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妾薄命 雨泠簷 4248 字 2個月前

之的牌位前。這個地方總是特彆安靜,她說話聲音極輕,“以前我覺得接近他有點難,但是今天……我突然找到了一個法子。你不要急,待湘王死後……”

她說到此處,聲音忽然一噎,麵上也露出幾分茫然。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已是如履薄冰,她的對手不止是卓偐、符俊臣那樣的小角色,而是一國丞相,甚至是天潢貴胄。她一方麵執著於為沈佩之複仇,而另一方麵,她其實並沒有要隨他而去的願望。

但她若弑湘王,隻怕也無法抽身而退了。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大仇得報,她這一生,也走到了儘頭。

半晌,她才望著那香頂明滅不定的光點,有些自嘲似的輕輕笑了。

謝長庭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寧子已經拿了深衣回來。她略察看了一下,便包了起來,一邊吩咐:“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和前幾日一樣,閔府上下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三姨太太方用過了早膳,正坐在小花廳裡喝茶。管家從外麵進來,對她低聲稟報了幾句,她撇著嘴酸笑了聲:“喲,我還道這城裡人人都看咱們家笑話呢,敢情好,還有人不知道這事兒。人都死了,送什麼衣裳!”

說著將茶杯一放,塗著蔻丹的手抹了抹杯沿。隨口道,“得,讓她進來吧!”

閔府裡掛著白素,謝長庭進來的時候,顯得頗為驚訝。三姨看看她,鄙薄道:“還等著收錢呢?告訴你,人都沒了!這衣裳我不知道我家老爺什麼時候訂的,總之現在用不上了,你要願意就擱這兒,不願意就拿回去。彆擺那麼副臉色,你當我們府上容易麼?沒那閒錢打發你,你隨意吧!”

閔諭去世以前,府上最得寵的就是這位三姨太。現在人死了,不過沒關係,不妨礙她頤指氣使。又打量了下謝長庭,她有些新發現,“你就是千重那個謝夫人?”哼笑了聲,“你倒挺會聞風而動,哪兒死了男人你往哪兒湊是不是?我們比不上你,死了一個,我們全府上下這些人就快活不了了。哪兒像你一連克死三個,還跟沒事人似的!”

從局外者的角度看,謝長庭的運氣也確實太好。克死了一個,後麵立刻有新的補缺。而且找的都不賴,一枝比一枝攀得高。聽說現在又纏上了回京不久的寧朔將軍,簡直越發了不得。

三姨太唾棄了聲,站起身來向花廳後邊去了。酸著嗓子低聲罵:“拿喬作勢的,以為彆人不知道她是什麼貨色麼?不要臉到家了!”

謝長庭被撂在花廳裡,麵上卻還是靜靜的。將手中的衣裳放在了桌上。

一家裡也講究調和互補,有脾氣大的,就必定有氣勢弱的。謝長庭轉身向外走,果不其然,剛到門口處,就有人追了過來。是個顏色素淡的婦人,細聲給她道歉:“……老爺去的倉促,好些個事沒來得及料理。您彆擔心,這衣裳既然裁了,就不能短了您的銀子。管家——”

她招呼管家拿錢。管家麵露難色:“夫人,這個小的做不了主。倘若三姨太知道了……”

“你就說是我叫你拿的,快去。”這話中氣也不怎麼足,管家猶猶豫豫,終是應聲去了。閔夫人歎了口氣,回首看著謝長庭,笑得有點窘迫,“府上也沒個規矩,叫您看笑話了。您來我屋裡等會兒吧!您……怎麼稱呼?”

