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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22 字 2個月前

這是!”鴇母搖擺起身,正想開嗓大罵周圍人不長眼,怎麼她滾到地上也沒人上來扶一下!哪知四下一望,周圍負責灑掃清洗的清倌全都東倒西歪直不起腰來。一片慌亂中,有人大喊一聲:“地龍翻身啦!”眾人方才如夢初醒,烏泱泱地一群人統統往樓外鑽。鴇母跑得最快,臨走時還不忘攥著她手裡那杆煙,整個倚香樓內一下如大樹倒,鳥雀散跑了個乾乾淨淨。

“怎麼樣?都跑出來了麼!”鴇母著急清點人數,同白姬阿柳一個屋的清倌站出來道:“阿潯和阿柳去了珠璣閣還沒回來!”四下頓時一片嘩然:“蘭若姐姐她們也還沒出來呢!”“這可怎麼辦呐!”“怎麼會突然地動呢,該不會是要遭大難的前兆吧!?”

“都給我閉嘴!慌什麼?!”鴇母用煙杆狠狠敲了一下門前的大金鑼,咣咣兩下,眾人登時噤聲。她道:“房沒塌,說明人肯定沒什麼大事!你們上街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來,咱們進去瞧一瞧,若真是有人受了傷,也好第一時間抬出來。”話音剛落,又是轟隆隆一陣地動山搖,倚香樓那塊金字招牌咣啷一聲砸在地上碎成了兩截。“媽媽……”大夥看著神色陡然發黑的鴇母麵麵相覷。

“我無礙……”鴇母沉痛地掃了一眼那塊花重金求新科狀元提來的匾額,隻要人沒事,碎了也就碎了。轉頭看去,因著煙柳巷地處寬闊,因而事發後附近的老百姓都跑到這裡,街上擠滿了避禍的人。

忽地,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娘,天上有龍!”

龍?眾人跟著抬頭,天上哪有什麼龍,孩子童言無忌罷了。唯有鴇母若有所思,她突然想起,自錦都建立以來,三百年中一直流傳著這樣一條關於龍脈的傳說:當年西羌攻入琅嬛舊都所放的那場大火傷了龍脈,驚動了埋在地底的真龍,龍因此而提前蘇醒,遲早是會飛走的。

鴇母抬眸,看著那恍若被血色透染般的黃昏,邊緣已經緩緩開始泛黑,不同往常,竟是一顆星子也看不見。眼前這景,竟與那民間傳聞中所說的如出一轍--真龍挾山崩地裂之勢而去,三天三夜,不見天日。

“我真的看到有龍啊--”紮著衝天辮兒的小童無視大人的斥責,指著天空興致勃勃地比劃道:“好大一條白色的龍呢,全身的鱗片亮晶晶的,就跟龍王廟裡的泥塑似的!咦?龍身上坐了一個和尚,他在指揮那條龍飛呢!”小孩手舞足蹈起來:“龍在吃黑乎乎的煙,好多好多,都被那龍給吃光了!”

這會,卻有人信了:“都說小孩的眼睛是最乾淨的,沒準真是真龍和佛祖在庇佑我們呢?!”“是啊,真龍顯靈了!”這時間,雖然看不見龍,但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認真肅穆地向小孩手指的方向朝拜起來。

世間苦難不斷,但凡人心尚有一絲信仰,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昊清收回眼,默念了一句佛,撫了撫龍背道:“白練,城東的魔障已除,我們往西邊的山裡去吧。”

白龍翠綠色的豎瞳裡映照出東邊那片掩映在紅雲裡的黑光,微微一閃,意有所指道:“那件事,汝不打算管麼?”

