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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63 字 2個月前

今你我隻剩下眼前這條路可走了。”

“成吧,”白姬左手推門,右手則緊緊握住他的手,語氣裡透著孤注一擲卻又信誓旦旦的溫柔:“反正無論生死,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既非刀山亦非火海,眼前有的隻是一條長而普通的走廊,廊子左右是用木板一間間隔開的矮房,形製與倚香樓前院類似。白姬四下環顧,沒發現什麼古怪的動靜,可眼前分明與她來時所見截然不同。她頭往百裡身邊側了側,蹙眉道:“這裡和剛才不同了,又是結界?”

“不,也許這才是珠璣閣本來的麵目。”百裡靠著白姬的肩,忽然伸直脖子,視線落在就近的房門上,他鳳眸微眯,眼中有疑光浮現。

“你可有聽見什麼聲音?”

白姬仔細去聽,果真聽到那間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像是許多人同時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般。“要不要打開門看一看?”未等百裡回答,她又搖了搖頭:“不行,這很有可能是對方為了引誘我們上鉤而設下的圈套。”

然百裡的視線卻從門轉移到了彆處,他眼神微凝,語氣低沉:“阿潯,你看——”白姬循著他手指的方向赫然發現,麵前的走廊不見了!轉身,來時的路亦消失了!所以說,目前隻剩下推門這條唯一的路?她咬咬牙,心裡暗道蘭若你夠狠,正要去推門,百裡的手卻從旁伸來輕輕包住她的手背,他側眸,眉眼溫柔:“我們一起來。”

門打開的一瞬,白姬的視線就被前方那大片鉛雲所籠罩。一陣陰寒的冷風襲麵而來,迫使她不得不擋在百裡的身前,儘管這具身子擋不了多少風,哪怕給重傷的他留下一絲溫暖也好。群山峻林潛伏於陰霾之下,不遠處有條大河,河水昏黃渾濁,岸邊等候著不計其數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各式各樣什麼都有。白姬怔楞片刻,隨即反應出這是什麼地方……

“忘川河,陰間?”

一名枯瘦男子走到橋頭擺攤的老嫗麵前,端起她遞來的黑邊破碗仰脖喝儘,登時,原本苦大仇深的臉上浮現癡傻的笑容,他搖搖擺擺走上了奈何橋,迷霧湧來,隨著他的身影消失,白姬和百裡麵前的場景也發生了變化。

“嗚哇!”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在破茅屋內響起,隔著半開的窗牑看見接生婆舉起一個瘦小的嬰兒重重拍了%e5%b1%81%e8%82%a1幾下,小嬰兒哇哇直哭,接生婆卻顯得很是高興:“李家媳婦兒,恭喜你啊,是個精神的小子!”“是麼?快讓我瞧瞧,哎喲,娘的心肝寶貝啊!”

產婦一家的對話漸次遠去。回過神,白姬仍是立在房門口,她沒有推開門,方才的一切似乎隻是個錯覺。這太詭異了,難不成蘭若將她和百裡關在此處,就隻是為了看那個人投胎……?白姬納悶的同時,百裡亦在沉思,但他顯然想得比她更透徹些,投胎不過是蘭若意象化的比喻罷了,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是——

他抬眸,視線落到第二扇門上:“我們打開第二間試試。”

第二扇門被推開,眼前奇峰秀麗,澗河縱橫,風拂高草吹起一片青色的波浪。一名男子抱劍坐於巨石上,雪衣白袍,烏發束冠,一雙流光瀲灩的淺金色眸子半闔著,說不出的冷清除塵,看得白姬眼眶一熱,險些喊出他的名字來。

山神夙光。

可他並不是。夙光當日早已被玄衣仙人押解回天界,承受完七七四十九道玄雷之劫的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條性命,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這隻是蘭若結界裡製造的幻境罷了。

若是這樣,事情未免太過古怪了,白姬轉頭去看百裡,眼中劃過一絲疑慮:“蘭若怎麼會知曉山神大人?”

