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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287 字 2個月前

口外,格局和一般的館子無差。此層桌椅的陳設和樓下相比自然不同些,為圓桌配有背椅,每桌中間立著一個印有菜單的塑料牌子,擦拭得也更乾淨些。

賈有德說,樓上炒單鍋小炒的廚師工作會稍微輕鬆些,主要也因為他們廚藝更專業,所以他打算把甘藍安排在樓上。甘藍略想了想,說廚師不能光會做菜,她要了解的東西還很多,願意去樓下跟人做大鍋飯。

賈班長沒料到她會這麽說,詫異道:「哎喲,那我能跟師兄交差嗎?你要曉得,樓下炒菜都是大鍋大鏟子的,可就算是粗活了。」

甘藍連說沒關係,稱這裡主要就做中午一頓,活兒再粗也比飯館裡輕鬆。賈有德沒再堅持,本來他也怕在人員安排上得罪誰,既然她甘藍吃得糙,那他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就是。

賈有德低頭一看表,說他們基層領導班子今天有個會,便交待甘藍自己先到樓下去看看,有什麽事等他回來商量。

他走後,甘藍又四處打探了一番,才緩緩摸下了樓。再到樓下時,「大嗓門」人已經不見了,飯堂裡鴉雀無聲,陽光打進來,被地上的油漬黏住了腳。大門口臥著一隻黃白相間的貓,以一副終生不問世事、一心參悟禪機的悠閒之姿,輕蔑地拂了甘藍一眼。

後廚的方向傳出一些動靜,甘藍推開那扇寫有「廚房重地,閒人勿進」的門,入眼的是一片略顯昏暗的工作環境。廚房的牆上皆鑲嵌有功率極大的排風扇,此刻零星地開著幾個,扇葉懶洋洋地轉動,敷衍地翻攪著潛入的光線,牽扯起一束束灰塵。

「你找哪個?」

雄厚而粗壯的聲音,麵前仿佛移過來一座大雁塔,甘藍閉眼定了定神,仰頭,看見一個光頭、耳垂肥厚、體格彪悍的男人——和酒肉和尚魯智深比,就隻缺脖子上的一串念珠了。

她道明來意後,「魯智深」用超重低音「嗯」了一聲,大拇指向一個角落戳了戳,讓甘藍去給他口中的「雷大姐」打打下手。

雷大姐是個神經傳導速度比較遲緩、接受外部信息有些困難的人,在甘藍的自我介紹之後,她大腦的中央處理器經曆了艱難的開機--啟動--讀盤過程,才指了指一旁的台麵,給甘藍安排了些事做。

此後的事情也再無可敘,除去午飯時忙得有些手酸,第一天也算平靜地過去了。相較以前的工作,現在的指標則更求數量,甘藍做起來的時候,覺得做菜時所求的美感儘失,和在飼料加工廠的流水線上無異。

回家路上,甘藍在北門大橋上走著,天暗下來時,正好是這裡熱鬨起來的時候——賣甘蔗的、賣盜版碟的、「專業」貼膜的,擠在道邊,逼得行人隻能側身通過。

天暖了也有壞處,剛到一處廣場,就見一隊晝伏夜出的大媽紛至遝來,不知是哪個神秘人插上了錄音機的電源,庸俗無比的歌聲突然震天,讓許多匆忙歸家的人皺起了眉頭。

偏偏甘藍的手機震了起來,是金師傅打來的,她捏著手機快步離開群魔亂舞的現場,右手接起電話,左手堵住耳朵,聲嘶力竭地喊著:

