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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311 字 2個月前

眼裡一點也不值錢。”蓮妃驀地抬眸,感覺他身影離自己近了些,那肅殺氣息凜冽如寒風,凍得她瑟瑟發抖。

又聽到他說:“即便你的命值千金,我亦不會幫你,我曾發過誓,此生不見水蛟一族,否則見一個我殺一個。”蓮妃一怔,感到一股殺氣襲麵而來,邪神的目光就釘在她的麵上,過了許久後才挪開。

“念在你早已%e8%84%b1離水蛟一族,我今天放你一條生路,但你莫要妄想我會救你的女兒。”他頓了一頓,%e5%94%87角浮起一絲深怨的弧度,“我巴不得,他們全都死光。”

蓮妃感覺他說這話時,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死寂的氣息,像是山風刮入無回的峽穀,久久盤旋直至消散的悲慟以及絕望。

正如她現在,萬念俱灰,生無可戀。

火盆裡最後一絲火苗業已湮滅,她於絕望中回頭,眼裡映出自己的小女兒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模樣,啪一滴淚水落在地上。

“阿潯——”她低聲喚道:“娘%e4%ba%b2與你的緣分淺,留不住你啊!”

邪神返回的步子忽然一滯,似乎艱難地回過頭來。

“你喊她什麼?”

蓮妃卻恍若未聞,隻是定定地看著白姬,伸手替她整理著淩亂的額發。然後一道影子便走了過來,從白姬這個角度向上看,百裡的半張臉隱沒在半爿黑暗之中,一雙眼目似寒星,他神情複雜地望著自己,目光中恍若流淌過千言萬語,又好似一片死寂的河,把光吞沒得一點也不剩。

“你說你要一命換一命?”他移開目光,陡地看向蓮妃。

“不錯。”

“好,”百裡頷首,繼而道:“那就把你的元丹給她,她現在隻剩下一口氣,若無元丹支撐,恐怕熬不過今夜。”

元丹乃仙妖修行之果,是精魄幻化而成,一旦元丹被毀或者被他人奪取,那麼不僅千年修為將毀於一旦,甚至還會被打回原形。

水蛟一族乃天命水仙,元丹與生俱來,因而蓮妃雖不至於被打回原形,然而這千年修行也等於功虧一簣了。

“沒有元丹,你會迅速衰弱,因為是強行從丹田剝離,是以你的壽命會大大減少,運氣好的話,還能活十年,若心生鬱結的話,恐怕隻有三五年的功夫。這樣的結局,你能接受麼?”

不要,不要!白姬的魂魄在軀殼裡使勁地掙紮,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百裡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

她想起未來幾年,娘%e4%ba%b2將在成碗的藥汁裡苦苦捱過幾千個日日夜夜,拖著殘軀病體去還想儘辦法為她的未來謀求出路。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沒有她,娘%e4%ba%b2或許會對父皇徹底失望,然後離開這裡,時間對於她是如何的奢侈,她可以遊覽萬千山河,喝最醇的酒,唱最美的歌,而不是將年輕的自己活活耗死在這枯寂的清宮之中。

白姬好恨,恨自己,也恨百裡。

明知他並沒有錯,明知他隻是順應了娘%e4%ba%b2的請求,卻還是恨他僅僅因為一個名字,便草率地決定了母%e4%ba%b2的命運。司南離說阿潯的魂魄早在跳入血泉的那一刻便灰飛煙滅,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入輪回,沒錯,百裡他知道,他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還是因為一句相仿的呼喚而停下腳步,插手了這一切,變相殺死了她的娘%e4%ba%b2,而他所謂的拯救,也不過是將自己從一個深淵拉入另一個苦難的深淵罷了。

至此,白姬終於領悟了這一切,是孽。

☆、第69章 月下回廊

這一夜,搖光殿外月涼如水,寒氣生煙。

吞服了元丹的白姬昏昏沉沉,身子寒熱交加,滿頭虛汗,囈語不斷,驀地感到額間一片清涼,眼眯縫著看見娘%e4%ba%b2用蘸了水的帕子在為她反複擦拭身子,那夢中婉約輕柔的眉眼,飽含憐愛的目光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塵封在記憶中與娘%e4%ba%b2相處的點點滴滴,此刻都如走馬燈放映在她的眼前,曆曆在目。

