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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340 字 2個月前

不知所措,初為人母的忐忑和獸性難抑的護犢之情交織在一起,她不曾一次想,哪怕犧牲自己也要讓孩子活下去。

百裡察覺到她情緒變化,柔聲安撫道:“你目前最重要的是好好養胎,至於其他,莫要過多憂心。”

榮貴妃慢應了一聲,情緒卻仍是不高。

百裡與白姬對視,無奈一笑。

他說:“我去布置結界,你陪她開解開解。”

白姬點頭,坐到榮貴妃身邊。她素來寡言少語,更不會安慰人,猶豫了半天,卻還是道:“放心吧,百裡青鋣這麼厲害,答應你的事定會做到。”

這句話收效甚微。

白姬不放棄,再接再厲:“就算你不相信他的實力,也得相信他的人品吧。”她吸了口氣,直言不諱道:“你哪次見過他會讓到手的鴨子飛走?”

遠處,百裡捏著符紙的手一滯。

聽到這兒,榮貴妃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白姬見她笑了,心裡稍定,忍不住批評了她兩句:“常言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虧你還是個妖,不戰先懼,平白丟了底氣。就算是為了腹中的孩兒,你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啊。”

榮貴妃睜大眼,這回才是正正經經地將白姬打量一邊,握住她的手,語氣和軟道:“你說得對,都怪我關心則亂,竟失了分寸。”想她昔日戰績,哪一次不是死裡逃生,險中求勝?原以為這些年在宮中隻是磨了性子,不想連膽色也一並丟了。現在一想,誰若膽敢動她孩兒分毫,她必十倍百倍千倍地讓他還來!

白姬看她神色驟變,須臾,竟眉宇鬆弛下來。

“想明白就好,”她抿了抿嘴:“當務之急,是該如何退敵。”

“白姬這話說得沒錯。”百裡舉步歸來,笑著打趣:“你自小性子彪悍,方才那一下示弱,倒叫我不習慣了。”他敲了敲榮貴妃的腦殼,輕聲道:“你還記得當年你離開浮山時,我對你說的話嗎?”

“記得。”榮貴妃垂眸:“但求無悔,莫問前途。”

“恩。”百裡折身,“既你命中該有此劫,坦然麵對,或許事有轉機。”

“走了。”他對白姬說。

榮貴妃拉住白姬的手:“有空多來陪我。”

白姬看了百裡一眼,見他頷首,這才應道:“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

百裡察覺到身旁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他%e5%94%87角一彎,善解人意地問:“白姬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白姬偷瞄他的眼神一怔,隨即一本正經道:“我見你和榮貴妃關係很好。”

“那是自然,”百裡微笑,一綹黑發順著頰邊垂下來,眼下淚痣忽隱忽現,“說起來,阿榮算是我%e4%ba%b2手養大的呢。”他伸手比了比,語氣輕快:“我剛撿到阿榮時,她才隻有這麼點大。”

白姬睜大眼,顯然無法置信:“你還會養孩子?!”

“你不信?”百裡瞥了她一眼,繼續道:“阿榮是半妖體質,足歲以前吃不得生肉,可凡人母%e4%b9%b3卻又滿足不了她。為了養活她,我可費了不小功夫。”

“……半妖?”

“就是人和妖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先天不足,體內一半妖血一半人血。”百裡蹙眉:“阿榮雖是九尾後裔,可妖血薄弱,長到一百五十歲時才化成人形。我剛想督促她多學一點妖法防身,她卻執意下山。”他臉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孩大不由娘”的憂愁,“她那一套防身術雖是摸滾打爬而來,到底底子不如人,心裡忐忑實屬自然。”

白姬蹙眉:“那你為何不攔著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哪裡攔得住?”

