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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雲 覆酒 4303 字 2個月前

有淚千行……

門外一陣夜風吹進來,蕭折靡打了個哆嗦,這天氣怪冷的。她起身回房去,反正豫州官員都已經一網打儘,隻需要審出個結果來就能班師回朝,要是明天還不見人影的話就派人在附近找找好了,料想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途經後院的時候她隱約聽到一叢草木後傳來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蕭折靡頓了頓,十分警惕地一步一步接近那裡,卻看見一名橘橙色長裙女子蹲在那裡背對著她不知在搗鼓什麼東西。

“你在做什麼?”蕭折靡突然出聲,驚得優羅猝不及防之下跌坐在地上,她回頭看見蕭折靡微笑的臉色不由鬆了口氣,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還仿佛不經意地往身後那處被刨出新鮮泥土的小坑上踩了踩,搖頭掩飾道:“沒,沒什麼。民女睡不著,出來隨便轉轉。”

蕭折靡眼神一直盯著她的神色,聽她如此解釋便點頭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誠懇,接著笑問:“出來賞月呀?”

“啊?哦,對……對!是賞月來著,今晚月色真好。”優羅不自然地笑著打了個哈哈,還特意抬頭去看了一眼夜空……然後她尷尬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天上陰雲密布,哪有什麼月亮,連星星都沒有。

優羅的神態沉下來,眼神在地麵打轉,一句話也不說了。

蕭折靡輕笑一聲,也不想跟她糾纏什麼,繞過她就走到那個小坑前,正打算刨開看看埋的是什麼,不料優羅突然撲了過來,擋在身前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郡主,民女求您不要為難民女了……民女真的對殿下沒有非分之想,隻是也不願看見您如此誹謗殿下,殿下他一路吃了多少苦,民女都看在眼裡的。”

得了吧,連千丈峰都沒上去過,他吃的苦你是怎麼看在眼裡的?你要說方少爺吃了苦那還有幾分可信度,不過那似乎也是你造成的啊……

蕭折靡心底嗤笑,卻不知她怎麼突然說這些奇怪的話,隻是愣了愣推開她的手,不鹹不淡地道:“不知你在說什麼,我隻想看看你在這地下埋了什麼東西,至於你對太子殿下有什麼想法,太子殿下又對你有什麼意思,我都不甚關心。你要真想要的話,就白送給你好了。”

優羅臉色又白了白,竟然跪了下去,好似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驚叫道:“郡主,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難道殿下對您來說就是這麼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的嗎?他為您吃得苦你都看不到嗎?您看不到,您不心疼,可是民女心疼!民女看不過眼!若您果真如所說的那般對殿下沒有一絲情誼,那就請您放手吧……”

蕭折靡注視她柔弱的臉頰許久,突然偏頭垂眉笑了起來,好像聽見了什麼讓人著實忍俊不禁的笑話一般,越笑越無法抑製,一陣清脆的低笑聲散在寒風裡被吹得冰涼冰涼的。

我不心疼,我不心疼,哈哈哈哈哈……

蕭折靡笑得渾身顫唞,最後倏爾一收笑聲,再凝眸回頭的時候臉上一絲笑意也無,隻是平靜地點頭肯定道:“嗯,對,我不心疼,你心疼。”

優羅臉色有些訕訕的尷尬,實在沒想到她會這麼大方地承認了,接下來究竟該是什麼反應才正常呢?

哽了一會兒優羅終於還是隻好裝作才剛剛發現蕭折靡身後那道人影的樣子,驚訝慌亂又心痛地喚道:“殿下?您怎麼……”

蕭折靡後背僵了僵,緩緩地轉過身去,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果然如想象中那麼複雜而冷淡。

他聽到了什麼?

重儀太子眸光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優羅,冷聲道:“退下。”

“殿下,您誤會郡主了,其實這都是民女的不對,郡主隻是……”

“本宮說退下!”

重儀目光驟然鋒銳犀利了起來,周身寒氣四溢,加重了語氣冷冷一斜,優羅頓時不敢再多說一句,立刻站起身來跑回房去。

整個後院頓時隻剩下兩個人,麵無表情遙遙對視,相顧無言。

蕭折靡不再去看那地上埋了什麼東西,隻是沉默了片刻後轉身便走:“殿下如果沒什麼事,臣女就先回去了。”

“郡主。”

她停住腳。

重儀太子開口的語氣低啞深沉,幾乎冰冷到一種一觸即碎的地步。他也並沒有再走上來拉住她,隻是不住地點頭,麵上一片譏諷冷淡的笑意,難看到不能再難看:“蕭折靡……你真的……好放肆。”

蕭折靡垂眉不語。

她越是不說話,重儀太子心就越沉,心越沉眸光越痛,眸光越痛說的話就越難聽:“沒有人比你更放肆了,在本宮麵前。你把本宮當做什麼?當做人了嗎?你喜歡誰還是不喜歡誰那是你的意思,可是本宮是你說送就能送的?你是誰?你是本宮的誰?!”

第67章 決裂

我把他當做什麼?當做人了嗎?

