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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43 字 2個月前

第一條路?”

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冷漠而篤定的回答:“我命由我,從不由他人掌握。”

白姬聽二人對話聽得雲山霧罩心驚膽戰,唯當出現白骨杖三個字時,她眉間一跳,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像是在哪裡聽過,或許在平時她能夠很快回想起來,而現在,她思緒一片混亂,也完全沒有那個心思去回憶。

“這麼說,你是準備死了?”司南離長歎一氣,道:“哎,你我多年不見,本應坐下來喝茶敘舊,不過既然如此,那也沒甚麼好說的。”白姬沒聽出他語氣失落,反而感覺他嘴角笑意加深了,仿若百裡死或者不死都在他的預料之內,不得不說此人城府實在頗深,一顰一笑,甚至難以讓人揣摩到分毫。

“這麼多年你斷章取義的毛病非但不改,反而還長進了些。”百裡卻是把眉一挑,一雙鳳眸清淺洗練,如暴風雪將至的寒夜,冷靜而危機四伏。他語氣嘲諷:“你以為區區一個七殺鎖魂陣就能困住我麼,太天真了,你我之間最大的區彆在於你想殺我,而最終被我所殺,技不如人無須狡辯。”他揉了揉額角,%e5%94%87角一勾,終於流露出比司南離更為囂張狂放的笑容:“想殺我,你以為你是誰?!”

他曾是叱吒歸墟逾千年的邪神,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而今即便鐵衣解,金戈置,斂藏鋒芒做這凡間籍籍無名的道士,但體內佞獸之血卻不曾安靜平息,生來便入這修羅之道,此乃命也。

司南離不懷好意地咧%e5%94%87,蒼白的肌膚映襯著鮮紅的%e5%94%87色,越發顯得他整個人陰冷詭異而又狡猾之極。“是或不是,咱們一試便知。”

語落,他橫握刀柄,刀身驀地化作一簇雄厚火焰,徑直向百裡掠去。白姬的視線隨著他的攻勢倏然看向百裡,隻見他微微斂眸,不動如山,拿起青玉鉤上前一抵,奔雷與火勢衝撞在一起,隻覺得兩隻眼都要被這刺眼灼目的亮光弄瞎,白姬伸手遮眼,不過一晃神的功夫,偌大的走廊便不見二人身影。是時,虛空中驀地掠過兩道法光,一青一紅,逐風而去,聲勢之迅力度之猛,不斷有碰撞聲在頭頂炸開,卻始終不見任何一人的蹤跡。忽地一聲清嘯響起,她抬頭,看見一條火紅色的長龍拔地而起氣貫如虹,它仰頭咆哮,不斷噴出火球,一時間,整片夜空都幾乎要被那熊熊烈焰給染成鮮紅,那是白姬最不願意看見的情景,四周陡地升溫,大地變得灼燙不已,於她而言,這是最不堪忍受的夢魘。

百裡,你在哪兒?!

大團大團的火蓮從天而墜,落在她頭頂的結界上發出嗞嗞刺耳的灼燒聲。她瞪大雙眼,然眼瞳裡隻映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赤紅火海,本能地後退半步,卻又傾身貼在了結界邊緣,焦急地去搜尋追逐他的影子。他說過,修為越是高的人在這七殺鎖魂陣中所承受的反噬力越大,這也就是為何,司南離可以自負冷靜地縱觀全局,因為他篤定,這場仗百裡注定是會輸的,他甚至會死……

白姬想起方才對話間他臉上難掩的蒼白之色,以及那麵血肉模糊的背脊,他曾有多強大,如今便有多脆弱,而她卻隻能藏身於他的庇護之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怕什麼?”耳畔忽然響起一聲低語,是他的聲音!白姬抬眸,驀地一道青光扶搖直上劃破天際,如同荒蕪中的一抹綠色生機在頃刻間攫取她所有的心神,感覺這力量淩駕於萬物之上,強大而蠻橫,卻未施加給她任何的壓迫感,相反,四周的灼熱在逐步消磨褪去,而涼風送爽,令人通體舒泰,如沐春風。