“娘!”她抬起胳膊,稚嫩的小手死死攥住蓮妃的衣袖,語不成句,斷斷續續地說道:“彆走……”

隱隱約約意識到,從此往後,再不能像此刻這般%e4%ba%b2昵地同她對話了。

“阿潯乖,娘不走,娘就在這陪著你,哪也不去,乖啊!”

蓮妃將白姬抱起,把側臉貼在她滾燙的麵頰,一邊低聲撫慰,一邊望向百裡:“她身上怎麼會這麼燙!莫不是吞服了我的元丹之後有何不良反應?!”

彼時,月色半掩,透過雲紋欞花落了一地銀霜。百裡遠遠立在窗下,形容冷峭,漆黑的發,青色的衣,整個人好似遠隔塵世。他的臉隱沒在半爿黑暗之中,連聲音也似從好遠的地方傳來,清冷而遙不可及。

“元丹對於仙妖而言乃是至補靈藥,對凡人而言威力卻太過剛猛。她雖也算水族後裔,然卻無半分妖力,能否完全吸收還得看她個人的造化。”

話音未落,白姬那頭忽然悶哼出聲,兩隻手緊緊攥成拳,蓮妃見她明明痛急,卻偏生牙關咬緊的剛強模樣心疼不已,連忙追問道:“若是不能完全吸收呢?”

那頭沒了動靜,片刻後,腳步聲臨近,百裡走至白姬麵前,將她的咬牙切齒和滿麵痛楚儘收眼底。那是一張無動於衷的臉,他疏淡的眼中目空一切,好像不曾有人駐留,白姬鼻尖猛地一酸,在淚意即將奔湧的那刻移開了眼,內心隱隱作痛像是舊傷發作怎麼也止不住,真真是揉摧衷腸,痛不可遏。

這時聽到他清冷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若不能,則筋爆而亡。”

語落那瞬,她隻覺得大汗淋漓而下,似乎是在應驗他剛剛落下的話般,全身上下恍若被一隻無形的手捏成了好幾截,經脈俱裂,挫骨揚灰,蜷縮在蓮妃的懷中大口大口地吸氣,險些厥了過去。

而百裡隻是靜靜側立,目睹她的狼狽痛狀而袖手旁觀。

“阿潯,撐住!撐過去以後就沒事了!”為防止她痛得失去神智咬%e8%88%8c自儘,蓮妃緊緊扣住她下顎,低頭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說道:“撐下去,聽娘的話一定要撐下去!”

神智在逐步抽離,意識卻越發清醒。

白姬伏在蓮妃肩頭,半闔著眼,平生之事竟曆曆在目,到後來所有的痛楚都彙聚到了丹田的某一處,那裡又熱又脹,這時聽見百裡說道:“就快成了!”他從蓮妃懷中接過白姬,掌心貼著她的背送去一股力,白姬隻覺腹中一絞,元丹在這股力的推波助瀾下終於在她體內凝固。

白姬幾乎全部%e8%84%b1力,真疼啊——她這麼想著,鬼使神差地握住了百裡的手,兩眼一閉昏了過去,而就在她失去意識的那一瞬,另一隻手遲疑片刻,將她反握住。

“沒事了。”百裡眉頭微蹙,目光停在她因為忍痛而咬得血肉模糊的下%e5%94%87久久沒有移開。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悠揚的唱誦聲,像是群僧禱念佛經,一浪高過一浪,整座搖光殿如同沙雕般分崩離析。附著在幼年自己體內的白姬魂魄忽地變作一道金光倏然向佛音響起的地方而去,一道黑光尾隨而上,卻被擊落在地,黑光盤旋一陣化回司南離的模樣,他麵沉入水,向前追了幾步,又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而此間,睚眥正伏在陰律司浸涼的地上,兩眼朝天,默默沉思。①思①兔①網①