近來這府裡都是三姨太主事,方才謝長庭在花廳裡和三姨太說話,閔夫人在後頭屋裡,沒有聽到。於是這時候謝長庭含糊帶過:“……您就叫我沈夫人吧。”

她的名聲有點問題,不說反倒比較好。閔夫人沒多想,點點頭,迎她進了屋。這屋裡素淨得過分,光線暗淡。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坐在窗沿上,穿著舊衣裳,紮著兩隻小角辮,用細細的手指去摳窗框裡的積灰。

“貞娘,快下來!”窗戶開著,小孩子身條窄,隨時有掉下去的危險。閔夫人臉色有點白,走上前去,想把她抱下來。貞娘卻抓著窗框,不肯鬆手,咧嘴嘻嘻笑著。神態間一片茫然,竟是個癡孩子。

“我來吧。”謝長庭伸手過來,輕輕掰著貞娘細嫩的手指,攏進手中。她身上的蘇合香味很好聞,貞娘湊上來嗅了嗅,便高興地偎到了她懷裡,還叫了聲“阿娘”。

閔夫人鬆了一口氣:“真是謝謝您了。這孩子……太不叫人省心了。這麼大了不認人,話也不會說幾句。”

貞娘聽不懂她們說話,沾灰的小手貼在謝長庭脖子上,來回亂摸。謝長庭微不可見皺了下眉,卻複又是溫和一笑:“做母%e4%ba%b2的,哪個不為孩子操心呢?貞娘還小,再等幾年,慢慢也就都會了。”

閔夫人在這府中常受人冷落,極少有人體貼她。聽聞這話,心中酸楚,竟忍不住流下淚來:“您不知道……貞娘打落地就是個傻子,老爺不喜歡她,但我沒法子放著她不管。您大概也是做母%e4%ba%b2的人……孩子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貞娘傻,我更心疼她。我什麼都不求,隻求她平平安安長大……可誰想現下出了這事,老爺撒手一去,我們母女兩個的日子更難了。方才您大概也瞧見了,三姨太作威作福,我隻恨自己沒用,連累孩子也受苦……”

要說她沒用,也確實沒用,但這樣子瞧著也真是可憐。謝長庭沉默了片刻,沒有作評價。

安慰了幾句,她轉開了話頭:“說起來——閔大人還年輕著,怎麼忽然就去了?”

閔夫人沒什麼心機,幾句話間已經消去了戒心。並不覺得謝長庭交淺言深。抹了把淚道:“說出來惹您笑話,我家老爺好清談,這幾年又迷上了修道……他研究那些個法門,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過前些日子……他認識了個道士,還請到家裡來,要和那真人煉仙丹。我有點怕,勸他他不聽,當晚上吃下去……就不好了,那道士見勢就跑,老爺追出去也沒了音訊。結果過兩天,就等到了廷尉寺叫去認屍……”

吳寺監說的不錯,閔諭果真是因廣夙真人而死。謝長庭略一沉%e5%90%9f,輕聲道:“閔夫人,您如今的苦楚我知道。眼下,我倒是有個法子幫您。”

閔夫人愕然抬起頭來,隔著淚眼看著她。謝長庭斂下了眉眼,%e5%94%87角抿著淡淡一抹笑:

“我有能救您和您的女兒的法子,您願不願意聽?”

作者有話要說:

☆、24 暗換乾坤(上)

閔府的管家顛顛跑去支了一趟銀子,因為怕叫三姨太發現,也不敢聲張。回來的時候,正碰上謝長庭出來。閔夫人%e4%ba%b2自送她到門前,托著一隻紫檀描金木盒。那盒子尚沒有手掌大小,卻仿佛千鈞之重。

閔夫人猶豫了片刻,終於咬牙遞給了她。動了動嘴%e5%94%87,究竟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謝長庭接過了,對她一笑:“夫人放心,必不負所托。”

一尺二見方的銀印青綏。銀質比較軟,年深日久,右上角被磨掉了一小塊——那隻紫檀木盒裡所裝的,正是閔禦史的官印。

謝長庭回到千重之後,便將木盒收了起來。隨後吩咐寧子:“叫人用縑緗織一條新蔽膝;再去廷尉寺,悄悄告訴吳寺監一聲,讓他去相府查案之前,務必來一趟店裡。”

