨著遊客愈多,他的車仿佛成了人海中的一座小島,孤立無援。謝長庭本想避開這個熱鬨,此時也隻得也穿過人群,指了一旁的一條小巷,讓他先將車趕到那裡停著。

“夫人,謝謝!”王少初連忙道謝。不單是為這個,也為她今天幫自己和林梓書見麵這個忙,他還有許多感謝的話要說。

謝長庭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聚攏的人群,“不是說話的地方。快點……”

話音還未落下,這時,卻聽周圍的人群發出了一陣一陣歡呼——原來是高台頂端,幾簇光芒同時升上夜空。隨著一連串“嘭、嘭”爆裂的聲,五彩斑斕的焰火有如萬花盛放,在漆黑天幕下爆開,華彩忽現。

“看!焰火——開始放焰火了!”

街頭巷尾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遊人如織,萬人空巷。一盞盞上元花燈如深海魚鱗,星星點點,在攢動的人流中,交織一線一縷。向長安城最繁華、最沸騰的所在,慢慢彙聚而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傳夜兵卒手中的燈影,晃晃越過北城女牆而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符止站在譙樓之下,回首眺望。依稀可聞城中的歡騰之聲,而與之相反的是周圍的寂靜,唯餘幾雙鹿革軍靴踏在未化的積雪上,噠噠作響。傳夜兵卒漸漸走得遠了,城垛的鋸齒隱沒在陰影裡,漸漸再看不清。

“將軍,上譙樓去嗎?”

江帆站在他身後問道。這時候不由露出一點倦色來,隨行的幾個徼士也是如此——半個月以來不敢懈怠,舉城遊樂之時,自己卻要戰戰兢兢立在寒風裡。雖不敢說是有所埋怨,但到了這會兒,鬆懈總是有的。最後一天了嘛!新年新氣象,國朝天佑,能出什麼大亂子?

這幾個東倒西歪,符止自不會那麼不近人情。說實話他也累了,揮了揮手,“都上去歇著吧。等四更再下來,走最後一趟,咱們就算交差了。”

聽了這話,幾人紛紛麵露喜色,正待要上城去,忽見一輛鎏金頂帳蟒車,沿著城牆一脈,從黑暗中緩緩現出了形狀。

那車行得極慢,就像是從夜色的帷幕中駛出一般。來到近前,車簾微微掀開一角,露出裡麵湘王隱約的麵容——他其實生得很好看,五官深邃,有種說不出的冷俊,隻是燈火飄忽之下,眉梢眼角的那一抹陰翳令人生寒。看清城樓下的情形,他微微挑%e5%94%87,笑了一下,“符將軍?”

那聲音也是極緩的。見符止的反應很淡,他也不生氣,隻是道,“上元佳節當值,將軍辛苦了。”

符止這才欠了欠身,“殿下關懷,末將愧不敢當。殿下……又是來奉命巡察軍務的?”

他這麼說就不乏有一點譏誚了,湘王“奉皇命巡察軍務”這個借口屢用不鮮,長安城各處城防安置,隻怕早已在他指掌間。他們兩個人之間,關係可以說是早已破裂,表麵上,卻似乎更客氣了。湘王經他點破,依舊是笑著,沒有回答,隻是道:“將軍恪於職守,嚴整不怠。本王待麵聖之時,自當向皇兄稟明,為將軍請這一功。”

說完,他深深看了符止一眼,放下了車簾。

車輪轉動,馬車又緩緩沿著城牆,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身後的江帆和幾個徼士走上來,想說幾句道賀的話,但是又覺得氣氛不太對——方才那話,他們自然也都聽見了,請功是好事,可真有那麼簡單?這裡頭的事兒彆人不清楚,江帆卻是知道些的,不由歎了口氣。

他主子的立場太難了。不能說站在皇帝這邊是錯——這話怎麼能說呢。湘王縱然英才過人,皇帝卻始終是皇帝。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如果真要江帆來抉擇,他也會棄湘王而就皇帝。可眼下最麻煩的,卻不是站隊的問題,而是湘王和皇帝兩個的關係——他們還在忙著兄友弟恭呢。

不必說那隻是表麵上的,以皇帝的性子,即使是表麵上的和氣,想必也不會願意%e4%ba%b2手撕破。如此一來,倘或湘王從中加以挑撥,皇帝對符止的信任還能有多少?

隻盼望皇帝沒有看上去那麼糊塗吧!江帆對前景一片憂慮,低聲道,“將軍,要不……下次咱們見著湘王,還是稍微客氣些個?您剛才說他‘巡察軍務’那時候,咱們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湘王是沒發作……”

“沒發作?”符止淡笑了一下,“這麼多人,他能怎麼發作?殺了我?”

馬車漸漸駛遠了,仿佛重新隱沒在了夜色之中。符止這才收回目光。兩年主仆情分,江帆的顧慮他不是不明白,可是沒有彆的選擇了。從那個禦花園的下午、從他拒絕湘王招納的開始……湘王本人,以至於他背後整個湘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