它討厭地府,這裡不分季節,無論晝夜,統統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的光暈裡頭,四周圍陰風呼號,淒風苦雨,白日變得好似長夜一般苦捱漫長。枉死城相對好一些,也不過是一群幽魂重複著生前的買賣行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罷了。雖說死也是生的一部分,但這股*枯朽毫無生機的氣息,它這些年來,始終沒有習慣過。

“主人——”

睚眥回神,發現水漏已走去大半,不免對伏案苦讀的百裡憂心忡忡道:“你看了那麼久,油燈都已換了三盞,也該歇歇了吧?”

“無妨,時辰還早,我再看一會。”百裡合上書,又抽出了另一本,麵前的古籍竹簡堆得像小山一樣高,而他整個人掩埋在書籍的陰影中已然有一天一夜。

在燭光的照耀下,百裡一目十行地掃閱書中的內容,而至今,尚未發現關於凡人以肉身軀殼成為神劍容器的任何記載,他伸手揉了揉額心,又翻開下一本書,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找到讓阿潯醒來的法子。

睚眥又趴了會,再抬頭,方才還剩下大半的蠟燭轉眼就到了底,見主人還是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它無聲搖頭,起身離開。

它經過走廊,感覺庭院裡四處搖曳的樹影就像是暗處張牙舞爪的妖魔,不過它睚眥可不怕,它可是天下第一的神獸,威風凜凜赫赫有名。哪個妖魔在它神威麵前不被嚇得%e5%b1%81滾尿流夾著尾巴逃走?!想到這裡,它腳步一頓,失落和沮喪齊齊湧上心頭,談什麼天下無敵,關鍵時刻,連主人和小姐姐都保護不了……隻會放馬後炮!

一陣冷風襲來,打得睚眥一個措手不及,它搓了搓爪子,回過神來已走到白姬房門口。

門是半掩的,裡頭黑峻峻的什麼也看不清。

大抵是被風吹開的吧,睚眥小小將門拉開一條縫,身子一擠鑽了進去,這黑燈瞎火的它也不點燈,熟門熟路地繞過桌椅擺飾走到白姬床邊,剛準備臥下一躺,不料餘光裡瞥見一人赫赫然立在窗欞下背對著自己。

夭壽啊……睚眥心裡暗啐一口,心道這大半夜的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死鬼成心站在窗口嚇它,正準備破口大罵忽然發現不對,這死鬼的氣息好像似曾相識啊,定睛一看,哎呀這哪裡是鬼,不正是它和主人心心念念的白姬小姐姐麼?!

睚眥大喜:“小姐姐!你醒啦!?”

白姬背影動了動,緩緩回過身來,“睚眥?”大抵是睡得有些時日,她嗓子聽著有些沙啞,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之下,素手攏在衣袖裡,一襲桃紅衣裳襯得她五官蒼白透明,好似紙糊的假人兒般。睚眥左瞧右瞧,總覺得她看起來哪裡有些不對勁,仔細再瞧,發現她全身籠罩在一圈瑩白色的光暈裡頭,漆黑長發如柳條般微微散開懸浮在半空中,雙目湛湛,視線朝自己看來時,眸中浮現一泓金光,那周身的氣息,不是凡人該有的……

睚眥終於發現是哪裡不對勁了,“小姐姐——”它向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道:“你,身上怎會有妖氣?”細細觀察,便可發現她臉頰邊緣處長出一些鱗片,近乎透明不易發現。

小姐姐莫不是被外麵來的小妖占了軀殼吧?!

“哦,你說這個?”話音落下,白姬擼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來,映著月色,睚眥看見她手臂上也長了些透明的細小鱗片,她不以為意道:“我也不知怎麼,醒來便有了啊。”

“難看麼?”她笑了笑,抱著胳膊朝窗外看去,目色裡是陰律司外井然有序卻死寂沉沉的仿現世街道,自言自語道:“雖說是第二次來陰間,但像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還是頭一回,嘶,真冷啊。”

說到一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