「喂!師父!」

「我還在外麵呐……您說啥?」

「這兒太吵了,要不我直接過去找您得了。」

「我說白芷下個星期五要回美國了,你請個假,我們一起去機場送送她!」

甘藍垂下手——這樣的消息,還是假裝聽不清最好吧。

在貓眼裡看清了來人,白芷隻是開了鎖,就頭也不回地倒轉進房繼續整理行李。

甘藍一步步遊移不定地邁進來,站在臥室門外,看著白芷有些吃力地往一個巨大的箱子裡塞東西,想幫、卻又更不想上前幫她。

「要走了麽?」

知道問的是句廢話,所以甘藍也沒期盼白芷有任何的回答,仍舊站在那裡,如鯁在喉。

而白芷則在對物品進行著分門彆類,以便合理安排箱內的空間,此時似乎正遇到個有些難以決斷的取舍關頭,兩手各舉一物,遲遲無法裁決。

「你來得正好,這裡還有很多你的東西,趁還有幾天時間,收拾了拿走吧。」

白芷做了決斷,把右手上的東西扔在了一邊,將左手裡的東西放入,再扣上行李箱內的鎖帶,全程保持著背對甘藍的姿勢。

「我……」

「等會兒走的時候,把鑰匙留下。」

箱蓋重重地扣下來,拉合拉鏈的聲音穿過穿過房間內凝滯的空氣,給人短暫的耳鳴。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4 章

在機場時,金師傅抱歉地對白芷說,甘藍因為請不了假,所以今天由他代表兩人,一起祝白芷一路順風。

白芷拉著登機箱,和他們一起站在安檢不遠處,心不在焉地接受著這場送彆。

袁隨在金師傅身後躲了許久,一直心神不寧地啃著指甲,這會兒瞅見白芷開始不停地看時間了,最終忍不住,跳出來支吾說:

「那個…老板,你千萬彆把師姐她…往壞處想。」

白芷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掃過。金師傅聽了這話,果然開口訓斥袁隨道:

「你在亂說啥?白芷咋會那樣想!」

白芷也隻能笑問道:「怎麽突然這麽說?」

她麵上維持著柔和,手卻在拉杆的把手上握緊了。

在白芷的氣勢麵前,袁隨油嘴滑%e8%88%8c的功能總是處在失靈狀態,此刻亦不例外,他抓了抓褲管,急得頭上都快生痱子了,才從牙齒間擠出一句:

「我就是想說,師姐她…絕不是因為圖錢圖利才離開我們店裡的。」

白芷無言的盯視,讓袁隨很快垂了頭,而金師傅也不停在一旁說袁隨多事,指責他沒話找話說。

「我知道她不是,她做事,一向有很多正當的理由做後盾。」

袁隨再抬起頭來時,白芷已不願再於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在對金師傅進行了一番細致的叮囑後,她正式辭彆,轉身彙入同要過安檢的人群中去了。

再也望不到白芷的背影後,金師傅心裡竟有種空落落的感覺,想來自己年紀確實也大了,不太能經受住送彆時的傷感,兩眼不免酸脹起來。若是袁隨那個猴精看到他這幅愁容,一定又會嘲笑他心思多愁善感像個老婆婆,金師傅想到此處,立刻背過身去,由吳菁陪著往機場外走。

袁隨在他們後麵跟著,東張西望地在視野搜尋著什麽,摳了摳腦袋,裝出皺眉咬牙的難受神情,捂著肚子對前方的金師傅說:

「師父,我昨天晚上吃多了,鬨肚子疼,你們倆先走著,我去趟廁所!」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就跑開了,金師傅隻在身後埋怨他是懶驢上磨,也沒多想。

「師姐,她進安檢了。」

落地玻璃窗的角落裡,甘藍躲在一麵廣告牌後,蜷身抱膝而坐。聽見袁隨的動靜,甘藍睜開眼,好像剛從一場倦意中醒來。

「曉得,我看見了。」

「我剛才跟她說你的時候,她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還假裝沒事兒人似的跟師父說話,你們倆看樣子......還真是來真的。」

