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1 / 1)

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74 字 2個月前

但白姬不怕:“可惜我不會求饒,因為在我眼裡,你比我可憐多了。”

無窮儘的殺戮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用武力威逼他人服從隻會讓彆人敬而遠之,事實與理想背道而馳,憤懣不滿的同時卻從未審視自己的過錯。

“你的寂寞與生俱來,源於冷漠,一個對萬物無情的人又怎有資格得到他人的愛?!”

她語落,忽覺麵前一黑,原是少年居高臨下地看她,臉上麵無表情。他眸光冷然,低聲斥責道:“你又懂什麼,有何資格來指責我?!”聽語氣,像是陡然間回想起什麼般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目光越過白姬身後落在某一處,緩緩道:“憑什麼我不配,他就配?!憑什麼所有人都隻看著他!?圍繞著他,而我卻必須躲在暗處?”

他?

白姬遲疑道:“他是誰……?”

他失焦的目光倏然聚在她臉上,從她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了另一個人的痕跡,隻是那雙眼更為悲憫,每時每刻都像是對他無聲的諷刺——看吧,無論過去多久,你還是這幅德行,這樣的你,永遠都彆想贏過我。

那是他一生的陰霾。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忽然從躁狂的情緒中平複下來,看著白姬忽然這樣說道。

“多年前,在東方有個古老的民族,族裡有位女子誕下一對雙生兒,本來雙生兒應是吉祥福瑞之征兆,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中時,一名老者站了出來,他是族裡的祭司,很有威望。祭司說,這兩個孩子生來便背負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一個乃救世之命,而另一個則會逆其道而行,所到之處血流成河,乃滅世魔王。”

“族人聽了,當時便要把那孩子扼殺在繈褓之中,是他十月懷胎的母%e4%ba%b2不惜跪地苦苦哀求才換回一條命來。從此,這對雙生兒便如預言所說,過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一個自小被眾星捧月是族中的驕傲,另一個則被勒令藏身暗處見不得光,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平步青雲,步步登天,內心的自卑在日積月累下演變成了刻骨的恨,不過是一句讖言罷了憑什麼阻礙他的命運?!他不服!”

頭頂炸開一聲雷響,少年的臉在電光中忽明忽暗。

他輕聲道:“所以他立誓,有朝一日要讓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部後悔,要讓他們跪在他麵前向他求饒。”

白姬默然無言地看著他,他問:“你不是話很多麼?為何此時一聲不吭?”

良久,才聽她道:“想必那人定是輸了,因為邪不壓正。”說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下他的臉。

他不怒反笑:“你猜得沒錯,是敗了。”可眼中卻浮現起莫名的笑意:“不過隻要人活著,任何事都還有翻盤的機會,而死人卻永遠沒機會了。”

語落,嘩地一聲大雨傾盆而下,他拂袖而去,瀟灑至極,徒留白姬一人呆坐在地,雨越下越大,將她渾身澆了個濕透,百小裡因為她是被剛才少年說的話給嚇壞了,湊過來,%e8%88%94了一下她的手背。

白姬怔然的雙眸忽然一動,低下頭來。

她翕動著嘴%e5%94%87,低聲道:“我想,我大約是記起他的臉了……”

就在前不久,這張俊秀文雅的麵龐,這雙翡翠瞳仁,她剛剛見過,隻是近來煩事太多,一時間竟未曾想起,如今隻感歎因緣際會如此之巧,竟讓她遇見那昔日的龍宮太子,敖恒!

隻是一點她想不明白,當年那敖恒已是弱冠之年,怎麼這百年以來,年齡不增反減,如今看著,竟隻有十四五歲罷了,莫非他練了什麼能夠返老還童的功法方變得如今這番模樣?還有,她從未聽過那東海龍王有過什麼雙生子,可見他神情古怪,又不像是單單敘述他人故事這般簡單。

她想得出神,等到雨水滲透進衣服裡去沾上傷口,方才痛得一哆嗦,撈起百小裡往林深處避雨去了。

水君府。

睚眥望著從屋簷落下的一麵白色雨幕,歎氣道:“哎,這雨何時能停啊!”

坐在一旁的山河君神情慵懶地端起一盞茶小口品著,悠然道:“你急什麼,總有停的時候。”

“可主人還獨自留在山河府中呢,我出去那麼久他肯定會著急的……”

“噗——”山河君手一抖險些敲碎了茶盞。

睚眥不悅:“你笑什麼?!”

山河君平複了一下表情,這才笑眉笑眼地說道:“首先,他不是小孩,即便離了你也能活,其次,你忘了昨兒是誰嫌你煩,硬將你趕出來的?”

睚眥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直過去好久,才惺惺道:“主人吃了那麼多苦,偏白姬又在這時……他心中不痛快也屬正常,我能理解他。倒是你!不是答應給水君想法子了麼,怎麼還有閒工夫在這飲茶聊天?”

山河君微微一笑:“急什麼,我山人自有妙計。”

他擱下茶盞,起身走了兩步,忽然搖身一變變作水君的模樣,清秀欲滴宛若初荷綻放,怯生生地往那一站,眼波輪轉之際,竟是淚眼朦朧,幾顆淚珠沿著麵龐撲簌簌地落下。

睚眥一下從地上爬起,看著他的臉驚得目瞪口呆:“你、你難不成是想要代替他去會那下戰書的人!?”

山河君眉頭一揚,眼中劃過狡黠:“怎麼,本君裝得像是不像?”這一笑卻找回了本來屬於他的影子。

“像,像……”他原覺得這山河君成天閒坐遊手好閒沒什麼本事,卻不想練就一副易容的好本事,不出一日,學那水君竟學了個十成十,讓人不得不佩服。

“你扮成水君的模樣去迎戰,想必心中已有十足的把握了吧?”

