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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醫 李飄紅樓 4118 字 2個月前

有在意,因為沈雯亦在努力著。她緊握沈雯的手,像當初沈雯難產大出血時一樣,她在用那副越來越沙啞的嗓子一刻不停地鼓勵著沈雯。

朱嬤嬤和如意立在一旁,見此情景又是心酸又是感慨,難過得直掉淚。

柏葉湯已經喝下了第三碗,阿依深感欣慰,然而就在這時,就在她轉身將藥碗遞給如意,囑咐她再去準備一碗時,身後,隻聽噗地一聲輕響,沈雯瘦弱纖細的身子猛烈地向後一弓,一大口鮮血再次噴了出來,直接噴在了床裡頭那雪白的牆壁上!

白色的牆,鮮紅的血,如萬點梅花散落在皚皚白雪裡,刺目地恐怖,令人全身發涼!

阿依的臉刷地白了,呆若木%e9%b8%a1地坐在床前!

就在這時,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明明心裡煩躁很不爽快,卻努力在壓抑的抱怨聲:

“怎麼又病了,三天兩頭地病著。弄得我連回趟娘家看出戲都不能消停,攤上這樣的兒媳婦我這個婆婆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說著重新揚高聲調,衝著門高聲喝道,“如意。大奶奶又是怎麼了,請了大夫沒有?”

錢夫人才走進來,就被屋子裡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唬了一跳,心中覺得有些不妙,膽戰心驚地來到裡屋,頭腦一片空白,走到床前,待看清渾身是血還在不停嘔血的沈雯,臉刷地白了,恐慌得媽呀一聲尖叫。帶著哭腔拍著大%e8%85%bf高聲道:

“我的菩薩啊,這又是怎麼說,我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說著,一邊往外邊跑一邊慌慌張張地吩咐道,“來人。快來人,去把老爺找回來!把大爺找回來!快去把這城裡的名醫都找來!快去!快去!”說到最後她幾乎是用吼的吼出來的,若是沈雯在他們府裡出了事,那成國公府還不一定要給他們府怎麼穿小鞋呢!

錢夫人一露臉,整個東跨院似乎在瞬間便熱鬨起來,失蹤的丫鬟婆子全回來了,開始亂七八糟地執行命令。任錢夫人喊破了嗓子,卻怎麼也整齊不起來。錢夫人到最後也不管了,大步踏進來,一把揪住正在給沈雯施針的阿依,猙獰著泛著油汗的胖臉,指著床上麵色慘白。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沈雯,尖厲地道:

“你不是挺厲害的嗎,把她給我救活了,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常寧伯府饒不了你!”

阿依現在已經顧不上氣憤了。她一把甩開錢夫人的手,繼續為沈雯針灸,並口述藥方加大劑量。

錢夫人亦沒有工夫氣惱她的態度,心裡又急又怕,再也不敢看一眼血人兒一般的沈雯,大步走出正房。

很快,城中的各個名醫陸續到來,都是同業又都住帝都,有相識的大夫在看到阿依在作為主治醫亦束手無措時,直接說了句“治不了,另請高明”就走了,更穩妥的老人在診了病人又看了阿依的藥方問清所灸的%e7%a9%b4位後,亦搖搖頭,背起藥箱離去。那沒有聽過阿依名字的,在聽說她一個小姑娘居然是主治醫時百般輕蔑。阿依並不在意他們的態度,若是他們能夠治愈沈雯,她才不管自己會不會被搶走功勞或是少了一項資本炫耀,她隻要沈雯活著就好。

然而蔑視她的那些人,他們亦無能為力。

最後蘭榮來了,在看過沈雯的病情與所有的方子之後,連藥箱都沒有開,對著神情慘淡的阿依淡淡說了句:

“該做的你都做了,你已經儘力了。”

阿依的心霎時封冷成冰。

錢夫人一聽連蘭榮都治不了欲哭無淚,驚慌失措了一陣,換了衣服出門去托人找禦醫,此時已經夜幕降臨。

阿依不想放棄,儘管所有大夫都說不行,可她還是不肯離開哪怕隻有一絲希望。她在腦子裡幾乎將百仁堂所有關於胃出血的醫案全部翻找出來,用儘了一切方法去試,然而血仍舊止不住!