“阿彌陀佛——”昊清垂眸,雙手合十:“此乃百裡施主命中必經的劫數,若他人相幫,則很有可能打破命定原有的走數,如今我們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若他安然度過此劫,則以後海闊天空一嘗夙願,若不行——”他抬眸望天,語氣平靜:“那隻能說是命中注定。”

☆、第56章 八苦之難

而此刻的珠璣閣外已近黑夜,四周繚繞著一層濕冷的白霧,睚眥抖了抖濕漉漉的鬢毛,著實厭惡透了這糟心的結界!它低頭掃了昏迷不醒的阿柳一眼,再度沉默地將頭塞入兩爪之中,都是這個拖油瓶惹的禍!若不是為了照看她,主銀和小姐姐豈能留下它一人在外頭?!且此處又濕又冷,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正埋頭用爪子憤憤刨地,頭頂忽被一道黑影籠罩。可算是醒了!睚眥牙一呲,正想撲上去嚇她一嚇以泄私憤,未料還來不及動作,後頸肉被人猛地一抓,整個被提了起來。它頭朝地一邊奮力掙紮,一邊汪汪地破口大罵:混球!竟敢如此對待爺爺我!小心我變出真身來嚇死你這該死的臭丫頭!

“誰是臭丫頭?”臉頰挨了一掌,記憶中那冷漠裡透著些許孤傲的嗓音響起,睚眥動作一滯,隨即抬頭,映入眼簾的可不就是判官那張棺材臉麼,看誰都跟欠他三百兩一樣,睚眥在地府待了那麼些年,從未見他笑過,是個活%e8%84%b1%e8%84%b1的喪門星呐!

判官用他那細長的狐狸眼四下一掃,視線釘回睚眥臉上:“百裡青鋣呢?”

睚眥雖被貶入地府,然神籍卻還在司命星君手裡捏著,因而原則上來講,它與判官該是平級的,不過為毛此刻它被判官這麼盯著,冷汗連連心虛陣陣呢?!

“主銀和小姐姐進去那珠璣閣中已有個把時辰了,不過人到現在還未出來。”

“唔……”判官斂眸,沉%e5%90%9f片刻,道:“看來計劃提前了。”說完便不理睚眥,黑袍一掀徑直便往前走。

所以爺爺我就這麼被忽略了?!睚眥在後哎哎哎了數聲,判官至才停了步子,折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來,睚眥見他麵朝自己走來,卻是腳步一拐繞過自己,走到阿柳身邊站定。他抬手,指尖籠上一層玄青的靈光,睚眥見他手高舉過頭,直直便要往那少女頭頂砸去,爆喝一聲衝了過去:“做什麼!?這丫頭可是爺爺我罩的!”

判官斜它一眼,五指不緊不慢地往裡一收,隨即阿柳的身體便化作一片剪裁成人型的薄紙。

睚眥撲了個空,登時傻了眼:“這是你安插的紙傀儡?!!”

判官再次斜了它一眼,彎腰將紙傀儡收入袖中,正轉身離開,忽聽睚眥在背後大聲喊道:“那我小姐姐在池子裡%e8%84%b1光光的樣子你豈不是全看見了!!”這事兒絕壁得報告給主人,沒商量!

判官腳步一頓,折身,蒼白的臉上麵無表情:“至於你擅離職守一事,回去以後本官自會如實上報給天庭。”言罷,不去看睚眥驟然猙獰的表情,折身擰眉去看那籠罩在珠璣閣外一層赤紅色的凶光,他屈指彈了一道靈力進去,未料卻若石沉大海毫無聲息。

他蹙眉,不僅有結界,還有陣術疊加麼?伸手從後背取出兵器,黑綢布一揭,判官筆銀亮的筆尖寒光迫人,隔空劃了一筆逆十字,足尖輕點一頭躍入那珠璣閣中。

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平凡無奇的大門。

公報私仇啊……睚眥碎碎念般地跟在後頭。然前腳剛到樓下,後腳便不見了判官蹤影,他整個人猶如被夜色吞沒一般,睚眥繞了珠璣閣兩圈,愣是連半個人影都沒尋到。

“這都怎麼了?!歧視小動物麼!”

狹長廊子裡漸次傳來一遝或輕或重的腳步聲,兼有衣擺在地上摩挲所發出的窸窣響聲。遠處走來兩道人影,被橘色的廊燈打出一塊模糊的輪廓。

白姬扶著百裡踉蹌從陰影中走出,她頻頻抬頭去觀察他的臉色,見他冷汗流個不斷,眉一蹙,用力扯下一截袖子往他額角拭去,憂心問:“你感覺如何?要不要停下來稍作休息?”