百裡搖頭晃腦地向前走去。

白姬跟在後頭,心忖那西羌皇帝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單論長相,那真是英俊魁梧器宇軒昂,聽說政事也處理得極好,算是個文韜武略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可/榮貴妃是誰,如此驚才絕豔傾國傾城之人,竟然會傾心於一個凡人,如此想來,當真叫人匪夷所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於是第二天見麵時向榮貴妃述說了自己的困惑。

“撲哧——”看著一臉懵懂不知的白姬,榮貴妃幾乎笑眯了眼,猛吸了口氣適才問道:“依我看,白姬應還沒有心上人吧?”

白姬一愣,登時覺得羞窘起來。

的確,像她生前這把年齡,換做彆人,說是兒女成群也不為過。宮中十四五歲嫁人的帝姬多如牛毛,就是十一二歲便許了駙馬的也不算鮮見。隻她身份尷尬,又正值國難,成%e4%ba%b2一事便耽擱下來。如今想來,她既無鐘意之人,對男女之情也是渾然不開竅。

榮貴妃見狀,心中了然,於是臉上笑意又多了幾分,推她一把道:“就知道你沒有。男女情/事又不比上街買菜,我出價你估價,價位合適便一拍即合。這一切呀,都是前世修來的緣分!我若珍視一人,哪怕他身處市井,我也甘願從雲端跌落陪他沾染塵泥;哪怕他身處刀山火海,腹背受敵,我也甘願站在他身後粉身碎骨也決計不喊後悔。”

白姬聽得動容,她憶起曾經讀過的一句話“人間自有真情在,敢叫癡情換白頭”。十二三歲情竇初開時,她也曾幻想過那民間戲折裡譜寫的風月情濃,後來目睹大多帝姬的%e4%ba%b2事,無非隻是利益交換之產物,想來作為這世間頂頂高貴的女子,到頭來還不如凡夫俗子活得痛快。

情為何物,她未曾領悟過,眼下即便心生向往,也隻能求而不得了。

“娘娘,”王喜的身影出現在簾幕後,“沁芳殿的玉妃娘娘在外求見。”

她來做甚麼?榮貴妃收了笑,示意白姬暫時待在後殿,自己則在宮婢的攙扶下緩緩坐到前殿的黃梨木塌上,她伸手撫了撫有些鬆散的鬢發,一朵垂珠步搖嬌嬌掛在飛天髻上,搖搖晃晃。

“還不快去請玉妃進來?”

宮奴領命去了。

不一會,玉妃那抹婀娜俏影嫋嫋出現在殿前。隔著簾幕,白姬能隱約看到她臉上帶著和煦謙恭的笑。一襲水藍曳地宮裙,發髻挽成流雲樣式,其上鬆鬆簪了一朵粉芙蓉。無論妝容還是打扮都是嚴格恪守後宮份例,妥妥帖帖,毫不出格。

她向榮貴妃盈盈一拜,溫聲道:“妹妹得知姐姐近日胃口不佳,特意燉了一些滋補養身的湯食來送,文火燉了小三個時辰,最是綿軟入味了。”

榮貴妃微笑,揮手讓侍婢將那盅湯遞到麵前,伸手捏起那白瓷小勺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展眉笑道:“妹妹不愧出身廚藝世家,這手藝恐怕那禦膳房的大廚也比不上。姐姐喝過你的湯,彆的入嘴都嫌沒滋沒味,皇上昨兒還怪你把我的嘴養刁了呢!”

白姬一聽,眼中浮上幾分笑意。

榮貴妃此話一語雙關,不僅暗中提醒玉妃她出身低賤,也擺明皇帝對自己的寵愛,當真是一石二鳥,若對方借著她孕中有心奪寵,這明嘲暗諷的下馬威一來,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有無底氣和她爭寵。想來她雖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宮中鬥法卻也是個中好手,玩起手段來不容小覷。

玉妃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順:“姐姐若喜歡的話,妹妹明天做了也給您送來。”

榮貴妃道:“那怎好勞煩妹妹呢?你晚上還要伺候皇上,若是因太累辜負聖眷,那姐姐可是大罪過了。”

