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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315 字 2個月前

生硬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氣竟突然變得冷靜、理智而官方。

「這就是你要說的全部麽?」

待確認甘藍再無下文後,白芷緩緩問道。

甘藍還是不去看她,默不作聲地凝視著電視屏幕上自己的影子。

白芷起身站到窗邊去,看河邊隨著春意而蘇醒過來的飲茶氣氛,悠閒的人們或翹著二郎%e8%85%bf聊天,或仰躺在竹椅上閉目享受鮮少撥開蜀地雲層的陽光,或是在草地上扔投玩具、與寵物們逗趣。

岸邊垂柳的綠絲絛,像是懶起梳妝的少女正理雲鬢,零落幾縷在水麵上,點墨一幅「河上早春」。柳絮起伏紛飛,由孩童追趕著,不知最終歸往何處。

「你沒想過要長久吧,甘藍?對你來說是不是正中下懷了?」

白芷不免想起了那天甘藍的態度,在得知自己要留下來的時候,她也確實不怎麽欣喜,那時候沒有在意,現在才後知後覺。

甘藍不知道哪裡來的決意和勇氣,竟沒有反駁,倒像舉證似的說:

「今天…你也看見了,師父以後哪裡離得開我……」

白芷回轉過身,不解地凜了甘藍一眼,質問道: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你拋下金伯伯了?再說,我是那樣的人麽?而且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這兩件事根本不必構成互相衝突的關係!」她把視線從甘藍身上移開,緊盯著地上,目光顯得空洞,「又還是說…你今天答應金伯伯,不是權宜的善意謊言,而是,至孝至德的承諾?」

「我想,國內的生存環境,最終也隻能允許我這樣選擇吧。我不像你,有你舅舅那樣開通的長輩,可是…對,百善孝為先,不管師父他的思想是怎樣的,我都會順從他的意願。」

甘藍回答著,眼中亦是無光,像一台正在複製和粘貼所謂「禮法道義」的機器。

午後的陽光實在是太和暖,和雲朵嬉玩著,偶爾被折散出彩色光暈,打在屋內各類擺設上。

似乎用了很長時間來過濾甘藍話中的意味,白芷啞然失笑:

「那你還待在我這裡乾什麽?再妨礙你做孝子賢孫的話,我不是要成千古罪人了麽?」

甘藍站起來時,%e8%85%bf腳有些發麻,可步子仍舊條件反射一般邁出去了,隻是到門口時,她的肘關節像被黏滯住了似的,讓她抬不起手去擰動門把。

「你…」

她在昏暗的玄關處,聽見了白芷的聲音,腳步有退縮的痕跡。

白芷的說話聲,先時有些顫,再聽到時,大概已經遠離了窗邊。甘藍細細地聽著,眼眸不時微抖。

「你彆以為,隻因為是你才能傷到我,就可以這樣濫用權力。」

甘藍看不到白芷的神情,隻在她嗓音中察覺到不可聞的氣息調整。

逃遁一般地出了門,甘藍的手掌已被指甲掐出了瘀青。

落拓地走出小區,她漫步在喧鬨的街上,不知該去何處。

直射時的日光紛紛揚揚地鑲著道旁樹葉的形狀,勾勒在地,也頑皮地灑在路人身上。甘藍被一處玻璃反射的刺眼光芒晃得眯了眼,抬起手擋在額前。移開時,她動作僵了下來——這不真實的幻覺如此真切,矛盾的感知,給人被愚弄後的憤懣。

