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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300 字 2個月前

君眼尖,發現他衣襟處夾著一張明黃色的符咒,不禁伸手去碰:“這是——”就在指尖觸到那符咒邊緣的刹那,符咒忽然金光大迸,噌地竄上天去,它化作羽翼灑金的鳳凰在屋中盤旋了一圈,緩緩落在玄寂的肩頭。

山河君目光微滯,嘴巴微張,近乎目瞪口呆般地與玄寂對視。

玄寂和化作鳳凰的符咒則平靜地回望。

回過神來的山河君迸發出一聲絕望的呐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等玄寂回答,他分外委屈道:“這不是太阿的符咒嗎?!為什麼托付給你不給我!?為什麼?!”

玄寂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來:“為什麼?大抵是因為我酒後不會亂言罷。”

“……”

山河君訥訥地閉上嘴,心底還是有些不情願:“那不叫亂言,那叫酒後吐真言!況且,我哪有次次如此,分明十次裡就隻有九次做了點糊塗事兒罷了!”

玄寂一個眼風掃了過去:“譬如說,醉倒在淩霄寶殿前?”

山河君撇了撇嘴,小聲道:“那就隻有一次……”

玄寂又是一個眼風:“譬如說,爬上嵯峨殿揭瓦?!”

山河君聲音越發低了下去並企圖岔開話題:“……過去的事休要再提,你怎麼現在才把這張符咒拿出來,他給你用來作甚?”

“你隨我來。”

玄寂與山河君一同走到百裡門前,還沒推門,便覺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山河君退後半步,蹙眉:“怎麼回事?”問的是玄寂,看的卻是那被冰棱錐刺密密麻麻遮蓋住的門板,“他在裡頭鬨騰啥?”

玄寂從善如流道:“你自己進去看。”

語未落,大門轟然敞開,一道銀光如疾電般蛇形而出直逼二人門麵而來,緊接著一道影子如鬼魅般穿梭而出,瑩白骨杖在他指尖翻轉之際放著森寒而又陰邃的冷光,倒映出一雙內斂殺氣的鳳眸和飛揚四散的銀發。

二人分彆錯開,玄寂彈指甩出一道法光破牆而入,隨後聽到山河君大聲叫道:“阿寂你輕點,敢情不是你家啊!!”

然而玄衣的仙人並未在意他的話,轉身便與百裡纏鬥起來。

山河君先是惋惜了一陣牆,隨即趴在牆角觀看戰況,他見百裡連骨杖都祭了出來,心裡暗叫不好,可見他雖恢複了功力,可神智已有半數被魔氣所吞沒,連忙大叫道:“阿寂,彆傷他,把他弄暈!”

玄寂背身而立,微頷首,隨即掠身而起,在半空拋下無數淅淅瀝瀝如金粉狀的顆粒下來。

曼陀羅花粉……山河君忙不迭地摒氣,探頭見百裡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地上,連忙對玄寂喊道:“你拋的劑量連一頭神獸都迷得暈,怎麼他一點動靜也無?!”

玄寂瞥了他一眼,開始倒數計時:“十、九、八、七——”數到五的時候,百裡轟然倒地。

山河君從牆角跳了出來,走到百裡麵前確定他暈死過去,這才拉起他一隻胳膊,對玄寂道:“來來來,幫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一番折騰,兩人望著躺在床上麵容酷似太阿的百裡,皆是一陣動容。

“這咒,該怎麼用?”

玄寂挑了挑眉,拂開覆蓋在百裡麵上的頭發,掌心攤開,肩頭鳳凰倏然變回符咒安靜地躺在他手中,他道:“就這麼用。”

金色的符咒被猛然按壓在百裡蒼白的額頭上。

霎時間,原本纏縛在他全身的青黑色咒文如同乾涸地表般迅速皸裂開來,隨之而來,是濃稠烏黑的魔氣不間斷地從中湧現,眼看便要覆蓋百裡全身。這時,符咒忽然迸發出刺目的金光,金光不斷吸食吞噬著黑氣,更像是四散流淌的涓流一遍又一遍地填補他身上的縫隙,漸漸地,百裡的臉色由青白慢慢浮現一絲血色,而身上的黑紋則漸漸消退下去,渾身籠罩在一片半朦朧的金光裡頭,平靜而安詳。

山河君望著幾乎消耗殆儘的符咒,久久無語,直到玄寂推了他一把後才回過神來:“原、原來太阿早就算到這一切了?!”

玄寂搖頭:“我不清楚,這張咒他許多年前便交給了我。”直至昨日,他才意識到,或許可以試一試這張符,想不到,死馬當作活馬醫,竟成功了……

山河君聞言抓狂地揉了揉頭發:“那你早說啊!早知如此我便不用將白姬送到太阿那裡去了!”

玄寂瞥了他一眼,語氣沒有絲毫愧疚:“抱歉,我沒想那麼多。”

“抱歉什麼抱歉,白姬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太阿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心情好把她留個十天半個月的,百裡醒過來老子拿什麼去給他交差啊!!!”

玄寂漆黑的眼瞳裡映出山河君出離憤怒的咆哮,微妙地帶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如風吹湖麵,轉瞬即逝。

“這個話,你自己去對他說。”

山河君僵直身子,感覺有一束目光如有實質般打在自己的背上。

該不會是——

他遲疑地回過頭,看見百裡正坐起身來,手支著額角,鳳眸從混沌轉為清明,凜凜的目光直射而來,%e5%94%87畔卻露出和善可%e4%ba%b2的笑容,一寸寸放大,看得他渾身發毛。

“呀,百裡君你醒啦!”

百裡掏了掏耳朵,慢條斯理地問道:“神君,我方才是不是錯過什麼了?依稀好像聽到您提到,白姬?”