禦醫終於來了,緊隨其後的還有在院子裡大喊大叫罵罵咧咧的錢萬才,錢萬才是喝著酒被找回來的,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也在院子裡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然而卻半點沒有想要進屋的念頭。

禦醫同樣搖頭離去,沈雯的血越吐越少,她的氣息也越來越蒼白。

阿依還在拚命地嘗試想救她,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的,她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卻流不出眼淚。

朱嬤嬤將瑩姐兒、巧姐兒、福姐兒帶了進來,以她的年紀不會像如意那樣感情用事,她覺得大奶奶已經不好了。

接近子時,一直昏迷的沈雯忽然蘇醒過來,緊緊地捏了捏阿依的手,臉上發紅,雙眸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明亮。

阿依微怔,不明白心裡是喜是悲,望著她呆呆地喚了聲:“夫人……”

沈雯緊緊地捏著她的手,仿佛要用光今生的最後一點力氣,她目不轉睛地望著阿依,咬緊牙關:

“謝謝……”她勉力地說了聲。

阿依的腦子嗡地一聲,整顆心臟都被這兩個字震得發顫,呆若木%e9%b8%a1!

沈雯合了一回眼,又睜開瞧了一瞧自己的三個女兒,艱難地喘熄了幾下,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地念道:

“朱媽媽,如意,姐兒……”聲音戛然而止!

阿依望著她仿佛一口氣忽然卡住,脖子微微向上挺了挺,緊接著瞳孔倏地放大!

子時整,常寧伯府大奶奶沈雯因內出血過量去世,享年二十三歲。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獄

血味彌漫的屋子裡,哭泣聲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

小孩子們覺察到了這無法挽回的悲傷與無法抑製的惶恐,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福姐兒明明尚在繈褓裡還什麼也不懂得,卻因為聽到了許多哭聲,亦隨著姐姐們一起哇哇大哭。

院子裡的人們這時才真真正正地感覺到事情的不妙,錢夫人得知消息呆若木%e9%b8%a1,傻站在原地。

錢萬才的酒此時終於完全醒了,他被唬出了一身的汗,一雙眼睛瞪成了銅鈴,全身像石頭一樣僵住了。也許他的確因為時間久了感情淡了討厭過沈雯,也許他的確曾有過因為自己的生活太失意而將所有的怨氣全撒在沈雯身上,他也曾自私地糟蹋過她,也曾為了發泄自己的不滿刻意地忽視折磨過她,然而他並沒想過讓她死啊,青梅竹馬,結發夫妻,她為他生兒育女,她為他恪守妻德,他以為無論他怎樣折磨她欺負她,她都會老老實實地呆在他身邊永遠不會離去。

哪知她竟死去了。

如墜夢裡,他先是覺得莫名地有些好笑,接著便開始哭,瘋了似的衝進屋裡一把推開傻呆呆坐在床邊的阿依,拉起沈雯的身子拚命地搖晃,又是哭又是吼,希望她可以再醒過來,然而她終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於是他這輩子從沒有過地哭得很厲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依被從床前推走,呆呆地站在一旁。

她的腦袋裡一團漿糊,空蕩蕩的腦殼裡仿佛有千萬隻大鐘正在被同時敲響,震得她嗡嗡地耳鳴。她呆呆地望著床上死彆的一幕,臉色慘白。她從醫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是她異常刻苦,她狂背醫案、默寫醫案、采草藥、種草藥、配草藥甚至不管什麼藥性的草藥她全都逼著自己%e4%ba%b2口去品嘗,苦背%e7%a9%b4位、苦練針灸,以自己為工具%e4%ba%b2身試驗,瘋狂地整夜呆在地下室裡麵對一具又一具或猙獰或腐爛的屍體。隻為了能夠更透徹地了解人體。她做了許多許多的儲備,隻為了在關鍵時刻能夠幫助人頑強地活下去。