山河君變回原來的模樣,一襲金光燦燦的袍子襯得室內亮堂堂的,他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上,隨口道:“沒有,我隻是覺得好奇。”

睚眥一邊感歎他不靠譜,一邊好奇:“奇怪什麼?”

山河君從懷中取出那封寄給水君的戰書來,細細摩挲著,眼眸微眯,這封信不是用紙寫的,而是用上好的絹布,雖然寄信之人將它截得四四方方,但上麵細密的花紋還是暴露了它的來曆,這是從人衣角上撕下來的,其次,他捏著戰書在鼻前細細一聞,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花香,既然有意寫下戰書,又何必撕下衣袍用花汁代筆,一切都顯得倉促而急迫,好像下戰書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人知道,他就要來了……

☆、第80章 絕處逢生

睚眥不以為意道:“這有何古怪的?那人如此猖狂,或許是料定水君必然會輸,所以才寄來戰書吧!”

山河君頷首,神情若有所思:“你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若真依照你所說,他寄戰書隻是為了給水君一個下馬威看,為何要弄得如此倉促,趕在那麼多天前就送來?”他指尖攥著絹布往睚眥鼻子遞了一遞:“你聞聞,還是蘸了花汁下筆的呢。”

“或許此人風餐露宿,四海為家,身邊沒有紙筆,所以才用這些來替代。”

“是這樣麼?”山河君慢條斯理地摩挲著絹布的紋理,若他沒有猜錯,這塊布料可是從女子裙擺上撕下來的,難不成那挑戰水君的人竟是名女子?應該不可能……

“哎,左右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事兒罷了,我倒是擔心主人,這幾日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也不知獨自待在山河府裡安不安全,昨日竟跑到絕峰上一人坐著,等我趕到時差點沒嚇死,就怕他老人家一時想不開……”

“好了好了!”山河君安撫性地摸了摸它腦袋說道:“你真是關心則亂,我敢說就算他真的跳下去,也一定不會死,他是百裡青鋣,不會那麼輕易便死。”

他的眉眼裡帶著柔和妥帖的笑意,然眼神卻漸漸深沉下來,用著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語道:“他可是那人最後的籌碼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籌碼,你說什麼籌碼?”

“沒什麼,”山河君恢複了一貫的嬉皮笑臉,仰頭舒展手臂伸了一個懶腰,轉頭對睚眥說:“一夜不睡乏得很,本君先去補個眠,你就把此處當做是自己家,隨意便可。”言罷,錦繡描金的長袍一掠而過,身影消失在門外。

睚眥此時覺得自己也是微醺,這山河君實在厚顏無恥,這明明是人水君的府邸,他倒好,喧賓奪主,直接不把人放在眼裡。想到這裡,它肚子忽然咕嚕一叫,想也未想,便轉頭對一旁侍奉的仆役道:“去準備點吃食來,要葷的,不要素的。”語氣之泰然,似乎早已忘記自己上一秒還在嫌棄山河君將人家府邸當做自己家。

仆役:“……”

黎明時刻,天色泛青,白姬從夢中醒來,一摸額頭,掌心冷汗涔涔。

她夢見敖恒舉劍向自己劈來,她來不及躲,隻能眼睜睜地望著那銀色的劍鋒越來越近,忽然感到臉頰一片刺痛,有什麼涼涼的液體順著臉流了下來,她伸手一摸,看見指尖是全是鮮血,觸目驚心。這時,白姬看見那劍抵在自己頸側,她緩緩抬眸,眼瞳驀地放大,竟發現握劍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百裡。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漠然,一襲青衣浴血,漆黑的長發與鮮血交織在一起,拖曳在地上,像是一株妖豔盛開枝蔓錯雜的黑蓮。

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呢?

這時,臉上又是一涼,她摸了摸,把手放在鼻尖仔細一聞,隻是雨水罷了。

雨下了一整夜,現在總算停了,不過樹梢上殘留著一些,她拿袖子擦了擦,才發現連袖子也是濕的,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百小裡伏在她%e8%85%bf邊埋頭酣睡,毛發因沾了水汽而變得有些蜷曲,看著他連睡覺都不忘緊緊攥住她衣擺的樣子,白姬心頭湧上一陣暖流,這一路上多虧有他幫襯著了。

“醒了?”

一個人打那鬱青葳蕤的密林深處走來,白姬定睛一瞧,不免有些尷尬,是敖恒。

敖恒身著一襲荼白的袍子,邊緣和衣角上皆繡著滾滾波濤,腰際紮了一條深藍色的腰帶,整個人顯得挺拔而俊朗。他將漆黑的長發用布帶高高綁起,將整個五官全部露了出來,俊眉修目,%e5%94%87紅齒白,看著倒比往常精神許多。

白姬見他手上提著劍,眉心微蹙:“你這便準備出發?”

“恩。”敖恒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麵色平靜,仿佛昨日一切全都沒有發生過般,慢條斯理道:“既然戰書已寄,我不早些趕過去,恐怕旁人會笑我虛張聲勢。”

白姬靜默片刻,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下屠刀。她抱起百小裡默不作聲地爬上了木鶴,隨後敖恒也一躍而上,指揮木鶴朝東方日出之地高飛而去。

腳下群山如殘影般倏然向後掠去,須臾後,又有河流湍湍而過,大約過去一炷香的時辰,見前方青山綿延峻嶺高聳入雲,木鶴忽然紮進一團白霧中迷失了方向。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雲霧繚繞,縹縹緲緲,連穩坐於木鶴之上的敖恒也隻剩下一枚淡淡的影子。白姬揚聲喊道:“此處是何地?”

片刻後,敖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