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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277 字 2個月前

麻的蚊蟲,雖生於黑暗潮濕處,這些渺小生物卻被賦予了追逐光明的本能。不管是渴望光明、企盼熱度,還是沉米幻想,某個神秘的造物主,總是樂於讓小小的身體去承載超負荷的欲望,不斷做著一台叫做「宿命」的實驗。

袁隨猛拍了一下桌子,動作間踢倒了腳邊的玻璃瓶,乒乓之聲流連在街道上。

「他媽的!他算哪根兒蔥?有人管沒人管了還?!」

甘藍胃裡撐得有些難受,腦袋也越發地重,紅著眼睛冷笑說:

「這種事情在報紙上看得還少了麽?我告訴你,老百姓能不能過人過的日子,從來就不由老百姓說了算。你給我記著,好好幫我照顧師父和店裡,你要是敢鼓著青筋去乾傻事,我第一個廢了你!」

待袁隨氣結地坐了回去,甘藍耷拉著頭,揉了揉酸澀的雙眼,低沉地問他會不會怨恨自己給大家招來的麻煩。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跟人乾杖,我…是孬點兒,可是義氣還得講,你我是同門師姐弟啊!這麽大一事兒,你一個人扛這麽久,太不夠兄弟了!」

一餐畢,仍有人在交杯換盞的道旁,袁隨借著酒膽、五音不全地哼著《好漢歌》,甘藍則踩著被牽拉得老長的影子前行。

第二天,是甘藍到這個機關單位上班報到的日子。她近日本來淺眠,起得也早,到大門口時,還不到八點。鐵門緊閉著,甘藍往裡眺望了一陣,發現園內很氣派,雖然開得不美,但繁花怒放。辦公衙門修建得十足堂皇,使人遠遠地就生了敬畏之感——粗略數了數,台階大約有五十級;門廊的石柱興許要三個長人牽手,才能懷抱得住;建築物本身高聳入雲,若是堅持仰視的話,想必會成為群眾們治療頸椎病的福音。

剛過八點沒幾分,一個頭發花白、背微駝、手提茶杯和布口袋的大爺最先到了門口。他自腰間撈出一大把鑰匙,首先開了一側的小門而入,人影消失在了傳達室裡。

甘藍在門口坐著也無趣,便乾脆邁步到了側門。

像觸及了紅外線警報一般,大爺靈敏地從傳達室裡探出了頭,麵露凶相、氣勢居高臨下地問:

「誒誒誒,你是誰找誰乾什麽去?這兒九點才開門呐!」

他這一連串唐突的問題,害甘藍差點要學唐僧每次掏通關文諜時的說話口氣。她從單肩背包裡摸出一個信封,對大爺說:

「大爺您早,我是食堂新招的廚師,賈班長讓我今天來報到。」

邱大爺兩個手指夾出介紹信,邊看邊瞟著甘藍,彷佛他不是在讀信,而是在核對嫌疑人與通緝犯畫像的相似程度。

「我不能隨便放你進去,你要不自己搬個凳子到一邊坐著,等賈班長來了你再跟他說。」

甘藍心裡憋著火,但麵上卻噙著笑,謝過了邱大爺,拿了把木凳於傳達室外坐了。

邱大爺立刻回複到了先前的悠閒神情,按開手邊的收音機換著台,在聽到一串「指示」、「方針」、「精神」的關鍵詞後,他認真地微調起旋鈕來,以取得最清晰無誤的接收。

甘藍從小窗一角偷窺著他的舉動,隻見他從一疊拆過封的信封裡,選取了幾張出來,又在仔細端詳了貼郵票的位置之後,最終篩選出了兩三張上品。他取了一個盛有冷水的乾淨牌子,將粘貼郵票的部位浸潤了,又小心翼翼地用鑷子輕碰慢提,幾次三番後,才把一張郵票分離。水壺裡的水燒開後,他便將燙水注進茶杯,而後把剛剛擱置在油紙上的郵票貼於滾燙的茶杯外壁上。