“無礙,這種程度我尚可堅持。”百裡感覺周身冷一陣熱一陣,又似千萬把尖刀割在肉身寸寸挫骨,他抿了抿%e5%94%87,眸中看不到分毫痛楚,隻是回握住她顫唞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到麵前嗬暖,眉頭微蹙:“阿潯,你冷麼?”◢思◢兔◢在◢線◢閱◢讀◢

白姬搖了搖頭,倒是百裡,連呼出來的氣息都透著一股寒氣,然身上摸著卻滾燙。她意識到越是在這陣中待得時間越長,百裡所承受的反噬便越強大,若是一直找不到出路,那他豈不是要耗死在這裡?!

攏在袖中的手緩緩捏拳,不行,她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百裡一點點衰弱下去。

白姬將百裡扶至牆邊坐下,探頭張望一番,說道:“你且在這休息一下。我往前方探探路,興許找到下一扇門後便有出去的法子了。”之前所打開的五扇大門裡分彆出現了地府,須彌額山,光明殿,她不僅看見了山神,還見到了阿榮與死去的玉妃。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將他們來之前經曆的種種切割成片段又重新拚湊在一起,而其用意為何,卻始終懸而未明,興許打開那第六扇門,會得到新的發現?

她正待起身,靠坐於一旁的百裡忽然動了動,一把攥住她手腕。

“不行--”

百裡的%e8%83%b8膛急促起伏著,明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手上力氣卻大得驚人,白姬腕子被他攥得生疼,一抬眸便看見他眼縫裡迸射出一道精光,他看著白姬,視線卻越過她落在不遠處的某點:“過忘川飲孟婆湯意味著新生,生時的眾緣逼迫,此乃生苦。天人五衰,夙光的神隕代表的是老苦。墜露施計讓你頂替她去死,此為死苦。而阿榮和玉妃,仇人相見分外眼睜,此乃怨憎會苦,玉妃對皇帝無望的愛是為求不得苦……這裡的每一扇門都象征著輪回六道所承受的八種苦果!”他頓了頓,蹙眉斂眸,掐指算道:“如今八苦裡還差病苦,愛彆離苦以及五陰熾盛之苦。”

至此,他才意識到有那麼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已懸在自己和阿潯的頭頂,因為它埋得太深亦太早,以至於他自詡聰明卻渾然不覺,直到危險迫臨--而他卻害得自己最愛的女人身陷險境。

百裡慢慢起身,廊子裡的燈一排排驟然滅掉。白姬忽覺冷風灌來,想要抬眸追逐他的身影,卻聽到身後響起紛至遝來的馬蹄聲,看見一隻青色麒麟自遠方奔來,如抽刀斷水般劈開彌漫四周的黑暗,它騰空一躍,四蹄打開,遍體麟紋奪目生輝,化作一尾青光猛地撞入百裡後背。

“呃!”百裡悶哼一聲,半跪在地,隻聽到他全身骨節咯咯作響,似斷骨再續般,黑暗中,白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得伸手去摸,邊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百裡!百裡!”

手觸碰到一截冰涼的指尖,卻被他反手握住,百裡的聲音近在咫尺,如同低弦%e5%90%9f唱撩撥她的心簾:“我沒事……”他借力而起,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白姬一愣,隨即敏銳地察覺到他周身籠罩著一層不同尋常的氣息,凜冽神秘,她蹙眉:“方才那隻麒麟是--”

“阿潯,”百裡伸手抵住她的%e5%94%87,打斷她接下去的話,隻自顧自地說:“一會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可離開我的身邊,聽到了麼?”

語音甫落,遠處便響起劈裡啪啦的掌聲,一室驟亮,蘭若嬌媚婉轉的嗓音在前頭響起:“二位鶼鰈情深,患難與共的情誼著實令蘭若感到動容,既然遠來是客,那何妨進屋小坐片刻,飲一盞上好的雨前龍井,也好讓我儘一儘地主之誼?”

她斜倚門廊而立,紅衣披身,黑緞般的長發蜿蜒曳地,眸似桃花,眼波流轉之間媚態橫生。看著她,白姬驀地油生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下意識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