正要移步過街,沒成想,她剛才的伸手動作,招來了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麵前。

見司機已經將「空車」的牌子按了下來,甘藍本也無處可去,於是乾脆打開後門上了車。

「去哪兒呢?」

司機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著,看來心情比較愉悅。

「嗯……琴台路吧。」

裡程表的聲音響起,機械的女聲播報著司機的姓名和所屬公司,車子起步了。

在成都,出租車司機們通常被市民們稱呼為「的哥」,在「的哥」這個群體裡,有著性格各異而鮮明的成員。他們有的侃起大山來口若懸河,雖偶爾不免粗俗,但語言詼諧丶直戳要害,使人聽了過癮;有的則沉悶不已丶眉頭緊鎖,大約長期深陷在為生計奔波的愁苦中;有的初來乍到,連本人都是隻菜鴿子,竟反過來問客人目的地怎麽走;還有的會過分熱情,隻要你問他一點事情,他便願將他所知點點滴滴儘數與你傾訴。

尤記得08年地震後,「的哥」們的隊伍成群結隊地排在去災區的路上,滿載著救援物資,一度是災難中十分令人心暖的畫麵。

甘藍遇到這位,屬於能夠輕易陶醉在電台歌聲中丶並情不自禁跟著哼唱的類型。他正發揮到忘情處時,對講機裡傳來了同事帶著穢語的呼叫,嘈雜的電流聲中,一個低沉的男聲抱怨著:

「媽的,會展這邊太堵了,走都走不動。」

司機大哥回覆道:「你龜兒背時,糖酒會你往那兒開。」

吱吱的雜音再度響起:「哪個砍腦殼搞的糖酒會,好幾天了,老子車頂子錢都賺不回來,又不敢給家裡說,婆娘娃兒還等著吃飯呢。」

這邊的司機大哥安慰了同伴幾句,勸他彆心焦,下午去機場排兩趟,至少保個本兒。

他們的對話結束後,甘藍開口問道:

「師傅,乾你們這行,挺不容易的吧?」

司機師傅一聽甘藍開了話頭,在後視鏡裡瞟她一眼,馬上調低了收音機音量,答道:

「是不容易啊,但又有啥法子,我們就隻能靠這門手藝吃飯,苦是苦點兒,可是回家一看見兒子,就覺得啥都值了。」

他一談起正上初中的兒子,就更是滔滔不絕,從學習成績聊到運動會得的獎項,如數家珍。

車程不長,到達後,甘藍對司機大哥說了句「生意興鹿,便付錢下了車。

白天的琴台路上,能看到許多挑擔的小販。不同的叫賣聲中,論悠長,要屬賣豆花兒的:那婉轉的一聲「豆花兒~~」,準確地抓住了民歌的精髓;論特彆,便要屬賣「丁丁糖」的,此種小販走街串巷時,會手執鐵片與小捶,敲出「叮叮」之聲,作為售賣麻糖的標誌。

而當人們要購買時,通常也隻簡略地喊聲:「誒,豆花兒!」或者「等著,丁丁糖!」,那小販就會停下,撩起擔子上的塑料薄膜,麻利地開始秤量。

甘藍漫無目的地走著,坐在街沿的花壇邊,望著一處車位發呆,許久後,手上才有了動作。

當趙新語到達約定的這家星巴克時,一眼便瞧見了桌前雙手捧杯丶正在出神的甘藍。

「喲,玩兒憂鬱呐?要不要我幫你照一張,做個美圖,然後你好發到朋友圈裡?」

甘藍任她挖苦著,毫無還嘴之力。趙新語在電話裡就已聽出甘藍心情不好,因而也不計較,自去買了一杯咖啡陪她,又問她是不是和白芷吵架了。

甘藍搖搖頭,又點點頭,臉上增添了些求人時的窘色:

「你先前不是說,你爸爸他…認識很多人麽,我想求他幫個忙。」

「說來聽聽。」

趙新語用吸管攪動著杯中的冰塊,頭也不抬地問。

「我不想在飯店裡做事了,能不能拜托你爸...把我介紹到機關單位的食堂裡去?就像他年輕的時候那樣。」

趙新語忽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銳利的眼光盯住甘藍。

「理由呢?不充足的話,我是不會答應幫忙的,所以,先說服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1 章

