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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雲 覆酒 4268 字 2個月前

師問罪的,不但言談舉止對他和顏悅色,還興致頗高地拉著他下棋。好吧,既然攝政王不提在禦花園中的事,也好像不打算跟他搶美人,那他也裝作沒這回事好了。

於是兩人各懷鬼胎,心思都不在棋盤上,偏偏還拖拖拉拉硬生生下到了天亮早朝時分,真是夠難為他們倆的。

於是小皇帝元昭南頂著黑眼圈一回寢宮就倒在了龍榻上。

於是上早朝時,文武百官就看到素來陰鷙冷酷喜怒無常的攝政王殿下懶懶地靠在龍椅上,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半睜半合,好似專注於打瞌睡去了,完全沒在意下方大臣奏稟了什麼政務。

下了早朝百官裡有消息靈通的就已經傳開了,說是攝政王昨晚為了宮宴上的那名舞姬和陛下在禦書房大打出手,以棋定勝負,看樣子好像是陛下贏了,所以攝政王才沒精打采的。

果然自古溫柔鄉,英雄塚啊。

其實,事實完全不是這樣的。

宇文炎來這麼一手,其一固然是為了拖住元昭南,其二則是誰都知道他下了一夜的棋,連上早朝都沒有精神,處於半夢半醒之態,那麼回府之後定然是直接就寢,而過兩個時辰的刺殺自然是不會與他有什麼關係的了。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得是這樣,畢竟要欲蓋彌彰也得給史官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啊。

巳時三刻許。

勉強睡了個回籠覺的元昭南已經爬起來洗漱好帶著折靡姑娘去禦花園了。他想,好不容易有機會從睡眠中擠點時間出來和她共處,可不能再像上幾回那麼傻,就待在寢宮裡等人來支走他。在禦花園好歹可以四處亂走,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反正真正有事的話他們也不可能來找他的。

此處茂林修竹,枝繁遮雲,四周菊花開得燦爛,一簇一簇儘是千朵萬朵的柔黃。蒼勁的樹乾上還有數不儘的藤蔓攀岩而上,生機勃勃。

元昭南沒有看彆的景物,隻是怔怔地望著樹乾上新綠的藤蔓,默然了許久,他才握了握她的手,笑著問:“折靡,你喜歡什麼花?”

喜歡的花?

她以前是非常喜愛水仙的,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不過……

蕭折靡低眉莞爾一笑,言之鑿鑿地回答:“奴婢喜愛梅花。”

元昭南詫異地回頭瞟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眉間的梅花妝上定了定,然後點頭了然一笑:“看你眉間總是畫梅花妝,想來也應該是喜歡梅花的。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朕原本以為像你這樣溫婉遺世的女子會更喜歡水仙呢。”

她眸光漸漸犀利且深沉起來了,但語氣卻依舊淡若春風:“水仙根太軟,稍有風雨就被折斷了。奴婢還是喜愛更堅韌孤寒一些的花草。”

元昭南沒有再說話,眼神望著對麵的藤蔓目露回憶之色,整個人開始柔和起來,仿佛看到了春風拂過柳葉,而後遍地明黃深綠花開如錦,蛺蝶飛。

但現在,是秋天。

風一吹,沒有柳枝搖擺,隻有簌簌的枯葉落下來。

他回了神,表情黯然下來,輕聲說道:“朕的母妃,最喜歡淩霄花,就是對麵的那些藤蔓……朕也很喜歡,可惜今年它們沒有開花,朕也許永遠看不到了。”

“不會。”

蕭折靡回頭對他安慰道:“隻要陛下活著,今年不開花,明年也總會開放的。”

元昭南回頭凝望著她的臉,似笑非笑地問:“你說,朕能活到明年嗎?”

她手心似乎開始隱隱滲出冷汗來,但她依舊笑意平靜,目光垂落在身前那株灼灼盛開的菊花上,並不與他對視,亦仿佛沒有聽懂小皇帝的弦外之音,隻是一本正經地回答:“陛下年少康健,千秋萬歲,自然能的。”

元昭南心口沉了沉,隨意笑了笑,點頭不語。

第40章 元昭南駕崩

淩霄花藤蔓依舊碧綠,連花苞都不見有一個,纏繞在枝葉茂密的大樹上,一叢叢樹蔭遮擋下來,對麵那一片草地裡不見半點陽光,顯得格外厚重且森冷陰暗,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於此處潛伏已久。

元昭南越看越覺得心浮氣躁,隨之而來的是恐懼心顫,他越發覺得呼吸壓抑。好像又回到十一年前那個深夜,他看見一名十四歲的美麗少女被人一石頭砸得血液飛濺,倒地不起。

那是他剛知道沒幾天的姐姐,被人稱之為“越國皇室恥辱”的私生女,是先帝南下時與一名秦樓楚館的樂姬所生。

她叫元繡繁。

他知道,為了維護那所謂的皇家威嚴與聲望,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可是聽聞和%e4%ba%b2眼所見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其實,朕早已不想做這個皇帝了。朕的一生都被困在這方寸之間不能踏出一步,每每想到宮中肮臟扭曲的人心,朕就覺得膽寒且厭惡,也不在乎多活幾天還是少活幾天。”

元昭南說得輕描淡寫,臉色卻沒那麼鎮定,早已蒼白起來。

蕭折靡一笑,右手好似漫不經心地折了一朵花枝把玩了片刻,然後隨手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依舊以那副萬年不變的禮貌性語氣回答:“陛下多慮了,您洪福齊天,國之雄鎮,無人敢對您不敬。”

元昭南抓緊了她的手,語氣有些激憤起來,十分不文雅地呸了一聲說道:“折靡,彆再用這樣的話來敷衍朕,朕其實……”

“嗖——”

不知從哪裡的花叢後閃現出三名黑衣刺客,長劍寒光閃爍,直擊元昭南而來。他不得不咽下沒說出口的話,毫不猶豫地回身將蕭折靡一把抱住,然後毫無遮擋的背部就那麼明晃晃地留給了刺客。

“來人!護駕!護駕!”