百裡沒有回答,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山神的一舉一動,忽聽這山間風聲鶴唳,風拂麵上漸入刀割,凜冽之勢越發強了起來,他眼神一變,伸手將白姬按在懷裡道:“抓緊我。”白姬整個頭埋在他懷中,隻覺須發亂舞,耳畔嗚嗚轟鳴,她大聲喊道:“這風怎麼越來越大了!”

“這不是風,這是亂流的靈力!”

“什麼……?!”

“來不及與你解釋這麼多……”百裡掐訣,自虛空中取出青玉勾來,鏗地往地上一插。狂風下兩人即如暴風雨中左右搖擺的扁舟,若不是百裡緊緊拉住白姬,她好幾次都險些叫那風卷了出去。是時,山神靜立於巨石之巔,所有的風都往他頭頂去,錯綜糾葛形成一個偌大的漩渦,他的衣擺卻靜靜垂在身側,白姬整個人都要被風吹走了,可他連根頭發絲都沒有動彈一下。

死寂,山神的四周一片死寂。

百裡斂眸,在她耳畔輕聲道:“神隕開始了。”語落,山神舉劍朝天,驚天劍意化作一道明黃色的劍氣扶搖直上,直奔雲霄。而他整個人隨著劍氣流逝,周身逐漸變得透明。

天人有五衰,神仙亦非長生不死。百裡遙望山神的身體化作細砂一點點隨風飄遠,眼神逐漸罩上一層陰霾。

☆、第55章 因緣際會

“第三扇門了。”

在白姬和百裡的眼前,出現一道金漆雕龍鳳的朱紅色大門,門扇厚重,精雕細刻,龍鳳環繞攀雲而上,重彩輝映,華美威嚴。白姬望著這門,雙眉緩緩蹙起。同時,門內響起一年輕疲憊的聲音,“全福,傳大公主過來,朕有要事同她相商。”另一道尖細的嗓音響應道:“遵旨,陛下。”門半開闔,一身著絳紫色宮服的年長侍監兩手插袖,低垂著頭匆匆往廊子的另一端趕去。白姬的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在看清那老侍監麵容時,如同鉛雲蓋頂,整個沉了下來。

“此處是光明殿……”

“你看到的隻是幻象罷了。”百裡扶住她的肩,掌心溫度源源不斷透入衣中,一點點瓦解她深埋於心的恐懼。“阿潯--”他喚她的名字,以平靜不起半分波瀾的口%e5%90%bb道:“我%e4%ba%b2眼看著乾貞帝駕崩的,他們都死了。”他看著白姬,鳳眸明亮得駭人,鄭重其事地落下誓言:“從今往後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動你一根手指頭。”

從今往後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動你一根手指頭。

白姬不確準它是不是情話,但卻是自己聽過的最動人的話,她想起自己囚在宮中的那三百年,以及在世為人那短暫的十六年,從未奢望過會有那麼一天,有人珍視她如自己的性命,原以為這個人永不會出現,可他卻出現了……

白姬攙著他手臂的力度驟然收緊,壓低聲音道:“既如此,那你便更不能死了。”

“恩,我不死。”百裡抬手在她發旋輕柔地摸了兩把,含笑道:“我還得活著給你攢嫁妝呢,我不死,阿潯乖。”儘管他說得信誓旦旦,然白姬仍是感覺他身體越來越涼,手更是和浸了冷水一樣冰涼冰涼的。她憂鬱地攥緊百裡的指尖,對眼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不再害怕,隻希望能夠快點走出這個鬼地方!