他做完這一係列事情時,也陸續有人來上班了。這個時間段來的人,普遍將公文包捧於懷中,躬身走,行色匆匆。而邱大爺也隻是透過傳達室的小窗戶與他們打招呼,稱謂是「老蕭」、「老任」、「老吳」等等;再過十分鐘後,邱大爺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開了大鎖,將兩扇鐵門吱吱嘎嘎地拉開,往地裡插好插銷。

甘藍再看他時,發現他並無再回傳達室的意思,而是駐站在門邊等候。這一批人裡,第一個來的便是賈班長。

甘藍一聽,起身要去與其接洽,卻於側後方領略了邱大爺的笑顏。

原來他的五官竟也可以這樣組合,甘藍冷眼看著他和賈班長攀談了半天,一會兒讚食堂的夥食比外麵館子還好,一會兒又誇賈班長的女兒聰明水靈。賈班長十分配合地和他嘻嘻哈哈了老半天,自然地交談著不自然的話語,和院內花壇裡盛開的花嗅來同味。

「哦,剛剛有個女娃娃來找你,說是新來的廚師。我怕她在外麵亂晃錯過了你,就讓她坐在我那兒等。」

邱大爺說著,手上指著甘藍的方向,目光卻依然鎖在賈班長身上。

「你就是甘藍是吧?」

還隔著至少十步的距離,賈班長就遠遠地舉起右手,保持著這個僵硬姿勢向甘藍走來。甘藍無措地也伸出手,不料被對方捏住,有力地往下一握。她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暗忖著是否應該和對方保持姿勢、朝身側的鏡頭和藹微笑。

正瞎想時,賈班長鬆開了手,要了甘藍的介紹信並一乾資料,帶她往一棟樓裡去了。

與此同時,金師傅亦在飯店後廚裡,係緊了腰帶。手術之後,他體內通泰,麵色好了許多,可謂「無石一身輕」。他抓起自己專用的「寶刀」,往菜板上一剁,使其刀尖沒入,穩穩地立起。

「以後我們三個就相依為命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他說著,彎起手指往掛起的鐵鍋鍋底敲打著,模仿著鑼聲。袁隨因為昨晚飲酒,正鬨頭疼,被他這麽一刺激,就像聽了緊箍咒,兩手捧頭,好一陣齜牙咧嘴。

「啊…白老板來了?」

在門邊的吳菁最先看到了從走廊裡過來的白芷,有些局促不安地用問句打著招呼。

白芷笑著叫他一聲小吳,又和袁隨點頭問好,袁隨因為心裡多了一層事,看她時不免有一絲閃躲,隻倉促地回應了問候。

白芷不動聲色地往其餘角落各掃了一眼,待金師傅開始和她說話時,才又轉移了這股微妙的注意力。

「還是要走了吧?」金師傅說話時,習慣性地在圍腰上擦著手,「也對,總的來說,你的家在那邊。隻是,想得起金伯伯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還有我這幾個兔崽子,像甘藍就……」

「那是肯定的,」白芷不知道驚慌什麽,截斷了金師傅的話,「您也永遠是我在這裡的%e4%ba%b2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邊寫文的同時在寫:

cAMP對魚鱗內部的色素沉著細胞機製產生決定性影響 @。@

☆、第 43 章

這位炊事班的班長賈有德,是位表麵和善的微胖中年男人。在甘藍和他相處的這一個多小時內,他的可掬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可因為他笑起來時,眼睛總會彎彎地眯起,所以甘藍始終看不到他拉開心靈的窗簾後會是個什麽模樣。

在處理完一乾紙麵工作之後,賈班長便帶著甘藍慢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去。一路上,甘藍都在留心記憶各個辦公室的方位、工作人員的名字以及職位,哪些人性格沉鬱、哪些人愛擺臭臉,她也都一一領教。不過綜合來看,這賈班長的確算是個左右逢源的人物,許多科室裡都有熟人過來跟他寒暄,甚至在流程上給予他便利。

