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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雲 覆酒 4245 字 2個月前

這一刻朝陽在想什麼?她或許會想起剔骨總是不同她說話的冷漠,也許會想起剔骨偶爾帶給她的歡樂,也許還會想起不久前救她於危難的英勇無敵,但是這些都永遠不會再來了。

周圍的宮人都簌簌發抖地跪了一地,不敢上去拉她也不敢擅自起身。朝陽也沒有說話,她一直垂著頭,目光凝視剔骨,亂發被風卷在剔骨毫無生氣的臉上,看起來有些頹然。

好半會兒朝陽動了,她掰開剔骨握得死緊的左手,從中取出一團紙,顫微微地打開看了好半晌,突然將紙團又揉在一起,塞進嘴裡就吞了。宮女們頓時驚叫起來,什麼也顧不得就撲上去拍她的背,都在求她吐出來,還有宮人衝出來去請太醫。見到蕭折靡的時候愣了一下,蕭折靡擺了擺手,讓那名宮人去請太醫,不用管自己。

朝陽被她們拉扯著,驀地就大笑起來,囂張的,放肆的,絕望而沒有理智地大笑起來,也不知為什麼要笑,宮人被她嚇了一跳,都不敢再動她。有個女官忍不住問道:“公主,您沒事吧?”

朝陽停了一停,詭異地看向那名女官,笑嘻嘻地搖頭,說道:“我沒事。”眾人見她神誌清醒,聽得懂說的話,就又圍上去嘰喳個不停。

她猛地抓了幾把伸手來扶她的人,力氣出奇的大,痛得那幾名宮人連忙收手,其他人也驚恐地退後了幾步。

她豎起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微笑道:“你們不要吵,剔骨他要睡覺了。”

說完朝陽又垂下頭看了一會兒剔骨,輕輕將剔骨的頭放在草地上,然後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衝進臥室,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這麼冷的天,被子呢,要給剔骨蓋被子……”

趁著這時候,那名女官連忙指揮羽林衛將剔骨的屍體搬出去處置了,蕭折靡這才看清剔骨的臉上青白一片,眼睛睜得大大的,怎麼也合不上。蕭折靡頓了頓,試著伸手去撫摸他的雙眼,然而她的手抖了一下,針紮一般迅速縮回來。

隻見那雙冰冷的眼睛已經閉上,隻是有一行透明的水漬從他眼中滾出來。

蕭折靡忽然撇過頭去,聲音聽不出是什麼情緒:“好好安葬。”

“是!”

羽林衛抬著剔骨的屍體走遠。

朝陽抱著一床單薄的棉被出來,發現剔骨不見後呆了一呆,然後驟然扔了那床被子開始四處亂轉,從東邊跑到西邊,從北邊跑到南邊,臉色焦急地問:“剔骨呢?你們把剔骨藏到哪兒去了?剔骨……”

一群宮女呼啦啦跟著她亂轉,終於有宮女看不下去,告訴她:“公主,公主!剔骨死了!他死了,公主你彆這樣……”

剔骨死了?

朝陽沉默了一瞬間,然後猛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聲嘶力竭。

朝陽瘋了。

蕭折靡轉身就跑開,連門也沒有敢踏進去,一回東宮就立刻讓施微備轎,她要出宮去找羞花先生。施微見她臉色臨近崩潰,沉重到讓人窒息,什麼也沒多問,立刻與她一起出了宮門,直奔安國公府。

一路上蕭折靡都緊抿著%e5%94%87,剔骨的死,朝陽發瘋,還有在石室中看到的那件事,以及這些天皇後她們從中作梗,這一連串的事情在她腦中浮光掠影一般閃過,漸漸重合在書上的那一行字上。

蕭折靡心跳突突地跳起來,她隻覺得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了,一旦證實她的猜想……皇後,她真想殺了皇後!

隻是明天殿下就要登基了,但願不是皇後,但願是她,也念及骨肉%e4%ba%b2情不在今晚出事。

“籲——太子妃,安國公府到了。”

馬車門外傳來馬夫的聲音,施微本來想要替她打開馬車門,蕭折靡卻動作更快地下了馬車,快步走進府門。

耳邊突然一聲驚雷,施微抬頭看天,烏雲密布,大風刮得人臉都發疼。

第98章 皇後的秘密

門外大風呼嘯,怕是要變天,羞花先生起身關上了房門,頓時屋內一片清明溫暖。

“怎麼這個時候還出來?你現在應該在宮裡注意後宮各方動向……出事了?”羞花先生端著茶杯的手為之一顫。

蕭折靡點頭,神情嚴肅:“在今天之前,皇後和蕉寧夫人,還有我那位堂姐多次阻撓,這些事先生應該知道,我就不多贅述。今晨剔骨被殺,朝陽瘋了,我疑心是皇後動的手腳,並且可能今天還會有所動作,阻止明日殿下登基。”

羞花先生挑了挑眉,有些震驚有些嗟歎。朝陽還那麼年輕,要過了這個年才算及笄。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先生搖頭道:“可能是你太多疑,即便剔骨是皇後派人所殺,那可能也隻是私人恩怨,或者出於保護朝陽名譽和皇家尊嚴。你借此怎能聯想到皇後會阻止太子登基?那是她的兒子,這麼做對她沒有好處。”

“不。”蕭折靡再次否定,但是她暫時撇開這個話題不談,反而說道:“先生你可知蕉寧夫人的真正來曆?她竟是越國皇帝宇文炎派來的細作,目的是為了拿到楚宮裡的一株寶藥。這株寶藥傳言能生死人,肉白骨,宇文炎需要用此物去救他的心上人,也就是蕉寧夫人的結拜姐姐。