青光裡流瀉出百裡的一抹剪影,高大頎長,衣袍獵獵作響。他斂眸打量麵前的火龍,高舉起手中的青玉勾,這一指,便是鉛雲密布,風起雷湧,鳥驚獸奔,數道驚雷從天而降,順著他玉鉤往前指的方向狂襲而去。火雷交錯,法光不斷碰撞閃爍爆裂開來,半空忽地響起一陣清嘯,白姬心頭一悸,莫不是那火龍再次發威?!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卻見一隻青色麒麟破空而至,周身麟片沐浴在強光下,一晃而過,刺目耀眼,青麒麟一口咬住那火龍脖頸,隻聽砰聲響,整條火龍被它吸收殆儘,腹中一團赤紅攪動,隨即平息。

硝煙四散,是百裡執鉤而上,司南離橫刀而抵,狼狽抽身。他眉間劃過一絲譏誚:“你既祭出青麒麟,那便也知曉,一旦你法力耗儘,無力掌控它,它會反過頭來將你吞噬殆儘。”

百裡冷冷將他一瞧,“廢話真多。”瞬步上前,猛地一劈,忽地聽到司南離咯咯一笑,隨後發覺不對,見他手中驀地出現一柄雪白長劍,劍光若流銀,輕輕一掃,頃刻間橫掃千軍如卷席。青玉鉤嗡嗡作響,鉤身在虎口猛顫不已,司南離瞧著百裡倏然沉下的臉色,意味深長地說道:“喜歡我送你的禮物麼?放心,這隻是開胃菜罷了。”語落,哢地一聲脆響,青玉鉤分崩離析,碎片散落在虛空之中,百裡的臉隱沒在那青影翩飛中看不清神色。司南離一袖拂去,飛身上前拽住他的衣襟,臉湊得極近,抬掌便往他頭頂送。

而百裡隻是下頷微抬,長眸半斂,感覺他掌風盤旋在頭頂嗡鳴作響,忽地,眼簾裡掠過一片黑影,判官的支援終於到了。他%e5%94%87角微翹,這時卻聽司南離極輕的一聲笑。

那是劍的錚鳴之聲,凜冽的劍氣從後方包抄而來,百裡的背後,橫亙著數以萬計雪白的劍氣。

司南離挑眉,餘光一瞥,自己的後方,是偌大的一個逆十字,他收回眼,掌心即要落了下來。

他大笑:“我死,你也逃不掉。”

白姬認出那把就是白鹿少公從山神手上奪來的梵天神劍,知其有弑魔殺神之力,而如今竟有萬把懸於百裡身後,縱使他有千般解數,亦在劫難逃!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她兩隻手抱頭衝出了結界,四周灼炎未消,火%e8%88%8c炙烤著她飛揚在半空的發絲和翩飛的衣袂,平生都未像現在那樣迫切地想要來到一個人身邊,快一些,再快一些!她幾乎能感覺到頭頂那雪白的劍刃劃破空氣所帶來的呼嘯聲,終於,眼中映出百裡的背影,這麼近又那麼遠……她奮力一撲,竭儘所能地將他整個人擋在%e8%83%b8`前,一道兩道三道四道,無數道劍氣貫穿她的身體,甚至感覺不到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模糊,白光泛濫,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所處何方,隻覺得自己忽然輕若鴻毛,緩緩地朝半空飄起。

司南離硬生生地吃了一記判官的逆十字重擊,半跪在地,看著怔忪在原地的百裡,嘴一歪,口中含糊漫出血沫來。

“這份禮……你還滿意麼?”

要想毀掉一個人,殺他是下下之策,而最好的辦法便是從他最珍視的人或事物入手,逐步毀去,讓他嘗遍痛苦,手染鮮血,墮入仇恨的深淵,從此不能自拔。

“阿潯……”百裡將白姬的身體抱在懷中,她的手是那樣冰涼,雙目緊緊闔著,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不斷有熱流自她體內汨汨流出,整個人已被鮮血所浸透。百裡頭貼在她的臉側,低聲喊道:“阿潯?”素來冷靜的聲線忽而帶上一絲顫唞,他垂眸,眼中映出她平靜沉寂的臉龐,恍若猶在酣睡一般,可是身體卻緩緩涼了下來。一種偌大的疼痛感自心臟某處擴散開來,百裡看著自己環抱她的雙手,手臂,緩緩覆上一層又一層青黑色的咒文,它們在極快地吞噬蠶食著自己,而他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雙眼出神地望著白姬。

他又再度失去她了麼……?