……

仍舊回到波光粼粼的湖心亭中。

白姬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然%e5%94%87畔上那排淺淺的牙印泄露了她方才內心裡的彷徨和無措。

她直視太阿,頷首承認:“他確是我珍之愛之的人,正因如此,所以我不能看著他眼睜睜地死去。不論如何,付出怎樣的代價,隻要可以救活他,我在所不辭。”

太阿筆直的%e5%94%87線如冰雪融化般攜起一絲輕柔的弧度。

“但是——”白姬話鋒一轉,令他略略眯起漂亮的鳳眼,像是很好奇她會說什麼話,下意識地問道:“但是什麼?”

“我並不認為上神的話全部都是對的,一個人的思念,是不會因為記憶的消退而隨之磨滅的,它根植於骨髓、血液、靈魂之中,是生命存在的印記,是潛移默化間習以為常的本能。而執念過深的人也並非執迷不悟,他們隻是內心太過柔軟罷了。”儘管外表豎起多麼堅厚的圍牆將人拒之門外,內心卻仍舊渴望著太陽,這是她所認識的百裡。

“就算日後他不記得我也沒所謂,不記得我們曾經發生的一切也沒所謂,我相信,他的手一定會在我最為難的時刻伸來,替我撐起一麵保護傘,這是他對我的承諾,我相信。”

太阿莞爾一笑:“如你所願。”

他手掌一翻,掌心赫然出現一個小巧精致的酒壺,瓷白的壺身上點綴著朵朵墨梅,乍眼望去,清貴優雅。那酒香聞著起初隻覺淺淺幽幽,可後勁綿長,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錯覺。

“這壺酒名為黃粱一夢,隻要喝下它便可忘儘前塵往事。”

他兩指攥著壺口,目光朝白姬看去。

“你、想要嗎?”

白姬順勢看向酒壺,隻覺得心咚咚直跳起來,解憂解憂唯有杜康,她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讓人喝了便忘記前塵舊事的酒……那麼,她是拿還是不拿呢?

等到白姬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揣著酒瓶在嵯峨殿漫無目的地徘徊了許久。

她離開時太阿並無異議,一如先前那般坐在亭子裡,悠閒品茶,目光倒映出這一片湖光水色,爛漫桃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白姬從袖中取出山河君事先給她準備好的救命符,火石一擦碰撞出火花,她捏著符咒正要點燃,忽地斜旁裡吹來一陣風,一下便將火熄滅了。

接下來無論她怎麼摩攃火石都冒不出半點火星來。

白姬歎了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感覺前方濃霧彌漫,怪陰氣深沉的模樣。

白姬步伐微滯,要不然還是先回湖心亭?!

正猶豫著,鋪天蓋地的謎霧已經將她整個人完全覆蓋了住。

☆、第91章 孿生兄弟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前方響起清脆稚嫩的朗朗讀書聲,白姬不明就裡,直覺這裡沒有危險,於是便順著聲音的方向信步走去。

穿過葳蕤蓊鬱的樹叢,迷霧漸漸散去,她看見一座草棚搭建的私塾,裡頭坐著十數個五六歲的垂髫小童,身穿棗衫,個個都是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的模樣。

教書先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弓著個腰,須發皆白,看上去既嚴厲又古板,令白姬不禁想起幼時在皇學裡念書時那個總是用戒尺打她小手心的太傅了。當時恨他恨得牙根都緊,如今回憶起來,這老太傅卻是為數不多對她真心相待的人。記得他課餘時間裡總是悄悄將她喚到一旁,塞些小點心小玩意兒給她,“玩歸玩,不可荒廢學習。”她猶記得那粗糲的掌心拂過她頭頂的溫暖,和他滿布皺紋嚴肅卻透著溫和的臉龐。

後來,琅嬛城破那日,老太傅在家懸梁自儘,其家人亦以死明誌,滿門忠烈。

白姬看著不遠處,學生與老師和睦相處的景象,眼圈不自覺地泛紅。

其實上天待她不薄,誠然深陷泥沼,卻總能觸摸到一絲光亮,無論是以前的太傅,還是現在的百裡,儘管短暫,但足以溫暖餘生了。

這時,“老師——”嘰喳渣的嘈雜聲中有一清亮的嗓音引起她的注意,她轉頭看去。一個男童舉起白嫩的小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教書先生:“先生,這首詩是代表了顛沛流離的將士對國君的埋怨吧?”

教書先生被這孩子看得微一怔,輕咳道:“正是如此。”

“那麼,小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指教。”男童清淺流轉的目光裡透出幾分狡黠,“既然如此,為何先生還要我們效忠於天帝,明明,背井離鄉,遠赴戰場,是家人和族人最不願意見到的場景啊?”

在眾人驚詫的側目中,白姬終於看清那孩子的臉,呀,她內心微驚,這眉眼,不是百裡麼?再仔細看,卻未見他眼角下的紅痣,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人有可能是幼時的太阿上神……

眼下,太阿顯然將那先生問住,的確,他們麒麟一族驍勇善戰,又與天界交好,是禦敵的一大主力,戰功顯赫的背後,卻麵臨著一族人丁凋敝的下場,這孩子其實問出的是大部分人的心聲啊。

白姬沒有仔細去聽那先生是如何回答的,她隻是感慨既然太阿小小年紀便有此等的覺悟,為何最終還是奔赴戰場,客死異鄉……這首詩簡直便如同預言般,一語成讖。

她亦好奇這段原本屬於太阿的記憶怎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她的眼前?

白姬攥住手中的酒瓶,轉過身想要沿著來路返回,未料卻在背後及人高的灌木林裡看到一雙豔羨的眼睛,一個瘦小羸弱的孩子躲藏在草從背後,透過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