醫者是一項很特殊的行當,他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敢與死神搶奪生命。

她的頭腦裡儲備了豐富的醫術,她每日都敦促自己拚命練習。以充足自己的經驗,還有過幾次經過她堅持不懈的努力最終她成功地將已經沒了氣息的人重新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她創造過這樣幸運的奇跡。她曾以為,隻要她不肯放棄,幸運之神就會站在她這邊。她曾以為,她的醫術就算到不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那也是妙手回春的。儘管她表麵上一直保持著謙遜態度,實際上她心裡一直篤信她的醫術絕對沒有問題。她以為,隻要她傾儘全力就沒有她救不活的人。

然而沈雯死了。

阿依失敗了,失敗得徹底。失敗得極為狼狽。

她曾經將沈雯從可怕的鬼門關裡拉出來,她為她接生了女兒,看著她血流成河最終卻頑強地活了下來,看著她的早產兒終於開始平安健康地成長,她聽她講她對過去的不舍和憂傷以及對現在的無奈與希望。她費儘心思去照顧她希望她能快點恢複健康,也許以後會變得美好的,她曾這樣替她希望,然而現在,當沈雯再一次一腳踏入鬼門關時,這一次她卻無力再將她拉回來。

無能為力,束手無策。那是一種讓人想流淚卻流不出來的感覺。

沈雯臨終前竟然還拉著她的手說“謝謝”,這令她很費解,她為什麼要那麼說呢,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到啊!

眼白紅紅的,阿依仰起頭想讓自己的頭腦能清醒一點,然而她卻仍舊是如夢似幻。混沌不清。

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蜷縮下來好好地吹吹風,然而她的%e8%85%bf軟麻得卻走不動路。

院子裡傳來皂靴踏地的聲音,大齊國的官靴比普通的靴子厚出兩寸,因此這種靴子踏地的聲音極好辨認。朱嬤嬤覺察到一絲不對勁,有些慌張地轉過身。少頃,隻見錢夫人臉通紅泛著油光,發髻散亂,風風火火地從外麵闖進來,身後跟著四五個凶神惡煞的棕衣官差,身上佩著劍,手裡還提著大刀,氣勢洶洶地衝進來瞪著眼睛審視著屋裡的人,把屋裡的丫鬟婆子嚇得媽呀一聲。

“就是她!”錢夫人此時已經顧不得引外麵的男人進內院合不合規矩了,她現在最要緊做的就是給這件事的結果找出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她怒瞪著阿依,像是在瞪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圓胖的手指直直地指著她,嘶啞著嗓子尖厲地嚎哭,大聲指控道,“就是她這個庸醫,就是這個庸醫害死我家媳婦的!若不是她這個庸醫我家媳婦也不會死!你們快把她抓起來!我可憐的媳婦!”她極悲痛地大哭大嚎,淚如雨下,緊接著扶著桌角,矮胖的身子軟塌塌地溜坐在地,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雙%e8%85%bf,錐心泣血,萬般悲痛。

然後那四五個皂隸便一擁而上,凶神惡煞地將阿依圍住,在她頭腦恍惚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沉重的鐵鏈便銬在她纖細的雙腕上。

阿依渾渾噩噩隻記得她被銬起來之後沈雯的屋子裡似乎亂成了一團,瑩姐兒她們的哭聲越加響亮,被推搡著走出院時,她似還聽到堂屋裡錢夫人猙獰凶惡地銳聲尖叫,她惡狠狠地命人將如意和朱嬤嬤全部鎖起來,說她們是謀害主子的幫凶。

如意和朱嬤嬤一片哭喊