「趙哥算是我的師兄,所以你以後有啥事都可以跟我說。」

賈班長叮囑甘藍把文件收好,隨和地跟她說。

「謝謝賈班長,趙叔叔和我說了,您是他見過最有能力、做事最得體的人,說我能從您這兒學到很多東西。」

甘藍一行說著,賈班長就一行搖頭擺手,連說趙彰信謬讚他了,又讓甘藍在私下裡叫他賈叔叔,班長班長的,顯得生疏。

賈班長解釋說,從下星期開始,機關食堂要開始對群眾開放了,因為質量有保證,大家也都願意來沾光,所以上月頒布這個決定的時候,百姓們的好評如潮。可也正是因為這個決定,食堂才需要添些人手。而賈班長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為了保證機關內部的工作人員用餐不受影響,他想出了將對內開飯時間提前半個小時、讓工作人員先吃上飯的好辦法。

「這解決辦法太好了,想當年李冰在都江堰治水的時候,就想出了內外江分洪、避開洪峰的妙計,您這是異曲同工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賈班長得了甘藍的誇讚,嗬嗬笑著,說甘藍越說越不像話了,他怎麼敢跟古人比,話雖如此說,可他眼角的皺紋還是快樂地擺動著魚尾。甘藍皮笑肉不笑,覺得自己把高中寫命題作文時使不上的勁全使上了,沒遵醫囑的緣故,因而劑量有點兒猛,於是暈暈乎乎地被領進了食堂。

這食堂很寬敞明亮,看起來和多數大學食堂的規模差不多,最裡設有十幾個打飯的窗口,配上整齊的白桌藍椅,襯得很潔淨。

「賈帥哥來啦!」

這大嗓門來自於一個女人,她也著白色的廚房製服,突地從某處冒出,和賈有德%e4%ba%b2切地招呼著:「不對,你不是『假』帥哥,應該是真帥哥!」

她和賈有德打情罵俏的時候,甘藍不得不對她有了一番打量——從身材上看,這位大姐的垂直用料不多,但橫向發展可觀,遠看像立著一根紡錘;她腰腹的贅肉成圈,乍看下讓人聯想到米其林廣告裡的輪胎小人。

「這是…?」

「大嗓門」的眼神在甘藍身上掠過,問得有些防備。

賈有德十分官方地介紹了起來,甘藍想到他先前和自己握手的情景,也伸出手去,配合著「大嗓門」的身高,低低地舉著。

「大嗓門」往甘藍的手上射了一眼,好像那隻手上長了很惡心的疥瘡,她不想碰似的。

「有新人加入是好事嘛,我們這些黃臉婆就可以心甘情願地退居二線了。」

「大嗓門」背著手,說話間不時撅一撅%e5%b1%81%e8%82%a1,像正找窩下蛋的母%e9%b8%a1。

尷尬地收回手藏在包裡,甘藍謙遜地說:

「像您這樣經驗豐富的才震得住堂子,我隻求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

賈有德在一旁聽著,開玩笑地對「大嗓門」說:

「彆欺負她啊,人家可是老趙班長推薦來的!」

「你說得我跟個惡婆娘一樣!」「大嗓門」在賈有德的膀子上掐了一下,嬌嗔道,「我是那種嫉妒年輕女娃子的人嗎?」

甘藍耐心等待著賈有德完成了和紡錘大嬸的調笑,才又由他領著上餐廳二樓繼續熟悉情況。

走到即將踏上樓梯的拐角處,甘藍聽見「大嗓門」在和另一人說:

「這老趙班長,雖說人走了,但是陰魂不散啊。」

隻聽她旁邊的人「噓」了一聲,可甘藍越行越遠,已不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再用餘光一瞥賈班長,甘藍猜他應該也聽見了,隻是心裡想什麽,不得而知。

樓上的餐廳是提供點菜服務的,除去單設的一個「清真」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