廊子儘頭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一角赭紅色裙幅出現在拐角,來人的臉在宮燈映照下一寸寸變亮,寬大裙幅逶迤身後,裙麵織有一幅金鳳振翅圖,每一根鳳翎皆由金線勾勒,雍容華美,貴氣逼人。來人頭梳高髻,鴉黑雲鬢紋絲不亂,戴一頂十二攢珠玉鑲金的芙蓉冠於頭上非但不顯俗豔,反而襯得她顧盼神飛,明豔逼人。隨著她整個人走到近前,白姬的呼吸也隨之沉重起來。

大皇姐……

白姬的視線隨即落在墜露的小腹,儘管她衣袖輕掩,然仔細看,依舊能看出有略微的隆起。她果真是懷孕了,實在想象不到曾經眼高於頂,對駙馬候選者百般挑剔的她竟也會與人私通,對象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侍衛?!

“正所謂,饑不擇食,貧不擇妻。”耳畔響起百裡不屑且冷然的聲音:“大公主當年已近二十,若擺在尋常人家,早已是過了適婚年齡的女子,正因為她是帝姬,才有權遲遲拖到現在,不過眼看國之將覆,前途渺茫,死了倒也罷,若是運氣不好讓西羌人逮住才後患無窮。可在那種情況下,連皇帝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她區區一位帝姬,有何資格來獲取生的機會呢?”他頓了頓,一陣見血地指出:“唯有留下皇室血脈一條途徑。她隻需一句話,便可讓所有男人對她俯首稱臣,懷個孩子而已,比起活著,貞潔又算得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墜露在門外徘徊片刻,最終推門而入,白姬收回眼,恍然大悟道:“這的確是她的行事風格,不過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百裡勾%e5%94%87一笑,“猜的。”

至於某位大公主夜半登門寬衣解帶那一係列不知廉恥的行徑,阿潯還是不知道的為妙。

“啪--”殿內響起一記清脆的巴掌聲。乾貞帝憤怒的聲音從裡麵傳了開來:“你是朕的%e4%ba%b2妹妹!朕向來視你若珍寶,舍不得你受半點委屈,為何你還要做出這種丟儘皇室臉麵的事!?”

墜露嗚咽的聲音隨之響起:“皇兄,是我錯了,都是那侍衛引誘我,我一時迷怔才會釀下如此大禍!”她咬%e5%94%87,鳳目中透出破釜沉舟的決心來:“如果掌擊我能夠解氣的話那皇兄您就出手吧!墜露隻求您不要讓嬤嬤弄掉這個孩子,畢竟他是皇室最後的血脈啊!”

“你!你!”乾貞帝高舉著的手掌顫唞著,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他頹然地坐回了禦座上,兩手掩麵,“你走吧--”他痛苦道:“孩子的事,容朕在想一想。”

語落,墜露眸中劃過一片精光,她用袖拭了拭淚,低聲道:“是,皇兄。”

腳步聲漸次響起,墜露打開殿門,與麵對她的白姬擦肩而過,她嘴角掛著白姬再熟知不過的微笑,每當她奸計得逞或自鳴得意時,這種笑容總會在她那形狀姣好曼妙的紅%e5%94%87邊浮現。

真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這麼被算計死的……

白姬以手扶額,低聲歎道:“從前,我總是疲於應付宮中那些勾心鬥角,一心想著如果墜露欺負過來,那我惹不起還躲不起麼?隻是將不甘和憤怒壓抑於心,卻從來沒有一次想過要為自己所承受的不公待遇而回擊,如今想來,像我這樣的人,死了也是活該罷!”她蹙眉,即便不情願,卻必須承認:“我啊,自己是包子,就彆嫌狗惦記!”

“噗--”百裡捂嘴,眼珠在身上轉了一遭,恩,果然是一隻好軟好香的大白包子!

這人啊,都到這種生死攸關的檔口還老不正經,白姬眸子一斜:“很好笑麼?”

“哪有,我隻是覺得這比喻不錯,快看--是第四扇門。”

此時,倚香樓中--

日暮西垂,黃昏將至,樓內張燈結彩即將開張迎客。鴇母披著一件水紅色小褂坐在廊子下看賬本,右手兩指夾著杆水煙,時不時地吸上兩口,神情慵懶饜足。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她倒頭栽在地上,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抬起頭,簷下撲簌簌落了一串灰,弄得她滿嘴都是。

“我呸--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