那兩名小太監倉皇地大吼起來,同時都不約而同向刺客撲過去——他們當然知道打不過刺客,他們隻是想用血肉之軀拖住刺客罷了。

於是下一刻“撲哧,撲哧”兩聲連響,刺客的長劍從太監的腹部直穿而過,血水順著劍尖刷刷地淌在地上。一擊斃命後,並沒有絲毫拖延,麻利地一把拔出長劍轉身就刺過來。

蕭折靡突然推開元昭南,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他前麵。

那一瞬的畫麵好像被無限放緩,他隻來得及驚恐絕望地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還流淌著錢公公鮮血的長劍輕而易舉又刺進了,他身前這一具消瘦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白如霜雪的身體裡。

不是心臟,刺客似乎也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給驚了一驚,於是劍偏了。

頓時身後幾步之遙有大批禁衛軍趕過來,三名刺客見一擊不中便扭頭就逃之夭夭。

“你……你……”

元昭南接住了緩緩倒下的蕭折靡,嘴%e5%94%87顫唞得厲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眼裡一片水漬,顯得更加清澈。

九月二十一日。

蕭折靡昏迷三天後初醒。

小皇帝元昭南也整整三日守在她榻邊,所以當她醒過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通紅染著血絲,可偏偏又透出驚喜神色的眼睛。她動了動嘴%e5%94%87,有點乾,說不出話來,元昭南立刻讓人去倒了茶來讓她喝。

“陛下守了奴婢多久?”

潤了嗓子後蕭折靡想要坐起身來,於是伸手在枕頭處撐了一把,又借著元昭南伸手來扶的力氣才坐起來,眼神掠過殿中的宮人,未曾見到那兩名忠心的小太監……然後她笑著問。

元昭南搖了搖頭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讓人把早已熬好,現在又熱了一遍的湯藥端過來,目光溫柔地哄她:“彆說那些,來,先把藥喝了。”⊙思⊙兔⊙網⊙

“奴婢自己來。”

蕭折靡將藥碗端過來,大拇指擱在碗口上動了動,然後如臨大敵一般飲了一小口,突然就轉頭儘數噴在了地上,將藥碗擱回榻邊的小幾上,愁眉苦臉地抱怨道:“什麼藥怎麼苦成這樣了?還這麼燙……”

“剛熱過的,是有些燙,誰讓你這麼心急了。”元昭南搖頭失笑,將藥碗端起來吹了一會兒,然後舀了一匙嘗了一口,確定不燙了,這才喂給她:“這回涼了。”

蕭折靡微笑著,喝了一口。

元昭南便將藥碗放回了原地,沒有繼續喂她,反而揮了揮手,宮人們都低笑著退了出去。

刹那隻剩兩個人,蕭折靡坐在榻上,仍然在笑。

元昭南目光停在她左肩處很久,突然歎息,問道:“你何必如此?你知道,如果你想要朕的命,直說便是,朕是不會拒絕你的。”

她點頭,表情並不意外,反而平淡得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你知道藥裡有毒。”

“是,朕還是喝了……隻要你高興。”

死到臨頭,元昭南反倒坦然起來了,也露出了笑容,帶著淺淺的梨渦。他俯身替她整理了一下錦被,然後像第一次見麵那樣將頭枕在了她的%e8%85%bf上,閉上眼安靜地問:“如果你不擋那一劍,朕也會死的,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大費周章?比起多活這麼三天,朕情願拿來換你不受傷。”

蕭折靡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然後收了回來,告訴他:“因為……我自己能完成的事,不太喜歡彆人代勞。”

“結果都是一樣的,你好傻,白受了這一劍。”

她笑了笑,吩咐人將皇帝送回寢宮去休息,然後與那名聽得懂楚國話的宮女見了一麵,沒過多久就有人偷偷將她從密道轉移出宮去。

未幾,在攝政王府中聽到越王宮傳出陣陣響徹天際的哀樂。

元昭南,駕崩。

而正在偏殿養傷的舞姬“折靡”心懷叵測,毒殺皇帝,罪該萬死,已由禁衛軍中領就地格殺。

聽到這一切的時候蕭折靡隻是冷冷一笑,那碗藥的確有毒,不過幸好他喝了,因為那是她留下的最後一條生路。

用我一劍,換你一命,我不傻,值得。

佛手柑香氣彌漫的書房裡,攝政王在下人的伺候下懶洋洋地換好衣服,回首問身後那名禁衛軍:“確定我們的皇帝陛下真的死了嗎?”

禁衛軍低下頭不敢看他,隻是點頭肯定道:“已由五名太醫確診,的確已經沒有呼吸,脈搏和心跳了。”

“那就好。”

宇文炎原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