袁隨會有這樣蹩腳的感歎,甘藍一點也不覺意外,手在一旁地上支撐著站起,可由於蹲坐太久,起急了未免頭昏眼暈。

「哎喲喂!」袁隨一聲驚呼,上前將甘藍扶住,「你悠著點兒!實在難受的話,她現在手機興許還沒關,你要不給她打過去說幾句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甘藍的手機捏在掌中,早已被汗染濕,她攤開手心,拿起一看,又管袁隨要了手機。

按了一串數字,正遲疑不決時,機場的廣播聲響起,甘藍往四周的嘈雜看去,手指遲遲不動。袁隨看了心急,抓了甘藍的大拇指,像要強迫她畫押似的幫她按下那個鍵。

「不用了,」甘藍轉而按在紅叉上,屏幕上的數字一個個地被刪抹吞噬,「走吧。」

晴空萬裡的湖藍色天空,今天倒諷刺地是個極適合飛行的好天氣。

起起落落的滑翔聲,使得這個中轉站維持著它集中和疏散的功能。人群中,趕班機的人都是提前而來,不想太早換了登機牌,於是隻能光顧一下宰客宰得理直氣壯的機場商店。可是此「光顧」非彼「光顧」,「光」該作「隻」講,而「顧」該作「看」講,因此大多數人也都是持「隻看看」的態度罷了;另一類則是剛下飛機的人們,無不在伸展著腰酸背痛的身體,或是翹首遐觀、找尋承諾來接自己的%e4%ba%b2友,或是獨行踽踽、眉目間幾分蒼涼。

人來人往中,習以為常的忙碌交接,司空見慣的繁冗喧嘩,又有誰能憶起,這一切,都是源於一個浪漫的渴望飛翔的夢想?

出租車駛上回城的高速公路,甘藍抬眼往窗外一看,空中正發散著幾道盤旋的噴氣殘痕。

她記得曾經和白芷說過,生活是一團霧氣,隱隱綽綽間,是熟悉之人像樹木的枝椏般在支持承托著。

今日此時風清氣朗,霧散了。

可是她也因而得以看清朦朧中的一張張麵孔——有真情厚意,可也有紛爭糾葛和虛與委蛇。

車已到市區內,困在南門某一乾道上,進退兩難,在這座城市裡,時時刻刻都是堵車高峰期。甘藍搖下車窗想透透氣,漫入的卻是刺鼻的尾氣濁味,對於久居大城市的人來說,這大概就是回家的味道吧。

「師姐,你在那機關食堂裡,感覺怎麽樣?」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陣,可袁隨問起這個問題時,語氣還是酸酸的。

甘藍冷哼一聲,譏誚說:

「每天都是一部巴爾紮克的小說,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看完整套的《人間喜劇》了。」

「巴…紮誰?怎麽是喜劇?」

甘藍偏過頭,冷眼看著袁隨呆呆的樣子,繼續用典故□□他道:

「吳敬梓式的黑色幽默,我每天都和一堆胡屠戶在一起,懂麽?」

察覺出她有些輕視自己的神情,袁隨便不再作聲了,雖說他能體諒甘藍今天心情不好,可是這樣不留情麵地欺負他讀書少,甘藍還真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在這些她所謂的「胡屠戶」之中,甘藍漸漸地在人前人後打探到:這些人之所以能在這個食堂裡工作,皆是因為背後有或多或少的關係,以是相互間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與過節。當然,對於同樣是靠關係來的甘藍,這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情況。隻是她不禁要歎,不過是小小一個食堂,居然也入鄉隨俗地要過一把勾心鬥角的乾癮,難道鍋碗瓢盆兒的世界裡,也能爭出春秋五霸戰國七雄?

自從食堂開始對外銷售之後,甘藍每天都來得很早,搶著把烹飪的事情做了,零售的事情便不再由她管。她這麽做,為的是能在8-9點的時間內偷得清閒,而目的則是——認人。

「邱伯伯,雷阿姨讓我給你帶包子和豆漿過來了。」

甘藍將塑料袋放在傳達室的木桌上,麵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