沒有,我並沒有把他當做一個人,我把他當做……我心底的佛,我心底的神,我心底的仙!我把他當做輕撫楊柳的春風,當做夏日清冽盛開的碧荷,當做八月金秋暗香浮動的桂花,當做冬日枝頭碎雪覆蓋的寒梅……當做這世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來仰慕,來珍惜,來朝拜。

但是忽然有一天,我最珍視的,覺得最美好的東西忽然狠狠地反擊了我,讓我痛不能言,淚無可遮。

可是,我依然把他當做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蕭折靡低著頭,瀲灩的雙瞳裡分外晶瑩通透,仿佛有一湖碧水在微漾,%e5%94%87邊帶著美好而悲切的弧度。

殿下永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東西,隻可惜我不敢也不能再%e4%ba%b2近而已。

“這……不都是殿下慣的嗎?若嫌臣女放肆,那便請殿下治臣女的罪吧。”

她轉過頭來仍然低著眉,臉上毫無痛楚一片柔和的輕笑,格外有恃無恐。重儀怒火仿佛在這一刻被“騰”的一聲點燃,邁步走到她麵前,指尖溫度灼熱,帶著強勢而不容拒絕的力度捏起蕭折靡的下頜一抬,迫使她的目光可以直視自己。

他逼近她,目光危險語氣陰沉:“你以為本宮不敢?”

蕭折靡輕笑一聲,目光冰涼地望進他深邃浩大的黑瞳。

她看見了,一朵花無聲頹敗萎落。

重儀太子刹那鬆開了她,並後退了三步,像是嘲諷彆人又像是嘲諷自己,隻是那清雅皎潔的容色變得蒼白,眸光恍惚而又清醒,悲涼而森冷:“你猜得對,本宮的確不敢。”

其實這世上哪還有他重儀太子不敢做的事,隻是他不願去做,不肯去做罷了。

蕭折靡伸手拂了拂方才被擎住的下頜,那裡帶著隱隱的痛覺,可想而知他憤怒到了什麼地步,但是,他忍了下去。

“所以?”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重儀太子轉過身背對她,黑暗的夜色披了他一身,氣度越發不可捉摸而飄渺。

蕭折靡聽見他沉%e5%90%9f許久後似乎下了決定,語氣突然就變得比初見時還要寒涼平淡,疏離到言語間就出現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本宮自認此生,沒有對誰忍讓在意到這種地步,你撒氣也好,無理取鬨也好,刻意刁難也好,甚至借故折磨也好,本宮都不計較,一退再退,底線一壓再壓。蕉寧她是一個例外,如果你因為她而感到不悅,你可以說出來,這件事雖然事關重大,本宮也不是不能對你解釋。但是你這樣肆無忌憚,連本宮最後的尊嚴也隨意踩在腳下了……”

“你不過,仗著本宮,縱容你。”

於是就借著這份縱容,步步緊逼,直到他退無可退,直到他痛如針紮,直到他血肉模糊,一片瘡痍。上天啊,是否真的有上天神靈?若是真有,那麼誰可以告訴他,他這一生從出生起到底是犯下了何等罪孽呢,十歲他躲在龍榻下,%e4%ba%b2耳聽到自己的父%e4%ba%b2被虐殺,後來仇人做了他的父%e4%ba%b2,霸占了他的母%e4%ba%b2,他卻還要強顏歡笑,步步為營,這麼多年來他可曾睡過一天安穩覺?

這麼多年來他可曾有一日醒來見到的不是波譎雲詭的朝堂爭鬥,而是%e4%ba%b2人的濃情蜜意?

這麼多年來他可曾有一次放縱自己的本性,不必壓在心底不露聲色,任性而為?

沒有,通通通通都沒有。

現在,他連僅剩下萬般保護,儘自己所能給與最大容忍的感情也留不住了。

他這一生啊……彆的孩子十歲在承歡膝下,嬉笑玩鬨,他已背負血海深仇晝夜學藝,不敢倦怠,彆的孩子十五歲風華正茂,純淨習書,抱怨爹娘苛責,他已在朝堂傾軋黑暗中獨當一麵,身中奇毒命懸一線,彆的孩子二十歲弱冠之年,正娶妻生子,建功立業,家庭和睦溫存,他已翻雲覆雨,手染鮮血,隱藏心性與名義上的父%e4%ba%b2殊死搏殺,腳下踩著成堆的枯骨爬上雲端。

很好,他這宿命,注定什麼也得不到。

除了失望,就是死亡。

重儀太子回頭看了一眼,就一眼又立刻轉回來。夜色中她依舊美得讓人心醉,美得讓人窒息,美得遙不可及,但她永遠也不會再屬於他了。他冷笑一聲不願再想,揮袖大步流星回往自己的臥房。蕭折靡看著他的背影,忽覺蕭索而孤獨,還有排山倒海般傾覆洶湧而來的無邊暗淡在%e8%83%b8口叫囂。

她艱難地笑了笑,隻是也並不比枝頭的枯葉好看多少。

“殿下曾經不也是嗎……不過仗著,我仰慕你。”

……

那一夜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發生,包括範序之等人寄予最後希望的獄章六主,竟好似都消失了一般,整整三日連一根頭發絲都瞧不見。

而豫州案也已經水落石出,當即重儀太子寫了一道奏折率先派人快馬加鞭遞呈帝京,隨後才處理好剩下的豫州事務,又逗留了兩天才啟程回京。主要是因為原觀瀾知府徐世中剛剛升任豫州刺史,作為目前整個豫州境最大的官員,又加上大批官員落馬,五大家族被拔除,要平定民心,扶植忠心的新官商勢力,若是沒有太子壓陣,怕是徐世中很要頭痛一陣了。

一封朝奏九重天。

信使在五天後抵達京都,將東宮太子的奏折麵呈聖上,時值早朝。於是前一刻還在氣度雍容地抬手,對各部官員要錢的奏本微笑:“好說,好說,都成,都成。”的聖上和顏悅色地打開奏折,十幾息之後開始手抖,半盞茶後開始臉黑,整整一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