蔽膝織得很快。那邊吳寺監接到的消息,卻一頭霧水。生怕謝長庭又出什麼變故。

好容易等到查案這天,他知會了廷尉寺卿,自己先一步啟了程。半道上在小巷子裡叫停了車,間四下無人,才獨自拐進千重來。

謝長庭就站在櫃上等著,見他來了,目光閃爍,幾度欲言又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吳寺監有點急了:“姑奶奶您有什麼事快著開口吧!待會兒寺卿要到了相府,發現我不在可沒法說。是怎麼了?我可在寺卿麵前打過了保票。正要開始查,彆是又出了什麼問題?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謝長庭垂下眼簾,是個欲說還休的模樣,遠不似平常那樣從容嫻靜。如此一來,吳寺監心中更是沒了底。隻聽她囁嚅了幾番才道:“沒有,我就是托您件事兒——您查您的案子,能不能彆把我抖落出來?就說這罪證是您自個兒發現的,自始至終彆提我,成嗎?要不我手上攥著您以前的那些案底,保不齊就……”

吳寺監大鬆了一口氣:“鬨了半天,就這麼個事兒?”他好大喜功,本就沒打算把這份功勞分她一半。當下也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記著了。”

他說罷,轉身欲走。卻沒想這時候,迎麵裡門簾一掀,正有個人撞上來。

寧子端著個托盤,被他撞得踉蹌了幾步,慌忙“哎呀”一聲。一整杯茶水就鋪在了吳寺監的蔽膝上,嫩黃的茶葉,沾了大半塊布。

吳寺監臉一下沉下來:“瞎眼的東西!這雙眼不想要了是不是?”

寧子嚇得臉都白了,連連告罪。謝長庭賠著笑上前來:“您瞧瞧,真是對不住。寺監您高抬貴手,看在妾身的麵子上饒他一次吧!”又轉頭對寧子道,“還不快去找條新蔽膝,給吳寺監換上?”

寧子應了一聲,忙去後頭取了新蔽膝,替吳寺監將那條沾濕的替換下來。吳寺監餘怒未消,步步高升的大好日子,一大早上遇到這麼個糟心事兒,他覺得實在是晦氣。看寧子礙手礙腳替他係腰帶,他低罵了一聲,將人踹開,自己一提褲腰,“欠管教的東西!”說完抬步向外走去。

謝長庭笑著相送,%e4%ba%b2自伸手替他整了整腰帶,又在懸掛的笏囊上輕輕一握。片刻,才退開一步:“吳大人好走。”

閔諭的案子,已經在廷尉寺壓了半個來月,這次吳寺監信誓旦旦說必定能破,大家夥兒都是將信將疑。但畢竟是一條線索,廷尉寺卿也很重視,帶著左右平、奏擜掾、奏曹掾一乾人等,浩浩然前往相府查案。

這邊剛剛啟程,那邊就有人到鎮北巡撫,給符止報信。

他趕到的時候,相府已經被廷尉寺的官差圍了個緊。女眷、仆役一些無關人等,這時候都被留在內院不準出入。書房門前,是廷尉寺卿和吳寺監等人,王丞相也站在一旁,望著差役進出的書房門,神態顯得格外蒼老。

“寧朔將軍也來了?”廷尉寺卿很快瞧見了他,卻也不覺得驚訝。點了點頭,“您來得正好。巡撫台協助辦案,也顯得公允。本卿先謝過將軍和巡撫大人了。”

巡撫台有協助辦案的權責,隻不過與廷尉寺相互獨立,極少有通力合作的時候。符止隻身前來,鎮北巡撫並不知曉。不過這個由頭正好,他便也不解釋,對廷尉寺卿淡淡一點頭。

“——找到了!書架背板後果真有東西!”正當這時,門內的衙役忽然大呼出聲。

吳寺監頓時喜上眉梢,一時不顧旁人,率先跑到了門前。衙役小心翼翼托著個綢布包,呈遞上來。是個一尺二見方的官印形狀,托在手裡,沉甸甸的。廷尉寺卿伸手要接,卻被吳寺監一把搶了先——他抑製不住心裡的狂喜,自己往後的官途運道,全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