甘藍已經很久沒在自己租住的房子裡睡過覺了,先前曾一度打算退掉,現在看來,租期未到也彷佛是老天的安排。▂思▂兔▂在▂線▂閱▂讀▂

躺在床上,被褥有些灰塵的味道,蓋起來也覺潮濕。甘藍睜眼躺著,直直瞪著天花板,右手觸不到的,便用一串鑰匙來捏著代替。唯能聊以慰藉的,是此刻的雙雙無眠,和相互惦念了吧。

數天後,甘藍準時到了趙新語家樓下。下來接她時,趙新語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她爸這個人,特彆喜歡彆人給他戴高帽子,建議甘藍拍馬%e5%b1%81的時候帶點兒技術含量,彆拍蹄子上去了。

甘藍隨她上樓,提著按趙新語的指示買的大紅袍,恭敬地給趙彰信問好。

和那次大賽時相比,趙彰信在人前的派頭顯得更足了些,據趙新語說,這是因為他最近又被提了個什麽會長,得意勁兒還沒過去的緣故。對於甘藍這個人物,趙彰信倒是難得地有些印象。說是「難得」,是因為他通常不會在無用的小人物身上費心思記憶,可甘藍年紀這麽輕就取得了僅次於他的成績,倒得來了他的另眼相看。

一看那禮盒裝的大紅袍,趙彰信就知道了是誰給的甘藍提示——心思用得如此之深,女兒這麽想幫一個人,好像還是第一次。

趙新語看著甘藍入座,又在趙彰信的臉上觀察了一下,確認他沒有任何刁難的意圖後,才自稱要回書房寫論文。

趙師傅一聽女兒要用腦,立刻卸下了剛剛端起的架子,一路追到書房門口:

「你彆對著電腦太久了啊…我昨天給你買了藍莓,你拿進去吃…坐一會兒就站起來動動,曉得不?餓了叫我,我給你切個水果拚盤兒進去!」

趙新語一個勁兒地說著「曉得了」,急急關上了房門。

緩衝了好幾分鐘後,趙彰信的注意力才回到客廳裡,他叉著腰轉過身來,想起了甘藍這檔子事兒。

甘藍重又站起來,待他坐下後自己才坐。

「新語老是跟我說,趙師傅您特彆關心她,是個遠近聞名的好父%e4%ba%b2,看來的確如此啊。」

甘藍說著,滿目是由衷的感動。

趙師傅看出了甘藍打的感情牌,不過他並不反感,毫不避諱地說:

「我本來就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從小身體就弱,沒有我打理生活,根本不行。現在她媽又跟我離了婚,我心裡愧得很,生怕孩子得不到足夠的愛。」

甘藍卻不以為然,說趙師傅給他女兒的關懷,比起許多貌合神離的「完整」家庭的雙%e4%ba%b2所給,要麵麵俱到得多。

趙彰信深看她一眼,轉移話題說:

「聽說你們飯店之前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情,還是自己人乾的?」見甘藍沉下臉點了點頭,趙彰信又極有先見之明地說:「我就說嘛,家賊難防,所以我從來不帶什麽徒弟,教會他餓死你不說,還冷不丁地從背後捅刀子。」

甘藍受教似的點頭,誠懇地說如果金師傅當年聽聽趙師傅的建議,也能有個防備。

「但是,他老金頭兒帶的你這個徒弟,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趙彰信回想起甘藍做菜時沉穩老練的模樣,評價倒也是發自內心。

甘藍則連說幾個「不敢」,稱在趙師傅麵前,她要學的還太多了。

「你有這個覺悟,倒是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趙彰信說著,伸手要去拿煙,甘藍一看,正要去兜裡摸尋打火機時,才意識到她不帶這種東西已經很久了。

誰知趙師傅也隻是拿起煙在鼻間嗅了嗅,便放下了。

「在館子裡炒菜,要是生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