“姐姐喜歡便是,妹妹累些又何妨?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如此甚好,”榮貴妃滿意地笑:“皇上若看到你我姐妹深情,亦會欣慰無比。”

白姬看著那玉妃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龐,一看便知是個喜形不留於色道行高深之人。她越是能忍,便越不好對付,難怪榮貴妃對她如此忌憚,言語之間多有打壓。

玉妃告辭後,榮貴妃屏退下人,哐當一下把碗振在桌上。

白姬瞧她麵色不愉,還以為是那湯裡有何問題。

榮貴妃卻擺手,“這湯她隔三差五地便送過來,我讓人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都是專門給孕婦補身的藥。再說了,我並非凡人之軀,即使有毒,喝下去也斷不能傷害我孩兒半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白姬不解:“那你為何悶悶不樂?”

榮貴妃鬱悶,憤憤不平道:“自我有孕以來,陛下過來看我從不過夜,大多留宿在玉妃那裡。我就煩她那股嘚瑟勁,分明不想見她,她還天天往我眼前杵,真是吞了丫的心都有!”她說得興起,也不管措辭,劈裡啪啦罵了一堆。

白姬道:“我看她表麵對你謙恭,心中未必如是。這湯雖沒毒,但你也彆喝了,俗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說著,她便執起那碗將剩餘的湯一飲而儘。

榮貴妃看呆:“才勸我彆喝,怎麼你都給喝了?”

白姬咂吧了兩下嘴,端的是一本正經:“我嘗嘗她手藝怎麼樣。”

☆、第9章 禍從口入

玉妃果不食言,一連幾日都%e4%ba%b2自送來補湯。白姬當仁不讓,那些湯全填了她的肚子。

榮貴妃嘲笑她是餓死鬼托身,她嚴肅地更正道:“我不是餓死的。”

“那你是怎麼死的?”

想到自己的死,白姬麵色倏爾一沉,榮貴妃心直口快,見她神情不對,連忙拍了兩下嘴自責道:“怪我哪壺不開提哪壺,阿白你可千萬彆生我的氣!”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早已在心裡把白姬當做是%e4%ba%b2近的姊妹。她自小在山野長大,雖事事有百裡照應,但到底沒有一個能相互%e4%ba%b2厚的同齡好友。白姬為人雖不善言辭,卻秉性純良,尤其是相處久了,更能感覺她是以真誠待人。想來英年早逝應該是她心中一處不能言說的傷痛。哎!都怪自己下嘴太快,毫不顧慮他人忌諱!

這廂榮貴妃悔不當初。白姬卻漸漸平息下來,她道:“沒事,我不生氣。”

一時大意遭異母兄姐算計,活生生當了替死鬼這種事她實在不忍啟齒,雖說眼下時過境遷,前塵舊事恍若過眼陰雲,然她魂羈於此終日不得解%e8%84%b1,又談何釋然?!

她隻恨自己懦弱忍讓,予人趁虛之機。

“白姬?白姬!”

白姬抬眸,一雙眸子如被墨色染透,黑沉沉得竟看不到一絲光亮。

榮貴妃心弦一緊,說不上哪裡擔憂:“我看你麵色不好,不然今日便早些回去歇著吧?”

白姬頷首,覺得太陽%e7%a9%b4處微微鼓脹,許是剛才妄動心念,還是回去問百裡青鋣要一份清心咒來念念。她起身告辭,離開了扶鸞殿。

百裡正於屋中布防,忽聽外間腳步聲響。折身見白姬拖著沉重的步伐進來,頭抬起,一張臉煞白無比。

他放下手中事,目光將白姬上下一掃,隨即蹙眉問:“你在外頭吃了什麼?”

白姬走到黃梨木榻上坐下,抬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額角,“方才在榮貴妃那喝了點湯,用銀針試過,沒有毒。”也不知是怎的,從扶鸞殿到大角觀不過半個時辰的路,她竟走得頭重腳輕,連眼也不自覺花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