“這便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大禮,八苦的最後一環,愛彆離苦,%e4%ba%b2眼看著所愛之人離去的滋味感覺如何?”司南離大笑著向前,然脖頸處猛地勒緊,低頭,拳頭粗的玄鐵鏈繞了足有三四圈,他冷冷抬眸,盯著判官那張陰沉似水的棺材臉,低斥道:“來得真不是時候!”好在目的已經達成,他頗為自滿地打量著百裡遍身的咒文,以及那雙隱隱發暗的雙眼,%e5%94%87角紋路加深:人生世上,入輪回糾擾,諸苦紛至遝來,萬般皆是苦,若想擺%e8%84%b1它,要麼死,要麼成魔%e8%84%b1離六道,那麼,百裡你的選擇呢?如今我已替你鏟平一切業障,你切不可讓我失望而歸。

“閉上你的嘴。”判官斂眉,祭出閻羅印將他狠狠壓在地上,見他不再出聲,視線掃過百裡,最後定格在白姬鮮血淋漓的臉上,眸色暗了暗,恰好對上百裡遞來的眼神。

百裡問:“她死了嗎?”

語落的同時,心口又是一揪,伸手擦去她臉上的血汙,他隻是淡淡地笑:“你來遲了,害阿潯受了這麼重的傷,拿來還魂香,我既往不咎。”

判官垂眸,眼中劃過一絲遺憾:“沒有用的,她魂魄已散。”

百裡聞言一怔,隨即抬頭望他,眼神冷得若三月暮雪,寒冰直墜,“你再說一遍?”#思#兔#在#線#閱#讀#

誰也未看見那一瞬,司南離埋沒在陰影裡的詭笑。

☆、第59章 鏡湖之畔

白姬又死了一回,和上一次不同,這次是她心甘情願為百裡去死的。

人死以後,按理說是該回歸地府,可她在原地等了許久,也不見鬼差來勾魂,莫不是這段時日死去的人太多,所以忙不過來了?

如此倒好,她就站在原地,說不定能見著百裡最後一麵。

長風拂過阪道,吹得兩岸殷紅的曼珠沙華窸窣搖擺,幾株花蕊隨風而逝,落在不遠處靜靜流淌的忘川水上,白姬盯著那花兒打著旋兒,打著旋兒緩緩被河水吞沒,感覺它在河水的麵前是那樣渺小,正如苦苦掙紮在凡間的每一個人,在川流不息的命運中加緊步伐,最終還是逃不開命定的捉弄。

她活過,儘管又死了,然能與百裡相識,與他一路走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結交了不少誌趣相投的朋友,或許旅途多有磨難,他們之間也不乏矛盾摩攃,可如今她走到生的邊緣,死的麵前,眼中劃過的卻是一幕幕溫馨的場景,劃過的是百裡時而溫情,時而狡黠,時而詭異莫測的笑容,想起那夜宮中他熾熱綿長的%e5%90%bb,想起他在珠璣閣前對自己承諾的每一句話,在她乾涸的眼眶裡,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她一愣,立刻伸手去擦,然眼淚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怎麼也止不住。

哭有什麼用?!

一邊胡亂地擦去臉上止不住的淚,白姬輕顫著吐出一口氣,從出生到死,乃至母妃去世的那刻,她都沒有哭過。她從小就明白,哭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墜露的淚水能博得父王和皇兄的矚目和關懷,而她的淚水則低廉得一文不值,她不哭,是因為除了母妃會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之外,再沒有彆人了。

她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視線不斷地模糊,如今,她終於找到了那樣一個人,真心實意地想與他共度一生,可還是逃%e8%84%b1不掉被命運所捉弄的結局。

“你的命太苦了,連我看了都要忍不住鞠一把辛酸淚,可是這些到底都是由誰而造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