殿下曾和宇文炎有交易,所以故意做戲給齊王看,好教齊王不疑心蕉寧的來曆和目的。誰知蕉寧假戲真做,對殿下用情太深,反倒背叛宇文炎,不想再救她的姐姐,隻想和殿下在一起。”

羞花先生凝視清冽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冷笑一聲:“蕉寧……輸給愛情這東西,我真是不冤。情之一字,世間本就無敵,時間都難以磨滅,我這救命之恩,師徒之情都抵不過,更何況遠在千萬裡之外的主子和結拜姐妹呢。”

蕭折靡點頭,眼裡卻很唏噓,蕉寧夫人舍棄全部,隻想求得一心人,可惜,得不到的終究還是得不到。

她回神目光凝重地開口:“而今齊王躺在無極宮裡,像個活死人,我與殿下正好剛剛從國庫中取出了那株寶藥……”

不用繼續再說下去,羞花先生已經變了臉色。

蕉寧夫人知道這株寶藥的作用,剛好今天又被取了出來,如果蕉寧將這件事告訴皇後,而皇後又確實有異心的話,這豈不是天大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說,皇後會借機取走那株寶藥,送去無極宮救齊王?且不說皇後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走寶藥,即便她得手,她又怎麼進得去無極宮?難道你們沒有派重兵把守無極宮門嗎?”羞花先生驚色漸漸轉為皺眉,有些疑惑,“更讓我不解的是,皇後這麼做,目的何在?”

蕭折靡高深莫測地一笑:“先生已經說了,這世上,情之一字無敵。”

字字誅心。

羞花先生臉色唰的雪白,空氣似乎都為之沉重起來。

她緩緩點頭,說道:“我方才在國庫一冊書卷上看到了這樣一句話:時值東宮重儀十一,小恙,餘診之,歸程皇後宣,乃令種蠱魂,越七日,東宮病愈,蠱魂已散入血脈矣。殿下的病是先生%e4%ba%b2手治愈的,那麼可否請先生告知,皇後命這名太醫給殿下種下的蠱魂,到底是什麼?”

羞花先生長長一歎,沒想到這蠱魂之毒竟然是皇後命人下的,她一直以為應該是齊王。想不到啊想不到,皇後心狠竟至於斯,連%e4%ba%b2生兒子都如此對待……果然這孽情,害人匪淺。

“蠱魂之毒,產於苗疆一帶。養蠱人養的各種蠱蟲,成形之前都會效仿蛇蛻皮,而這蛻下來的蠱蟲殼,帶有原蠱的作用,但又並不強烈。在養蠱人看來,屬於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e9%b8%a1肋。於是便有毒師異想天開,搜集各種蠱蟲殼,磨成粉後互相混雜,研製出六種奇毒,蠱魂便是其中之一,並且多與噬魂蠱蟲配合使用。

中了蠱魂的人開始並無異樣,時間越久才會越覺得神思不清晰,而後漸漸會轉為劇痛,再轉為昏厥。最後徹底成為一個無自主意識的人,隻要這時候有人中下噬魂蠱,那麼這個人就會完全聽命於蠱蟲的主人。但是中了蠱的人不會死,反而還能活得很長,很長,隻是像一具行屍走肉。”↙思↙兔↙在↙線↙閱↙讀↙

行屍走肉!好一個皇後啊!

蕭折靡眯起眼來,眸光如冰,怒極反笑道:“皇後對齊王可真算得上仁至義儘了,知道真相後為了保住齊王的位子,連%e4%ba%b2子害起來也不手軟。皇後無情,但殿下卻向來對她敬重有加。我這還隻是猜測,雖然合情合理,但是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想在沒確定之前讓殿下知道,以免他心煩,又不肯相信。所以才趕出來找先生,不知先生有沒有什麼辦法?”

此時天外已經開始下起小雪來,細碎潔白,輕如無物,飄飄灑灑地席卷萬物。

像是帝京飛花滿天。

羞花先生沉思半盞茶的功夫,忽然抬眸一笑,說道:“這個,可就得麻煩方少爺犧牲色相了。”

“啊?”蕭折靡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即便心情鬱鬱,也忍不住露出些許笑意來:“先生高明,這還真隻能麻煩方少爺了。”

葉蟬之母,丞相夫人謝韶光,與皇後年少時關係甚密,如果從她那裡著手,說不定能套出點有用的消息來。而現在他們這邊,能讓葉蟬幫這個忙的,也就隻有風流倜儻的方少爺了。

“不過我聽說,方少爺躲葉姑娘跟躲什麼似的,他真肯羊入虎口送上門去?”

蕭折靡故意說些輕鬆的話來緩和氣氛,她其實並不擔心方少爺不肯幫這個忙。然而羞花先生卻好似不明白她用意一般,一針見血道:“情之一字無敵,為你,他有什麼不舍得。”

蕭折靡刹那沉下所有笑容。

午時整,醉花樓上天字號雅間。

方少爺第一次覺得如坐針氈,每每看一眼緊閉的房門,立刻就喝一口花雕,麵前上好的佳肴一口也沒有動過。

蕭折靡坐在他對麵,與旁邊的羞花先生相視一笑,她不解地問:“你喝那麼多酒,等下還能撐得住嗎?”

方少爺嚴肅地點頭:“不喝才撐不住,俗話說酒壯慫人膽!”

好吧,他是慫人。

蕭折靡無奈地搖頭,但見他不吃菜,隻是一杯接一杯地乾了,這也不是個辦法。半晌,方少爺又要一飲而儘的時候,她伸手攔住了那隻酒杯。

兩人手指觸碰,四目相對。

她望見他眼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